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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慎雲淡風輕的臉黑了一截,垂首應是:「方才有人污衊公主移情別戀於臣,還望駙馬切莫怪罪。」
「駙馬,你可聽明白了?」
「臣聽明白了,殿下並未移情別戀,只是這些日子與臣鬧了些小彆扭,看臣不順眼,故而來求陛下和離。一切皆是臣之罪過,與旁人無關。」
「既如此,你便將平陽帶回去,好生哄哄?」皇帝試探說一句,偷偷看溫慎一眼,見他並未有何反應,又正色道,「往後要再來這裡胡鬧了,朝堂又不是街市口。」
裴喻伸手便要扶月嫵,被她躲開:「我並未胡鬧!我就是要和離!今日若不能和離,我寧願血濺當場,身首異處!」
大殿之中,所有聲音都停下來,寂靜一片。
沉默許久,皇帝又問溫慎:「愛卿,你如何看?」
「此為公主家事,亦是天家家事,君臣有別,臣不便多言。」
皇帝一陣頭皮麻煩,輕輕拍了拍腿,有些為難。他本是想讓溫慎看看月嫵的心意,誰知都這般了,這廝還不為所動。
「這樣,先莫喊著要死要活,讓朕再想想,想好再與你作答。」
「陛下要多久才能想好?」
皇帝覺得好笑:「這滿朝文武,恐怕只有你敢與朕這樣說話。」
月嫵垂頭叩首:「臣知罪。」
「短則三月,長則一年,朕必定
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不過,你得答應朕,不許再來朝上鬧了,這段時日也不許再為此事來尋朕了。」
「多謝陛下,平陽謹記在心。」
皇帝揮了揮衣袖:「好了,退下吧,朕還要與眾臣議事。」
「是,平陽告退。」月嫵緩緩起身,往後退去。
裴喻也隨之告退,跟上她。
兩人在宮裡一路拉拉扯扯直到宮門外,路過之人無不側目而視。
月嫵煩透了,忍不住呵斥:「你到底要如何?!」
宮道上齊整往來的宮人嚇得一抖,停在原地不敢動了。
裴喻要去牽她:「我不想如何,是公主要與我鬧,不許我碰不許我進府。」
她甩開,怒吼:「我是不是早與你說過,我嫁人了我有孩子了我不喜歡你,我讓你同我去找舅舅說明,取消婚約,是你不肯!」
「我心悅公主已久,好不容易盼來婚約,我怎能甘心放棄?」裴喻抓住她的袖子,面色有些白,看著是要哭了。
她心中怒意更甚,再次甩開:「你是心悅我?你心悅的是長公主之女,你心悅的是皇帝的親外甥,是平陽郡主這個封號。裴喻,你虛偽至極!根本不堪與溫慎相比!」
「我不知公主話從何來,我從未這樣想過。那年在公主在京城縱馬,我便心悅公主了,後來才知曉公主身份,並不是公主所想的那樣。」裴喻上前幾步,緊緊抱住她,將她按進懷裡。
她掙扎不脫,高呼起來:「你鬆開我!鬆開我!」
兩側的宮人跪俯在地,無一人敢多看,一人敢多言。
「莫鬧了,除了和離我什麼都能答應你。」裴喻輕聲哄了一句,將她打橫抱起往前走。
沒走幾步,她忽然掙脫,提著裙子往前跑。
裴喻見狀便往前追。
宮道不許追逐打鬧,可一個是公主,一個是駙馬,有誰敢多言,就聽見他們一個逃,一個追,一會兒追上了,一會兒又逃走了。
一綠一紅的兩道身影時而糾纏在一起,時而又分散開來,像兩隻振翅欲飛的蝴蝶,纏綿悱惻。
溫慎站在高台之上,看著他們一路追逐出宮去,心中那塊缺口越來越大,有風猛得灌進來,破裂得再也粘不回去。
滿城繁華,儘是淒涼。
他已很久沒出宮去過了,有兩次,只是在宮門口收了杜宇送來的換洗衣物,又匆匆回到宮中。
有他在,旁人再未值過班,他也喜歡處理公務,一看就是一整日,起睡時間快要趕上皇帝。
終於,皇帝有些坐不住了。
「過了中秋宴,便不許值班了,你這樣總待在宮裡,那件事如何推進?」
「臣遵旨。」他毫無怨言,只有這一句。
皇帝看得有些頭疼,叫他走了。
他又回到案前,繼續查看公務,著手處理。
不出幾日,宮中舉辦中秋宴,皇帝知曉他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准了他處理完公務便回家去。
他收拾了東西,與同僚告過別,獨行在宮道之中。
兩側的宮牆太高,幾乎看不見牆外的景色,天邊有孤鳥飛過,很快也被宮牆吞沒。
宮道之中忽然刮來一陣烈風,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緊了緊外袍,加快了些步伐。
往外沒走多久,拐過彎時,有轎攆從遠處而來,他一眼看清攆上之人,下意識要往先前的拐彎處退去。
可那處太遠,已來不及。
他扯了扯嘴角,隨兩側的宮人一起跪拜,高呼參見公主駙馬。
他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怒聲:「停轎!停轎!我叫你們停轎!都聾了嗎?!」
轎腿磕碰到石板宮道,發出嘭得一聲,腳步聲匆匆而來,跟在後面的,還有一道不徐不疾的腳步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