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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菀默然垂眸,點點頭。
綠綺很快帶她到東廂房去,清舒閣正房內有一間被當作了書房,但那只是平常在那裡看些東西寫些東西方便,更大的藏書房置在東廂房內,綠綺走了兩步,便說道:「少夫人等一等,書房怕外人亂翻,平時給上了鎖,我去拿鑰匙。」說著就往正房而去,施菀看著面前鎖著的書房,靜靜站著等她。
不一會兒綠綺拿了鑰匙過來,將廂房門打開,裡面是足足三間房,全被放上了書。
綠綺很熟悉地走到最裡間,指著一排書架和她道:「就在這兒呢,字帖都在這兒。」
施菀看看那滿排的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書,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碑碣題詠》,《瀛環志略》,《阰山雜記》……她既未翻閱,也未聽說,甚至連書名都堪堪能認。
「少夫人看著,我還有公子的幾件衣服要收拾。」綠綺說
施菀點點頭,輕聲回:「好,你去吧。」
綠綺走後,她從書架上找到幾幅字帖。
的確是很好看的字,她很快就翻到了陸璘昨日說過的王羲之和歐陽詢的字帖。一幅《十七帖》,一幅《大觀帖》,都是草書,想必不是她能學的,最後剩下一幅《蘭亭序》,是行書,寫得當真是飄逸靈動,是她所見過最美的字。
她也見過陸璘的字,也是行書,很有幾分這王羲之的風範,莫非他也是練的王羲之的字嗎?
她心中狂喜,已然將《蘭亭序》拿在了手中。
然後是歐陽詢,歐陽詢的字帖有兩幅,《九成宮醴泉銘》和《皇甫誕碑》,是楷書,倒是更適合她練習。
她雖沒臨過字帖,卻也知道貪多嚼不爛,若要學,最好就挑一個人一種書法學,而顯然對她來說最合適的就是歐陽詢的兩幅楷書。
但王羲之的,她無法放下,似乎連這字上也能看見陸璘的身影。
她決定三幅字帖都拿著,反正陸璘也不會來看她拿了多少。
到此時,似乎他不在倒更是一樁幸事了。
她小心將其他字帖放回原處,拿了自己選中的和喜歡的三幅字帖,從書房出去。
「綠綺。」她在正房門口喊了一聲,卻沒聽到回音。
遲疑一下,她才踏進門檻,再次喊道:「綠綺?」
綠綺「誒」了一聲,從裡間出來,手上拿著一件男子的寢衣,一邊疊著一邊出來道:「少夫人挑好了?」
施菀不著痕跡將那寢衣看一眼,隨後飛快收回目光,點點頭,回道:「好了,你去將房門鎖上吧。」
「好。」綠綺說著回房將衣服放下,從正房出來。
就在這時,卻有動靜從外面傳來,施菀心中一震,隱隱就有些感覺,一抬眼,果然是陸璘回來了。
她立刻就將手上的三幅字帖用胳膊壓在了身前,不想被他看見,誤會她一時歡喜,拿這麼多。
隨後才見他手上拿著東西,有心去替他接過,卻覺得不合適,就在遲疑時,綠綺已經過去,將他拿著的東西接在了手中,似乎是衣物。
綠綺將那衣物翻看了一下,欣喜道:「是官服,公子今日領官服了?緋袍,到底是高官的衣服,就是好看,明日公子穿上不定多威風俊朗!」
陸璘沒說多的話,淡聲道:「收起來吧。」
施菀遙遙望著他,雖然他一向說話就是這般清淡的樣子,但她還是看了出來,他不愛聽這話。
對,他升官了,因為修德春宮,這是大功,於是直接從六品升五品,綠衣換緋袍。
大多數官員,一輩子若能穿上緋袍便是祖墳上冒了青煙,飛黃騰達,而陸璘,卻在二十三歲這一年就穿上了緋袍,步步青雲,扶搖直上,也不過如此了。
可這卻不是他想要的,公爹是副相,以公權將他從集賢院調出來,中斷他一直努力的新政,以捷徑而立功,雖升了官,對他來說卻是恥辱。
所以,昨日婆婆備下的宴席,今日的官服,他都是難受的吧,對他來說,就是強顏歡笑。
施菀心中升起憐惜,卻不知自己能做什麼。
這時陸璘也看見了她,看看她手中的字帖,問:「來拿了字帖?」
施菀點點頭:「是。」
綠綺已將官服拿進房中,陸璘也要進房,卻在經過她身旁時問:「選了誰的?」
施菀低聲道:「歐陽詢的。」終究是心裡緊張,沒有隱瞞的膽量,又接著道:「還有王羲之的。」
陸璘開口道:「我看看。」說著朝她伸出手。
她只好將三幅字帖呈上。
在他翻看時又忍不住解釋道:「王羲之的我大概練不好,但覺得好看,所以……還是拿了。」
「他的字自然好看,爺爺小時候教我練字,便是練他的字。」陸璘回。
「大概,爺爺也喜歡他的字。」施菀說。
「你先練歐陽詢的,合適一些。」陸璘說完將字帖給她,想了想,又說:「這是印本,有些字不太清晰,我有以前我自己對著拓本臨摹的手寫本,你若願意,也可拿去看看。」
施菀覺得天上落下一包金子,正好砸在了她頭上,她不曾想過在最後一刻他回來了,她不曾想過會有這樣大的驚喜。
她低下頭,收斂起喜悅,十分自然道:「好,多謝夫君。」
陸璘便往書房走去。
她遲疑一會兒,也跟了上去,落後他兩三步的距離,隨他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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