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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身後的馬車車門嘭得一聲響,溫慎幾乎是從車上跳下來,瘋了一般朝人群里擠。
「大人!」杜宇與付同齊齊低呼一聲。
付同急忙跟上:「你務必收好馬車,我去追!」
人潮擁擠,摩肩接踵,溫慎像是看不見前方的人群,雙眸死死盯著大路上的車架,用肩頂開人群,朝前追去。
「大人!大人!」付同個子小,穿梭更為容易,很快便抓住了他,「大人!你要去何處?」
「我看見小嫵了,我要去尋她!」他用力甩開,雙手扒著人群繼續朝前鑽去。
已有人不滿了,開始罵罵咧咧,說話極為難聽。
可他半點兒也聽不到了,從官兵圍著的缺口鑽出去,大步朝前追。
「竟敢追趕郡主車架!你不要命了嗎?!」官兵大呵一聲,手中的矛便要往他身前去。
付同眼疾手快,將人撈了回來,連連道歉。
所幸車架已走遠,官兵須得跟上,一時都散了去,只剩溫慎還站在原地,目光隨著車架走遠。
周圍人群逐漸散開,有一兩個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覺得有意思,忍不住多了句嘴:「那可是陛下的親外甥,如今已許配給了裴家大公子,你如何敢多看?」
溫慎一怔,猛得上前抓住那人的肩,目眥欲裂:「你說什麼?!」
「你你,這可是天子腳下,你敢動我?」那人嚇得連連後仰,以手指他。
「對不住對不住。」付同慌忙將人拽開,摸了碎銀子交出去,「我家公子只是想問問這平陽郡主的事兒,並未有冒犯之意。」
那人看了一眼銀子,挑了挑眉,接過銀子快速揣進懷裡,立即笑開:「那您可算是問對人了,這京城裡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兒。」
付同並未有問話之意,只不想溫慎在此失了態,拉著他要走,低聲勸:「大人許是認錯了,我瞧那窗外輕紗不薄,根本看不清人臉。」
「我看清了!」溫慎突然大吼,街上的行人都朝他看過來,他只看著付同搖頭,低聲哽咽,「我看清了,我不會認錯,那就是小嫵……」
他鬆開付同,轉身看向方才收了錢的中年男子,復問一遍:「你方才說什麼?」
中年男子立即放下口中的碎銀子,笑呵呵道:「我說平陽郡主乃是陛下最寵愛的外甥,前些年接回宮裡來,還賜了國姓,改姓月名嫵,封號平陽。」
溫慎唇角微微顫抖,忍不住笑起來,淚往口中落。
那男子覺得他怪得很,但又捨不得這樣一個財大氣粗的外鄉人,硬著頭皮接著道:「也是前幾年吧,陛下做主將平陽郡主許配給裴太傅之子。裴太傅你們知曉吧?」
溫慎緩緩閉眼,搖了搖頭。
裴太傅他如何能不知曉,裴太傅之子裴大公子他更是清楚得不得了。那年高中,便有人稱他與裴太傅之子裴喻有些神似,那時他還曾婉言,不敢與裴大公子相較。
「這都不知曉?」那人搖了搖頭,解釋道,「裴太傅三朝為官,是裴家的家主,其長子裴喻生性聰慧,十五歲那年與城外靜元寺方丈對弈,險些贏了方丈,從那起聲名大噪。只可惜身子不濟,久未成家。據說平陽郡主百花宴上一眼相中了他,從宮中追到宮外,陛下寵愛郡主,不久便下了聖旨,給兩人賜了婚約。」
一旁付同聽得已是齜牙咧嘴,他偷偷瞧了一眼溫慎,見溫慎面色蒼白雙目失神,心中焦急,又拿了碎銀子給那說話之人,想催人快些走。
不料,那人會錯了意,拿著碎銀子在衣角上擦了擦,說得更起勁兒了:「要說這平陽郡主性子驕縱,與那位是別無二致,還曾當街縱馬傷過百姓。可自從與裴大公子看對眼後,那又是辦紡織局,又是布粥的。」
那人說道激動處,忍不住指著遠處:「前年益州大旱,城外來了好些難民,郡主與裴大公子就在城北……喏沿著這條大道一直走出去就是,他兩人就在城北布粥,那真是郎才女貌,極為登對,叫人看過一眼便忘不了。」
「行了行了,我們還要趕路,不與你說了。」付同再聽不下去,急忙攙著溫慎往回走。
這些年在外為官,一切事宜都親力親為。若忙起來,常常不舍晝夜茶飯不思,偏偏去的還都是些窮鄉僻壤,嶺州濕熱多有瘴氣,益州炎熱夏不能眠,并州常年風沙。
如此來回折騰,身子早不如從前,付同真怕他再聽下去,便要倒地不起,這會兒只一個勁兒地將他往回拉。
而他似乎也是丟了魂兒了,只拖著步子愣愣跟著走。
直至回到車中,看到那匹粉白色的布料,他恍然回神,朝外大呵一聲:「去長公主府!」
杜宇看一眼地圖,當即要掉頭,付同連忙攔住,朝里道:「大人一到京城若不先去吏部報備,反而先去了長公主府,在外人看來恐怕不好。」
「是啊是啊。」杜宇附和。
「大人不如修書一封送去長公主府,若郡主真有何苦衷,看了信,定會來尋大人解釋,也省了大人與長公主衝突。」
車廂里沒聲音了。
溫慎垂眸看著身旁的布匹,淚落下將粉白的布料浸濕一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