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頁
周天沒來過京城, 正探著頭往外看, 興奮得不行:「京城真繁華啊, 連城牆也這樣好看,怪不得達官貴人都住在這裡。」
付同哼笑一聲:「這有何稀奇的,皇宮的城牆比這還齊整呢。」
「我不是沒來過嘛,你就當我是鄉巴佬。」
眾人皆笑。
她忽然道:「誒, 今兒是有什麼節日嗎?為何這樣多馬車從城門出來?」
月嫵本覺得沒什麼稀奇的,正要解答,忽然瞥見車隊上有面熟的人:「杜宇,你去打探一下,前方出城門的可是盧家的人?是出了何事才要這樣舉家離京?」
「是。」杜宇跳下車, 沒多久又跑回來, 氣喘吁吁,「盧家出事了。」
月嫵一凜:「出何事了?」
「聽聞是長公主駙馬喝酒失手打了少府監家的郎君, 鬧到了聖上跟前。本來陛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掩過去的, 少府監不滿意了,翻出好些駙馬還有盧家的錯處,什麼命案啊貪污啊都鬧出來了。這下沒法收場了,陛下直接將整個盧家都罰了,除了駙馬, 大半的人都調回原籍了……」
月嫵緩緩垂下眼。
到底是不滿盧家犯事太多,還是盧家為母親辦事, 亦或是兩者都有。
母親可想到會有今日?應當是能想到的吧?舅舅病重,太子年紀尚小,他最擔憂的就是母親了,而盧家又是母親最要緊的勢力,不動盧家還會動誰呢?
這些年舅舅也是一忍再忍,一試再試,可母親仍不肯退讓,今日之局面,是不難預料的。
不知失了盧家後,母親又該如何應對。
溫慎抓住了她的手,她微微回神,稍稍笑了笑:「我和盧家又沒什麼深厚的情分,並沒有多難過,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玩弄權術的人最後大概會被權術玩弄。
「待出宮後,我們去看看挽玉吧。」她忽然道。
周天回過神來:「挽玉是誰?」
「我的一個侍女,原姓吳,沒取什麼好聽的名兒,進了長公主府後給賜了這麼一個名字。我初見她時,她還和你差不多大,後來她為我送信,被母親叫人當場射殺了。」月嫵嘴角微微彎著,眼中卻有盈盈淚意。
周天心中很不是滋味兒:「她可還有家人?我要和她義結金蘭,往後有空我就去她家裡看看。」
月嫵搖了搖頭:「她父母都是莊稼人,恐怕是沒
見過這樣的場面,還是不要當面打攪了。」
「待宮中事畢,去給她掃掃墓吧。」溫慎緩緩出聲。
月嫵轉頭,朝他笑了笑,未再多言。
宮中事急,來不及整頓,車馬直接到了宮門口,他們沉默著一起進了宮。
殿內並沒有預想之中的混亂,皇帝躺在床上,一旁年幼的太子正在侍藥,靜靜候在一旁的內侍瞧見他們,朝皇帝通報了一聲。
皇帝鈍鈍轉頭,眼睛微微眯著,笑著道:「回來了。」
才一年而已,他蒼老了許多,眼角添了許多皺紋,兩鬢頭髮花白,已看不出從前的精神。
月嫵溫慎一前一後進門,跪在床邊請安。
他笑著看月嫵許久,輕聲道:「你還是和你父親長得最像。」
父親,月嫵很少在他們口中聽到這個詞,似乎這是一個禁詞,誰都不能提起。
她也不會提起,只垂頭不語。
「好了,起來吧。」皇帝也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只閒話了幾句,便叫她下去了。
又支走太子和內侍,殿內只剩溫慎和皇帝兩人。
皇帝看著帳子,深深嘆息一聲:「朕收到你請辭的摺子了。」
溫慎沒回話。
「可朕不想放你走。」他道,「太子年幼,長姐靠不住,剩下的滿屋子都是世家的人,你若是走了,太子該如何,這天下又該如何?朕自知不算雄韜偉略,但也算得上兢兢業業,沒讓這天下在朕手中變得更差。朕所做的一切,不敢說全是為了天下百姓,可也的確是在為百姓考量。你有仁善之心,有治世之才,為何不肯拼盡全力呢?」
溫慎垂著頭,依舊不答話。
「即便不為天下百姓盡全力,也總要為平陽考慮考慮。你以為這樣一走了之,從此以後就能過上世外桃源般的日子了嗎?若天下易主,平陽會是如何下場,你該能想得明白。」
「臣遵旨。」溫慎叩拜,「臣只求陛下賜婚臣與平陽。」
皇帝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門外內侍隨即沖了進來,帶進來一群太醫:「此處混亂,溫大人不如暫且退至殿外?」
溫慎微微頷首,緩步退了出去。
他心裡清楚,這一出不過是皇帝的緩兵之計,可他還能怎麼辦?說句不好聽的,陛下已經算是給他面子了,換個人來,說不定早被砍頭了。
他們這些人的命究竟算是什麼呢?還不如宮中一塊城牆重要。
小嫵就在殿外候著,他想過去抱抱她,可是不能。
宮中不是家裡,這樣一個微小的心愿也無法實現,更不用說其它的了。
內侍看了他們一眼,輕步靠近,輕聲道:「裡頭還不知是個什麼情況,縣主一路奔波早已疲憊,不如先回府上休息。不過陛下還有話與溫大人說,還得請大人稍等片刻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