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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繼已經倒下了,據說高燒不退,藥石罔效,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撐下來,方掌柜不願去冒這個險。
方掌柜都不開口,其他人更不會開口。他那麼想做行會會長,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也不作回應,可見心中對疫病的懼憚。
施菀也有猶豫,但在見方掌柜遲遲不表態後,起身道:「不知大人對這徵召的大夫有沒有要求,如果可以的話,我加入。」
所有人都看向她,陸璘也將目光從方掌柜身上移開,投到她身上。
這是他最怕的結果。
他希望有人回應,也會想盡辦法來促成此事,卻不願回應的是她。
可內心似乎也能預料到,以她的稟性,一定會加入。
陸璘說道:「與疫病相關,既是重中之重,又時間緊迫,恐怕會比在藥鋪坐診勞累許多,施大夫能受得了麼?」
施菀回道:「若說扛搬重物,我確實力氣小一些,但若只是大夫能做的事,我都能做,不會受不了。」
話到這裡,沒有任何道理不讓她加入。
陸璘心中無奈,但也瞭然:她若不加入,便不是她了。
「第一名大夫,施菀大夫。」陸璘說,算是應允。
施菀坐下,但依然沒有第二個人請命。
陸璘便接著道:「若瘟疫被控制下來,縣衙會給這幾名大夫送金字招牌,由本府親自題字。以及免三年人丁稅,若有田畝則減免一年田畝稅,有藥鋪則減免半年商稅,有其他舉薦名額,也有優先權。最終看諸位付出多少,或許也會加其他優待。」
終於又有人起身,稱願意加入。
不管是為名為利,還是真心想出一分力,總算召集了七八位大夫。
方掌柜始終沒有開口。最初是猶豫之後不敢,後來則是自持身份,不能了。
施菀已經做了第一人,知縣又許以重利,這時候再加入,以他的身份來說顯得太逐利太小氣了,倒不如硬撐到底,維持自己的立場。
最後陸璘也沒逼他,而是看著那起身的幾人道:「從今日起,你們便搬到縣衙後面偏舍,一同研治治療瘟疫之法,以施大夫為領頭大夫。」
事已至此,他再糾結也沒用,還不如給她應有的名頭與身份,這是她該得的。
一眾男大夫,要以一個年輕女大夫為首,說出去似乎有些不像樣,但奈何施菀的醫術的確是最好的,還是第一個請命的,實至名歸。
大夫離去時,陸璘有心將施菀單獨留下來說幾句話,這在名分上也不是不能,但他想了想,終究是忍住了。
她不可能改變主意,如今的安陸需要像她這樣的大夫,作為知縣,他不能冠冕堂皇希望別人能捨生忘死救治病人,卻獨獨將自己最關心的人留下,所以他只能在心裡祈禱她注意自身安危,不要讓疫病染到她自己身上。
疫病也別再奪走更多百姓的生命了,每一個死去的人,何嘗不是被人擔心牽掛著?
當日下午,縣城各道口子便被官兵設關卡,普通人不許隨意進出;官府下發告示,嚴禁酒樓飯館開業,普通百姓走街串巷等等。
施菀則與其餘幾位大夫第二天一早就到了縣衙,於偏舍內組建起一個疫藥房,專程研治新方。
確認染上瘟疫的人,被安置在了官府的空置糧倉內,統一服藥照看。
疫藥房幾名大夫都沒治過瘟疫,三十多年前安陸的確因為大水發過一次瘟疫,但症狀與這一次又不像,而且當時官府唯一做的就是將染上疫病的人全都抓起來,扔進一處山谷內嚴加看守,任其自生自滅,並沒有想辦法阻止,也沒有讓大夫去研治藥方,所以哪怕年老一些的大夫對怎麼治瘟疫也一籌莫展。
有關瘟疫的醫書也是少之又少,那本《疫論》被施菀翻了無數遍,仍不知該從什麼方向入手。
與此同時,城中百姓還在死去,幾乎家家門口被擺上了棺材,但因縣衙嚴令舉辦葬禮,所以這些棺材就如此擺在門外。
傳說中雲夢縣的狀況,仿佛就要在安陸縣城第二次出現。
就在最為難時,江陵府的官員來了,來檢視安陸縣的情況,與官員一起來的,還有個據說是醫藥世家出來遊歷江河的大夫,主動請命過來。
聽到這消息,一旁楊釗立刻朝陸璘道:「如今吉慶樓已經關門歇業了,是特許他們開門,還是到大人府上去宴請巡檢官?」
陸璘看了他一眼,冷聲道:「瘟疫爆發以來,我向江陵府一連遞了三封文書,請求調撥經費,如今還要我請吃酒席?經費不來,我自要上疏彈劾江陵府!」
楊釗立刻蔫了氣,訕訕道:「陸大人說的是。」
待他離開,李由到陸璘面前輕聲道:「雖說安陸現在是用錢之時,但上面巡檢官下來,讓他高興了興許也更好拿經費一些,對方若不是這種人,自然也會拒絕,但總歸是禮多人不怪,大人要不再想想?」
陸璘回道:「我知道,但我不需要,至少在安陸還不需要。他若想吃拿卡要,我和他說我已經寫信去京城了,江陵府辦不了的事,我讓政事堂那幾位丞相尚書去辦。」
李由一時無言以對。
他忘了,這位爺是有後台的。別人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江陵府不高興,一個縣衙便要被逼死,但大人不同,他不高興,可以直達天聽。
巡檢官過來,陸璘出門去迎接,沒有備酒宴替這一行人接風洗塵,只請他們到縣廨坐一坐,吃頓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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