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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慎正好從宮中出來,看著街邊有幾個小孩在打雪仗,忍不住彎了唇。
「大人,要休年假了,不如去謝大人那兒過年?也好和小公子團聚。」
「不去了。」他說過一句,嗓中進了冷氣,又開始咳嗽起來。
杜宇未再問話,稍稍加快了些馬速,沒多久便進了門。
他抱著手爐往裡走,停在屋檐下,跺了跺靴上的雪,道:「我就不去溪行那了,你帶著老伯去吧,南邊暖和,也好過些。」
杜宇怔然:「我們如何能將大人獨自一人留在這兒?」
溫慎笑了笑:「公務繁忙,我不定何時才能忙完,再者到了過節那幾日,陛下也定會宴請群臣,即便你們在這兒,我也無法和你們一起過年。倒不如你們先去溪行那兒,待我忙完自己過去便行。」
杜宇有些為難。
「老伯年齡大了,受不了這樣冷的天,你送他先去就是。」
杜宇猶豫半晌,終是點了頭:「那我先送老伯去,而後再回來接大人。」
溫慎身上暖和了些,放下手爐,笑道:「你若是不嫌麻煩便折騰吧。」
見他臉上並無異色,杜宇稍稍放下心來,第二日送他進了宮後,便啟程送老伯去徐州。
杜宇走了,那人也不會尋來了,他一個人,終於可以在街道上四處走走了。
他在街邊買了一碗熱湯,恰好聽見有人在議論平陽公主和平陽駙馬,便問了攤主一句:「這是在議論什麼?」
攤主也好說話,直言不諱:「能有啥,還不是說平陽公主水性楊花……不過這也是我聽來的,你莫要胡亂傳啊……」
「平陽、公主和駙馬感情很好嗎?」他捧著那碗熱湯,放在唇邊,喝不下去了。
「從前那是相當好,駙馬心善,自從公主與駙馬在一塊兒後性子也收斂不少,兩人常常布粥行善,那叫一個郎情妾意。公主素愛荷花,有一年夏日,駙馬從郊外荷花池運回來一車荷花,將京中娘子羨慕得呀……只可惜,公主驕縱慣了,不懂珍惜,非要鬧去什麼什麼官門口……」
他緩緩放下湯碗,又問:「聽說他們辦了紡織處,不知您是否知曉在何處?」
攤主指了指前面:「喏,沿著這條路往前走。」
他道了聲謝,慢慢往前走去,沿著街道一路往前,臨近紡織處,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穿著粗布麻衣的小姑娘圍在一起背千字文。
再往前走一些,還能聽見紡輪搖動的哐哐聲。
這是他們的地方,他們並肩而立,會被一起寫進史書里,或是講述他們開闢新路的正史,或是描寫他們旖旎情愛的野史。
而他,或許只會成為他們感情中的一段污點,為這一段綺麗情史增添幾分趣味,百年之後,淪為笑柄。
又下雪了,來時的腳印已被遮蓋住,再也看不見了。
連日的雪停了,屋檐上積雪消融,滴滴答答往下落,沒個停歇。
院中突然一陣慌亂,有侍女左沖右撞往室內跑,高喊道:「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月嫵正躺在美人榻上,她微微撐起身,懶懶道:「慌什麼,說清楚,是出什麼事了?」
侍女沒剎住,直直跪在地上,喘著粗氣道:「今日早朝有人彈劾溫大人勾結朔王意圖謀反,陛下震怒,現下已將溫大人關進大牢了!」
「什麼?!」月嫵猛然坐起身,蓋在身上的羊毛毯子滑落。她直起身來,喃喃自語,「不可能,溫慎他不會做這樣的事。」
怔愣一息,她彎身穿鞋,拿上大氅,快步往外走:「我要進宮!」
侍女在後頭追:「殿下,殿下!莫要前往!今早為溫大人說話的人全都被責罰了!陛下放言,此事未查明前,誰再敢為溫大人說話,便視作同謀。」
月嫵頓住,眉頭快要擰在一塊兒:「是誰彈劾的?」
「奴婢不清楚朝中官員,並未聽清楚。」
「你在哪兒聽的?」月嫵抓住她的肩,緊緊看著她。
侍女道:「奴婢早起採買時在宮西門附近聽見的。」
月嫵心下瞭然,快步出門,待上馬車時,她已思索清楚。
此事定是交由刑部調查了,她現下須得去刑部問明情況,知曉溫慎被關在何處,而後再去看看能不能去探望。
刑部有盧家的人,官職不高,但可以一問。
她進了刑部,便直朝盧家人尋去。
那人很是熱情,引她去角落裡小聲說話:「此事怪得很,陛下登基已快有九載,便是真要造反也不該在此時造。況且陛下寵幸溫大人,他何苦捨近求遠去謀反?殿下還是莫要摻和此事的好。」
「多謝小叔叔提醒,可溫慎是我舊交,我即便不為他說話,也要去見見他,小叔叔能幫我打探打探人被關在何處嗎?」
「既未在刑部大牢,定是關在宮中,怕人被毒害了,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兒。」
「多謝。」月嫵與人道謝後,匆匆又往宮裡趕。
她記得侍女所言,亦知曉危險,可她不能不去為溫慎說話。即便是天底下的人都不信溫慎,她也信溫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