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出了院子,只看到綠綺一人。
綠綺輕笑道:「少夫人,二公子已經在門外了,我同你一起出去吧。」
施菀「嗯」了一聲,沒讓自己露出一分的失望。
她原本以為陸璘是來了這裡等她,但再一想,的確是自己多想了,陸璘向來就是清冷的人,對誰也不會這麼細緻與熱絡——當然,除了王家,但那畢竟是他的恩師……
腦子裡來來回回想了許多雜亂無章的事,等到出了大門,便見門外停著掛了陸府燈籠的馬車,車外沒見陸璘的人,可見他已經在馬車裡面了。
她收了心緒,緩步走到馬車下。
綠綺撩開車簾,陸璘果然已經坐在裡面。
她頓時垂了目光,由錦心扶著,連呼吸都儘量維持著平靜,慢慢進入馬車,小心地在馬車坐板的一端坐下,柔聲道:「夫君。」
陸璘在馬車內看書。
一身豆綠色圓領袍,銀白頭冠束髮,整個人淡雅得如雲邊皎月,不必有多的裝飾,便勾魂攝魄。
他沒有馬上回話,隔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卻不由皺下了眉頭。
「你可記得,爺爺才過世兩年?這樣華麗打扮,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他看著她問。
施菀一抬眼便見到他目光中的不喜,不由緊張,連忙道:「我見大嫂上次也……」
話未說完,她便看出他更不高興了。
於是她明白他的意思:別人是別人,自己是自己,為什麼自己的事,要扯上別人?
但他並不知妯娌間是會有比較的,旁人也會因此而更看低她。
遲疑半天,她最後認錯道:「是我顧慮不周,那我去換一身衣服?」
說罷,連忙起身下去。
陸璘看著她身影,欲言又止,最後無聲嘆了口氣。
施菀回房換上那身米色的衣服,剛要走,又在鏡中發現自己的金步搖與衣服不搭,便急急忙忙拆下,換了只平常戴的玉簪。
那玉簪其實稍顯簡單,但她怕陸璘等得不耐煩,便不再磨蹭,插上玉簪就又小跑出門去。
再上馬車,陸璘只看了她一眼,並未說什麼。
但只是那一眼,施菀便知道,這身衣服他也是不滿意的。
或許是太素了吧……
她想解釋她只有這兩身衣服能選,但他沒問,她不知怎麼開口。
馬車啟程,車內因兩人的沉默而安靜。
陸璘低頭看著書,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偶爾悄悄抬頭去看他。
他的手,修長而白皙,放在藍色的書封上,如畫般惹眼。
他的臉比他的手更白,目似朗星,鼻若懸膽,臉上每一寸,都幾乎照著書上「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來長的,惟有那一雙劍眉,給這一張溫潤的臉平添了幾分凌厲之氣。
似是坐得太久,他換了個姿勢,不經意間,膝蓋往這邊多移了幾寸,與她的膝蓋堪堪碰到。
他渾然不覺,而她不由呼吸一滯,再看他,都忍不住攥緊了手。
這樣近的距離,這樣狹小的,叫她緊張,無措,而歡喜。
直到她突然想起來還有事。
她小心看著他,然後一邊將一隻吊墜拿出來,一邊輕聲問道:「我不知道去看那位夫人要送什麼禮,就準備了一隻小吊墜,不知是不是合適,你看看……」
「不用,禮品我已讓綠綺準備好了,就在你身旁。」陸璘看著手上的書,隨口道。
施菀轉過頭,才看見馬車內放著兩隻禮盒,一隻大一些,應是他過去要上禮薄的大禮,另有一隻小些的,大約是給她去送給剛出生的千金的。
她伸手將那隻小禮盒打開,發現是一隻小巧的玉兔。
一瞬間,她又驚又喜,幾乎要叫出來:自己準備的,和他準備的,竟是同一種東西!
今年是兔年,那小千金屬兔,而那一家也是清流之家,好風雅,自然不會喜歡金銀之類的東西,她見身邊有一隻玉兔吊墜,便拿了準備去送給那小千金,沒想到陸璘拿的也是一隻玉兔。
只是,因為他身邊東西可選擇的更多,可以拿個更大的、更精緻的玉雕。
陸璘低頭看著書,並未看到她雀躍的神情和手中捏著的玉兔吊墜,而她看他半晌,沒想打擾他,默默將吊墜收了起來,獨自咽下滿腔的歡喜,心中甜得好似喝了一大罐蜜。
他在看書,她在看他,悄悄地。
今日只算半個晴天,太陽一會兒出來,一會被擋在雲層里,而馬車四周都用帷慢罩著,當雲層遮住太陽時,馬車內便稍顯昏暗,只有馬車側邊的帘子被風撩起,才會又亮一些。
她擔心他眼睛熬得累,便在風再一次撩起車簾時伸手將車簾捏住,假意往車外看,其實是讓他那兒亮一些。
果然,陸璘看著看著,漸漸便不再將書離得那麼近了。
他看的書名叫《河防通議》,施菀想了很久,覺得這大概是一部講水利相關的書。
她原本只認識幾個平常的字,以及多數的藥名、病名,後來嫁了他,知道他是京中最有才學的名門公子,自己與他相去甚遠,便拼了命的學字、看書,幾來,她識了許多字,讀了《詩經》、《論語》、《史記》這些據說每個讀書人都知道的書,還試著學寫了幾首詩,雖然她自己知道水平很差,但總歸是比以前好了一些。
可就算她看了這些書,卻還是一點點都不了解他看的這本書……只是她猜想,他心中一定是存了大志的吧,想真正為社稷做一些事、為百姓做一些事,如傳說中的大禹那樣,要不然明明寫些策論之類的文章就好,為什麼還會看治水的書呢?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