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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三個兒子裡,只有大公子陸恆和二公子陸璘是陸夫人所出,她自然更真心實意一些,而這兩個兒子暫且只有個孫女綿兒,陸夫人心心念念大兒媳這次能一舉得男,一聽這消息,便急急忙忙收了些東西就回去了,讓焦媽媽留在這兒照顧施菀。
到了晚上,施菀聽到有陸府的人過來,焦媽媽去料理之後回來,給施菀送來藥,施菀問:「大嫂一切順利麼?」
焦媽媽點頭道:「托祖宗的福,一切順利,母子平安。」
施菀又說:「這麼說,是男孩了……母親的心愿算是成真了。」
焦媽媽有些過意不去地點點頭,半晌才說:「等回去了,少夫人也會有心愿達成的一天的。」
施菀沒回話,屋內一片死寂。
她的心愿,她還有心愿嗎?
焦媽媽待了一會兒,細聲和她說:「先把藥喝了吧,良藥苦口,喝了藥才能快些養好身體。」
施菀乖乖喝藥。
藥是種很奇怪的東西,並不會喝習慣,只會越喝越難受,越喝越懼怕,看見它就反胃。
可是,人人都說良藥苦口。
其實墮胎藥也是苦的。
待她喝完藥,焦媽媽道:「過兩日是重陽節,府中會辦小哥兒的洗三禮,我也要回去一趟,等過了洗三,我便再過來,夫人也許是沒空了,但我會在這兒待到和少夫人一起出去的。」
施菀點點頭。
她自從墮胎,柔順得有些可怕,焦媽媽知道她心裡還難受著,卻又不知能說什麼,只好問她吃不吃,喝不喝,還要不要看銀杏,施菀都是搖頭。
焦媽媽便下去了,給她去煮粥。
兩日後,九月初九,焦媽媽回陸家了,讓錦心入院來照顧。
錦心並不知施菀是如何在裡面「齋戒」的,焦媽媽和她說施菀剛染了風寒,所以暫停了齋戒,調理身體,錦心便給她送飯送藥,她也沒什麼別的吩咐,錦心便到院外去和別的丫頭們閒聊。
下午,錦心進來道:「少夫人,外面有個韋大人,說是從家裡帶了些重陽糕來給他母親,順便給我們送來一些,要接麼?」
施菀怔怔,半晌才意識到她在問自己,茫然道:「什麼?」
錦心覺得主子這幾日不見,反應越發慢了,便又說道:「外面有個韋大人,他母親就是國舅夫人,也在這清雪庵中齋戒,今日他從家中拿了重陽糕送過來,說是他母親吩咐他給這邊的夫人拿一些,他便來了,此時就在院外。」
施菀重複道:「你說的人,姓韋?」
錦心點頭:「是,是姓韋。」
施菀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幾分,搖頭道:「不,不要,讓他走。」
她不知道這韋大人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韋大人,但不管是什麼韋大人,她聽見這個姓就害怕惡寒,絕不想和他扯上一丁點的關係。
錦心擔心她的態度過於冷淡,影響到陸家與韋家的關係,便勸說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要不然我和他說夫人不在,只有少夫人,不便見客,收了他的東西,來日再登門感謝?」
「不,讓他走!」施菀立刻道,這麼多日子,這是她唯一一次這樣堅決果斷地說話。
錦心仍覺得不妥,但見她態度堅決,只好作罷,最後道:「少夫人要這樣回,那我就這樣去回了。」說著嘆了聲氣,往外院而去。
施菀縮在床上,恐懼地抱住自己的身體。
這一刻,她覺得孤獨,覺得怕,卻不能和任何說。
陸家似乎是她的家,那裡有她唯一稱得上親人的人,還有她的丈夫,可她卻覺得那些都離自己好遠好遠。
這一日外面很熱鬧,她在這小院裡,都能聽見前面相國寺傳來的鐘聲,錦心說,相國寺在辦重陽節的大法事,熱鬧得很。
而陸家今日也很熱鬧,是陸家嫡孫的洗三禮。
說這些時,錦心語氣中頗有些失意。但凡這樣的喜事,陸家下人們都能得到許多賞賜,可他們這些留在相國寺的丫鬟僕人卻被遺忘了,拿不到。
後來,天色漸漸暗下來,傍晚時,錦心又和她說,清雪庵夜裡有祈福大會,所有尼僧都會參加,誦經,祈福,奏樂,還會發重陽福糕,很有意思,問她要不要去看看。
施菀自是無興致,搖了搖頭,錦心還不放棄,又細細勸說許久,施菀有些不耐煩地回答:「我不去,不必再說了。」
錦心這才作罷。
等到入夜,遠處隱隱傳來木魚聲,伴著這木魚聲,院內卻安靜得可怕。
房中點著兩盞蠟燭,她卻仍覺得昏暗,施菀有些怕,喊道:「錦心?」
外面沒有回應。
她又喊了一聲:「錦心?」
隨後又喊:「劉媽媽?」
都無人回應。
這時她突然想起來,錦心劉媽媽他們大概是去看清雪庵的祈福大會了,她向來沒有約束下人的魄力,也不習慣如此,下人們便從不怕她,錦心傍晚力勸她去看熱鬧,應是自己想去,最後沒成功,想必是瞞著她私自跑去了。
她看著燭火照耀範圍之外的黑暗,越發覺得自己與陸家格格不入。
她不再喊人,只是下床去將門栓上了,然後回來坐在床上,曲起腿,不敢走神,看著房中。
莫名地,今晚她很不安,很怕。
夜一點一點過去,木魚聲停了,隱隱有誦經聲傳來,而錦心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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