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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了垂眼, 微微撐起身。
月嫵將高几上的飯菜端來,拿著小勺要餵他。
他別開臉,語氣淡淡:「我自己來。」
月嫵看他一眼, 將飯筷遞給他。
他似是沒什麼胃口,完成任務一般, 隨意扒拉了幾口, 便道:「我吃好了, 藥呢?」
月嫵也不好再勸,接過碗筷,又遞去藥碗。
他一口灌下藥,往小柜上一放, 又鑽進被子裡去了。
「不言。」月嫵俯下身,輕輕抱住他,用臉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微微揚起唇,「不言, 我們還有很長的時光可以在一起,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他沒說話,或許是藥的緣故, 不一會兒又睡著了。
這一覺直到天黑, 又到了該吃飯喝藥的點兒,月嫵沒能叫醒他,再去探他額頭時,才發覺燙得越發厲害。
「不言,不言……」她輕輕晃了晃他。
他眼睛動了動, 沒能睜開。
月嫵心中一慌,搡得用力了些:「不言, 快些醒醒。」
搡的這兩下帶進一股風,激得他咳嗽起來,終於是睜開了眼,但眼中血絲滿布,看著已沒什麼清明。
「我去讓人找大夫!」她起身要走,卻被抓住了手腕。
「我不看大夫。」溫慎偏過頭,看著她,「我也不吃藥,不必再管我了,你走吧。」
她閉了閉眼,有些無奈:「你為何非要如此?你發熱了,不看大夫不吃藥若是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那便死。」床上的人收回眼神,看著床頂,眼神空洞洞的。
「那我和孩子怎麼辦?」
他緩緩閉上眼,淚從眼尾滑落:「你可以改嫁,再生幾個,總歸你和諶兒也沒待過幾日,想必對他也沒什麼感情,再生幾……」
「我不是與你解釋過嗎?我根本不知曉她們會騙我,我去京城之前,她們跟我說會接你來的!那是我辛苦懷胎生下的孩子,是我和你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愛他?我是有何處還解釋得不夠清楚嗎?」她只剩無奈。
可落在溫慎耳里全變成了埋怨,他扶著床沿搖搖晃晃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光著腳要往門外去。
「你要做什麼?」月嫵跟他走了幾步。
「叫人送你回京城,去尋你明媒正娶的丈夫。」
「溫慎!」月嫵惱了,一把摔開他,「你到底還要我解釋多少遍,我心裡沒有他,我不喜歡他,我沒想過要嫁給他!我亦是被逼無奈!」
溫慎扯了扯嘴角,靜靜看著她:「不必解釋了,你走吧。」
「我沒喜歡過他。」她眼中紅了一圈。
「從御花園追出去也是被逼無奈嗎?靠在他肩上哭訴也是被逼無奈嗎?將我們所有的事都告訴他,也是被逼無奈嗎?」溫慎彎著唇,眼淚往下掉,聲音含糊不清,「你將所有事都告訴他了,我給你取的小字,我們的孩子,我們去義學,甚至連我們一起去荷塘這樣的小事都說了,留給我的還有什麼?」
「我認錯人了,我將他認成了你才會追出去,我跟他說這些只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誰知……」
「誰知他根本不在意你成過親、有過孩子、心裡還有別人,他不計前嫌,你被打動了是嗎?而我,遠不及他寬容大度!」他忽然激動起來,整張臉都漲紅了,沒有原先半分溫和的模樣。
月嫵不敢看他這個樣子,不停搖頭:「我沒有我沒有……」
「你要我愛你,你要我不許變心,可你呢?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可你轉頭便去尋了別人,我和孩子在外苦苦找你時,你正在和別人花前月下。我對你來說是什麼非要不可的人嗎?明明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取代我,你又何苦還來我這裡裝模做樣?」
「我沒有,我沒有變心,我沒有對他動心,你到底要如何才肯信我?」
「你要我如何信?我親眼所見,我親耳所聞,你去問問京城裡,有誰不知曉平陽郡主和裴大公子郎情妾意?!你要我如何信!」
他大吼完,已有些喘不過氣,扶著架
子緩了緩神,往桌邊踉踉蹌蹌走了幾步,輕飄飄推下桌上的藥碗。
嘭一聲,藥碗摔碎在地上,濺起幾滴藥落在他腿上,他彎下腰,撿起一塊瓷片,費力起身,將瓷片遞出去。
月嫵不明白他要做什麼,接下了那塊瓷片。
「我和他哪裡長的像?」他突然平靜下來。
月嫵不敢與他對視:「是他生得像你。」
他抓住她的手腕,逼問:「哪裡像。」
月嫵閉了閉眼,眼睫顫抖得厲害,低聲答:「眉眼之處。」
話音剛落,手腕猛得被他帶起,手中的瓷片便要扎進他眼中,月嫵驚得往後掙扎,混亂中快速扔了那塊碎片,大斥一聲:「你要做什麼?!」
他往後退了幾步,又撿起一塊碎片,顫著手,笑著遞出去:「你親手將我的眼睛剜出來,我便相信你並未對他動心。」
「溫慎!」月嫵低斥一聲,上前抱住他,「你真的未對他動過心,不要這樣了,若你非要剜人眼睛,便剜我的吧。」
「你是被逼無奈,他是發乎情止乎禮,那是誰的錯呢?只能是我的錯,是我來晚了,是我沒看好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