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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得那樣多,哪兒還起得來,這會兒睡得正香,我就沒喊他。給他留個火,他夜裡要是醒了,我來給他拿些吃的就成。」
周天見她臉上有笑意,語氣也還算輕鬆,提著的心口放下一些:「我還以為你們吵起來了。」
她聳了聳肩:「慌什麼,是人都會有脾氣,也會有矛盾,別說是沒吵起來,就算是真吵起來也正常。」
「啊?我看你們感情那樣好,總覺得你們永遠不會吵架。」
「吵架也沒什麼不好的,心裡堵的氣吵出來就好了,最怕的是連架都吵不起來。」月嫵舀了湯,轉頭看她,「你不用擔心,去忙自己的,有什麼需要的就來和我說。」
周天點了點頭,也覺得有理:「前段時日不是看你們都忙得團團轉嗎?也就沒好意思打攪,夫子這兩日能陪我出去看看鋪子嗎?京城實在太大了,我哪兒哪兒都不熟。」
「行,我看宮裡也暫且安定了,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兒。」
她和周天約好了,卻沒來得及與溫慎說。
他們每日上朝的時辰太早了,路又遠,起時大概天都還沒亮,她只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就又睡著了。
到她和周天出門時,坊市才開,能看到遊人在街道上閒逛,兩道吆喝聲不絕於耳,熱鬧極了。
「京城真熱鬧,人氣兒真旺!」周天新奇得不得了。
月嫵卻只是面帶淺淺笑意,沒說話。
要是沒有這些年,或許她跟著溫慎來京城後,也會是這樣天真爛漫,可如今看著這滿街煙火氣,除了點點哀傷,淡淡欣羨,就再也激不起任何波瀾了。
在外逛了一整日,臨近傍晚,她叫周天先回去,自己則是往長公主府去。
長公主府還是像從前那般森嚴,府中宮女如同木偶般各司其職,臉上的神情毫無二致,和宮裡也差不了多少。
母親也還是像從前那樣坐在廳中上首看著她,除了眼中轉瞬即逝的柔情外,瞧不出對她這個女兒有什麼不同的情感。
「這麼快就去找你告狀了?」
「他並非母親想的那般,我也並非母親想的那般。我明白也理解在這裡的人對權勢的渴望,可我們只是普通人,只想做一對普通的夫妻。他不像母親,做得如何過界都有人兜底……」
長公主嗤笑一聲打斷:「過界?我也是月氏的子女,憑何皇位不能是我的?他今日活得如此痛苦,是他自己不行,與我何干?說幾句話就受不了了?如此脆弱不如早些滾回老家!」
「母親與我說這話沒用,奪位不是你我一句話就能成的。母親可有人脈?可有兵馬?可有民心?可有出師之名?什麼都沒有談何奪位?既然母親這樣認同弱肉強食,今日就該甘心服輸。」
「你是我親生女兒,我花費了多少氣力才將你生下來,你不肯幫我便罷了,今日還要幫著別人說話。」長公主看著她,眼中哀痛。
她並未躲開:「我若真不在意母親,便該將母親說的這些話稟告陛下。母親也不是仗著他不會告發你,才敢如此大膽的嗎?
他不是軟弱,也並非無能,只是考量的比你們多。你們只在意權利在誰的手中,他想的卻是這天下會不會大亂,百姓會不會流離失所。
這些年他心裡這樣苦,可一點兒也沒傷及無辜。我今日也不是來求母親饒恕他,只是懇求母親不要再說那些話激他了,我不想他做出自己後悔的事。」
後來她曾聽杜宇付同提起過,那些年溫慎能那樣快升遷,憑藉的從不是蠅營狗苟。
自自己走後,他精神一直不大好,周天擔心他出事,偶爾回去看看他。又見他過
得清苦,非要他出部分銀子,說是拿去做些生意,等賺到錢了分紅給他。他將周天給他的分紅都用在了治轄地,那些地方才能發展得這樣快。
可並不是誰都有這個家底來做這些,所以其他人記恨他。可他卻覺得的確是自己做錯了,從沒想過要與人計較。
「若我此生生在皇宮,長在皇宮,今日母親要做什麼我都會義無反顧。可我在江陵待了三年,我知曉,我或許早就不是母親想要的那個女兒了。」她往後退了兩步,跪身叩拜,「是我沒有長成母親想要的模樣,還望往後,母親有什麼事就沖我來,不要再傷及無辜了。」
「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你啊,我若真想他們父子的命,有多少次可以下手的機會,你為何就是不懂母親的用心良苦呢?」長公主倉惶上前幾步,彎身停在她跟前。
她抬頭,有一滴淚落在她臉上,混合著她的淚從臉頰上流下去:「我知曉,母親是想要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我們手中。可以我們的手段和能力根本做不到,要用那麼多人命和鮮血去夠一個根本夠不到的位置,母親認為這樣是值得的嗎?」
「哪怕只有一絲機會,哪怕要血流成河,我也不會放過。」
「可我做不到,我無法為了一己私慾踩著旁人的屍骨一步步往上爬……」<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