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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慎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大掌微顫著覆上去,輕輕揉動。
半盞茶後,他紊亂的呼吸終於逐漸平穩,思緒也清晰一些,想起方才的事兒來。
「小嫵,你母親叫什麼?」
「單字裳。」
溫慎微微發怔,若是他沒記錯,大公主應當名裳。
大公主最為受寵,連他這個鄉野村夫都知曉,還有誰敢來撞這個名諱?他一時想不到。
可大公主早已嫁人,駙馬乃是十幾年前的探花郎,兩人成婚多年一直無所出。即便是有孩子,依大公主的性子與其受寵之厚,也斷不會將人送到這裡來受苦。
更何況小嫵曾說,她母親已經過世,可現下大公主正在同七皇子與太子一派明爭暗鬥,估計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了什麼事。
「你母親走時可有給你留什麼信物?」
月嫵搖頭,眼中一片茫然。
溫慎嘆息一聲,未再多言。
若是有信物還能去尋一尋,可現在是真沒一點辦法了。
他思索一路,直到有人來敲車門,猛然回神,驚覺自己的手還放在月嫵身前,驚慌失措收了回來。
外頭有說話聲傳來。
「欸?宋兄、謝兄你們也來踏青?」
「天氣好,出來走走。」
「原來如此,諸位慢游,在下先行一步。」
人聲走遠,溫慎才整理好下車,謝溪行解釋一句:「是陶兄。」
溫慎並未過問,微微頷首,轉身將月嫵扶下車。
江邊兩道楊柳扶風,青翠一片,兩道旁綠地上孩童三五成群,追逐紙鳶。
月嫵一眼便看見那彩色的紙鳶,指著天,朝溫慎道:「我想要那個。」
「那邊有賣紙鳶的,我去買。」宋積玉突然插話。
「多謝積玉,我帶小嫵去買便好。」溫慎當即打斷,牽著月嫵走遠。
氣氛一時微妙。
宋積玉的目光隨著他們走遠:「他到底在何處撿的人,回頭我也去蹲一蹲。」
「積玉!」謝溪行低斥一聲。
宋積玉摸了摸鼻子,慢步跟上。
前方溫慎與月嫵已買好了紙鳶,月嫵不會放,溫慎正握著線盤在草地上小跑,一眾人誰曾見過他這般模樣?
月嫵也跟在後頭跑,她那身裙子隨風擺動起來,飄渺如煙,靈動異常,周圍好些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飛起來了,你來拿著。」溫慎將線盤交給她。
她接過線盤,在草地上跑得歡快,不一會兒便熱出一身香汗,鬧著要將披風脫了。
灰突突的披風一解,裙子的流光溢彩與少女的勝雪肌膚一併露了出來,那輕盈的步伐、纖細的腰肢和如雲似霧一般的裙擺,說是天外之人都不為過,在場之人無不投來目光。
遠處小山坡上,一群遊玩學子也停下腳步,朝她看去。
「哪裡來的仙子?」有人怔愣發問。
音落不久,便隱約聽見她笑聲盈盈:「溫慎!溫慎!你看我放得高不高?」
有學子恍然明了:「前段時日聽聞溫師兄訂下親事了,莫不就是這一位?」
「原來許給溫師兄了…」少年怔怔看著遠處,聲音中帶著一絲遺憾。
山下溫慎察覺到周圍的目光,追上月嫵,要將披風給她繫上。
「不要,現在暖和了。」月嫵拒絕。
溫慎無法,此處人多眼雜,他也不好相勸,只能等回去再說。他知曉小姑娘愛美再正常不過,可也明白懷壁其罪的道理。
他默默跟隨其後,看著那隻紙鳶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然後,線嘣一聲斷了。
紙鳶搖搖晃晃要落在不遠處的山坡。
「溫慎!我去撿!」月嫵招呼一聲,提著裙子往前跑。
溫慎見小山坡上無人,並未阻攔,只信步在後,慢慢跟過去。
宋積玉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也不知溫慎何時注意到的,眼神並未瞥一下,淡淡道:「那條裙子還差多少銀子?我補給你。」
「不必,你就當是,我送你們的新婚賀禮。」
溫慎微微一怔,轉頭看過去。
宋積玉展顏一笑:「我的確挺喜歡她,不過既然你們已有婚約,我自然只能放棄。」
溫慎不意外宋積玉會這樣說。他和此人雖稱不上什麼知己,但也勉強算是好友。能勉強做朋友皆是因此人風流得坦蕩,為人又有義氣,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不過我可不在意什麼婚約不婚約,皆因有婚約之人是溫慎,溫慎是個好人,我即便是再好色,也不能奪好人之妻。」
溫慎是個好人,凡是與他接觸過的都會這樣認為。
書院中只有溫慎人緣最好,走哪兒都有人寒暄。
他平日裡為人大度,若有同窗問詢解題思路拆題方法,他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偏偏他天賦極佳悟性極高,每每都能正中要害。
對於吃不上飯的村民來說,銅板銀子或許已經讓他們夠感激不盡,但對於學子來說,能在解題技巧上教得一二,那簡直是莫大的恩惠,更何況是這種手把手教的?
宋積玉兩者都瞧見了,打心底里佩服他,即便是對月嫵有些興趣,也不會像往日那般巧取。
被這樣莫名其妙誇了一通,溫慎一時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宋積玉未在意,藉口離開。
他走沒多久,謝溪行又追了上來:「積玉與你說了什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