第176頁
「殿下可是親口保證的。」侍郎一臉懷疑地看著她。
她連連點頭:「我親口說的。」
侍郎無奈,嘆了口氣:「來人,帶公主去看一眼。」
月嫵這回說話算話,不是怕為難他們,是知曉溫慎不想見自己。她就站在門口,遠遠朝那邊看去。
他梳洗過了,換了一身乾淨的囚衣,頭髮半束著,看著沒那樣狼狽了,手中拿了本書冊,神情專注。
月嫵遙遙看了一會兒,緩緩轉身走了,沒瞧見那翻書的手指微微頓了一下。
案件交到大理寺覆審時,已到了過年那幾日,月嫵沒去母親那兒,獨自在家中默默看著雪下盛放的紅梅。
她還以為過去那幾歲的年是最難熬過去的,現下忽然覺得也不過如此。
此番守在她門外的侍衛還未撤去,她依舊被關著,哪兒也去不了,想找人為溫慎求情翻案都辦不到。
她照例問侍女:「案子進展如何了?」
侍女垂眉搖頭:「外頭的侍衛不肯說。」
得到的還是與前幾日一模一樣的答案,她雙手撐住額頭,心中悲愴。
再見時,難不成會是溫慎的屍首?
「我想去求舅舅。」她自語。
「殿下。」侍女跪地,「陛下若真想放了殿下,又何必將您關在此處。此時還未定殿下的罪,又將殿下關起來,興許就是殿下無罪,但陛下不想殿下去為溫大人求情。」
她搖了搖頭,雙目已乾澀得落不下來淚來:「他不會做這樣的,其中必定是有誤會,他恨我和裴喻成親,才故意認罪。」
「他若只是故意認罪,又怎會從府中搜出證據?殿下,不要將罪過攬在自個兒身上。」
「他絕非是這樣的人。」月嫵深吸一口冷氣,緩緩朝門外走去,閉上雙眸,站在雪地之中。
雪下得真的好大,她的睫毛已要被壓彎。
她想起那個雪夜,溫慎喝醉了酒,見到她一個孤女在路上,並未有任何失禮,反而將傘和燈都留給了她。
這樣一個人,如何會謀反?更何況,舅舅雖算不得古往今來第一明主,卻也不是昏君,溫慎如何可能謀反?
他不是這樣的人。
除夕當夜,月嫵趁守衛鬆懈,從側門跑了出去。
一路跑向宮門,要闖進宮裡去。
「殿下?」宮門侍衛有些驚訝,「殿下不是應當在府中嗎?」
「我要見舅舅,你去與我通傳。」
侍衛為難:「殿下還是快些回府吧,您這樣跑出來,違反聖旨,若是鬧到陛下那兒,是要受罰的。」
月嫵垂淚搖頭:「多謝你的好意,可我今日必定要見到陛下。」
「您若是為溫大人的事兒來,那您可以先回去了。這幾日大理寺也都休假了,結果如何還不知曉,您還不如先回府,待大理寺有判斷了,再來求陛下也不遲。」
「你確定消息還沒出來?」
「卑職確定,這幾日宮中已傳開了。」
月嫵思索一番,微微點頭,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又掉過頭來。
侍衛心中一慌:「殿下還有何事?」
「溫大人現下關在大理寺中?」
侍衛鬆了口氣,只要不是在他這兒出事的就行了:「應當是。」
「多謝。」她回頭,朝大理寺的方向去。
天已黑得不行了,今夜是除夕,城外並無宵禁,離宮門稍遠的街道上有歡笑聲,隱隱鞭炮聲。
不遠處的餃子小攤上傳來鮮香味兒,只是生意不太好,賣餃子的婆婆已開始在收攤了。
月嫵快步走過去,搓搓凍得冰涼的手,揣在懷裡:「婆婆,還有餃子嗎?」
「還有還有!」婆婆笑呵呵迎過來,將剛夾出來的柴火又塞回灶洞裡,揭開簸箕上的棉紗布,抓起一些餃子,往冒著熱氣的鍋里下,「很快的,丫頭,先來坐坐,烤烤火。」
「謝謝婆婆。」月嫵走過去,雙手伸在灶前烘了烘。
餃子還要煮一會兒,婆婆閒話道:「丫頭,這麼晚了,咋還不回家吃團圓飯吶?」
「我丈夫被關起來了,我要去看看他。」月嫵抿著唇,沒能阻攔住眼淚,「他是被冤枉的,不是真犯了事兒。」
婆婆聽到哽咽聲,彎下身來看,瞧見她的淚光,著急忙慌要用圍裙給她擦,又急急停下來:「唉喲,我這不講究,身上也沒個帕子什麼的……」
月嫵雙手抹掉眼淚,哽咽道:「沒事……」
「唉,這官府也不是沒判過冤假錯案,前些年還有人去敲登聞鼓,真是造孽唉!這大過年的,牢里定沒什麼好吃的,我這餃子勉強還能下得了口,我多給你煮幾個,不多收你錢。」
月嫵忍不住放聲起來:「多謝……多謝……」
婆婆連連嘆息,不知如何安慰。
直到那鍋餃子好了,哭聲才停下來,月嫵抹乾淚,站起身來:「本是歡喜的日子,卻掃了您的興,實在抱歉。」
「說哪兒的話!」婆婆將餃子呈到碗裡,又拿了大碗扣住,外面裹了一層紗布,交給她,「揣在懷裡,說不定到時還是熱的。」
「多謝您。」月嫵揣起碗,付了銅板,偷偷從腰間拽下幾顆珍珠,放在了灶台邊緣,轉身離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