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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傳來一陣讀書聲,月嫵挑了窗去看,恰好對上那雙溫柔的眼眸。
她還未梳妝,就穿了身中衣,嚇得溫慎急忙捏著書本背過身去。
「陳姑娘…你醒了?」溫慎猶猶豫豫半晌,說了句廢話。
「溫公子起得好早。」月嫵放下窗,穿好衣裳往外頭去。
溫慎聽見了腳步聲,可仍不敢轉過身去,只催促道:「雪暫且停了,不若在下送姑娘早些回去,免得雪下起來,又不好走了。」
月嫵沒想過要回去,在這裡有吃有喝,多好啊。
她上前兩步,道:「我家中一個人都沒有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時日?」
溫慎不知該如何接話了,悄悄深吸一口氣,道:「多久?」
月嫵被噎住,那不過是個託辭,誰知道要多久。若真如他們所說,她娘她舅舅都要被砍頭,那她也只能耐在這裡一輩子了。
「溫公子…」她又上前兩步,抓住了溫慎的衣袖。
從前她若想討母親歡心,也會這樣做。通常這樣過後,母親便會答應她許多事,但溫慎…
溫慎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往旁邊跳了一步,垂著眼,冷著嗓子道:「你我男女有別,還是保持些距離為好。」
月嫵聳了聳肩,收回空落落的手,無奈後退一步,與他商量:「溫公子,求你收留我幾日。」
她這語氣可不像是在懇求,更像是在告知,但溫慎哪兒還能注意到這些,整個人早就亂成了一團麻線。
「姑娘,這樣真的不妥…」
第3章
「男女大防難道比人命還要緊?你若不管我,我真要餓死了。」月嫵不信一個床頭放著禮記的人真能見死不救。
溫慎果真聽不得這樣的話,極為艱難地從口中擠出一句:「姑娘可在此借住一段時日,可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月嫵滿意了,自顧自往廚房裡走,輕哼一聲:「嗯?」
溫慎餘光見她轉身,才敢抬眸看她,緩緩解釋:「我有一同窗,他夫人在縣城裡當繡娘,也能賺些銀子補貼家用。姑娘若不嫌棄,在下可代為引見,如真能習得一門手藝,以後日子也不會那樣艱難。」
月嫵忽然轉過身來,雙手背在身後,笑得燦然:「可我不會女工。」
她娘說了,女工刺繡沒什麼意思,讓那些繡娘去做便行,她不需要學這些。
溫慎有些頭疼:「可你總不能一直與我一個男子廝混在一起。」
月嫵沒說話,進了廚房,揭開蒸籠蓋,拿出一個熱乎乎的窩頭往口中喂,全然是已將這裡當成家了。
她咬了一塊,嚼了兩口,覺得新鮮的窩頭好像還不錯,便又嚼了兩口,順勢坐在廚房裡的小木床上,翹著腿,道:
「然後呢?」
溫慎走過去,半蹲在她跟前:「我不知曉你今年多大了,也不知從前有沒有人教過你,但你這樣與我不清不白地待在一起,恐失了名譽。」
「名譽能有性命重要?」她問。
「有。」文人講究的就是一個氣節,若連名譽都不要,與禽獸又有何異?
月嫵語塞,站起身來往外走:「可我不會女工。」也不打算學。
溫慎也起身跟在她身後,繼續勸:「不會可以學,若實在不會女工,也可學些別的,總比寄人籬下好。」
她當然知曉寄人籬下不好,可她要跟著的可是溫慎啊。溫慎是個好人,她知道的。
「我可以抄書。」她轉過身,望著跟在後面的人。
「抄書?」溫慎腳步一頓,微微驚訝。
月嫵微微彎著唇,自信點頭:「你不就是在抄書?抄的《水經注》,我也可以抄。」
「你識字?」
「當然。」
她娘不讓她學女工的原話是這樣的:學那沒用的做什麼?只要有錢有權,難不成還能少了衣裳穿?要學便學史書政策,雖說女子不能科考,但你是郡主,只要有了策略,即便沒有實職也能想法設法奪得一些實權,豈不美哉?
月嫵沒有享受過權利帶來的快樂,她對這些不太感興趣,不過她看清了溫慎臉上的驚訝,心中還是有些自得的。
「顏體我也會寫,我寫的最好的是行書,不過若是抄書需要字體公正,我也可以寫小楷。」
溫慎本還在糾結,瞧見她眼中那點兒驕傲後,忍不住彎了唇。
罷了,既然她都不將自己當作洪水猛獸,那他又有何好怕的呢?
他道:「既然姑娘不嫌棄,在此住下也好,等開春,天氣暖和,攢下些銀錢後,在下再送姑娘歸家,以免天冷路遠,得了風寒。」
月嫵敷衍點點頭,問:「你不要看看我寫的字嗎?」
溫慎更覺好笑了,他還在想她是不是什麼精怪化成的人形,可現下看來,即使是精怪,也大約是入世未深的精怪。
他抬拳抵唇,掩住嘴角的笑意,邀月嫵往屋裡去:「那有勞陳姑娘展示一番了。」
月嫵跟在他身後,邊吃著窩頭,邊盯著他左看看右看看,好奇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他搖頭,又快速轉移話題,「我來研墨,姑娘先去將發梳起,省得一會兒沾了墨汁。」
月嫵的好奇被他的話吸引走。她手中的窩頭已經吃完了,雙手背在身後,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我不會梳頭。」
他正在研墨的手一頓,濺起一點墨滴掉落在木桌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