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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好幾天,她就關在房中配香,或是去外面書鋪里找香料配方,最貴的沉香與麝香也狠心買了好幾次拿來試驗,費了許多銀子,終於有了些眉目。
用甘松,白芷,檀香,白梅等擬出清冷梅香,再輔以氣味淡雅而安神養心的柏子仁、遠志,製成香餅薰燒,倒真是幽暗而冷冽的梅香。
只是她主要的目的是讓陸璘安神,卻不知這香料有沒有安神的功效,所以要先自己試一試。
她平時並不午睡,為了試香,特地在自己清醒的時候點燃薰香,在榻上躺下。
隔一會兒,果真有了睡意。才入睡沒一會兒,卻又醒了過來,只聽前院傳來隱隱的爭吵聲,似是公爹的,還有陸璘。
施菀立刻從榻上起身,跑到院外,前院爭執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她隔著一堵牆,細細聽起來。
前院的書房,陸璘第一次對父親陸庸疾言厲色。
「先帝屍骨未寒,趙相公分明是公報私仇、打壓異己,這才捕風捉影,構陷老師,父親為何不出言反對?」
他萬萬沒想到,新帝登基後的第一次大朝會,趙相一黨竟會以新政禍國為由,拿已罷相的老師開刀,幾乎是擺明了要置老師於死地。
聽見他的質問,陸庸冷眉道:「我倒要說你,新政之事自先帝重病便是失敗了,既失敗,王仲懷又怎會安然無恙?事到如今已是無力回天,人人都沉默,你卻偏要與趙思德作對,一再頂撞,你是嫌自己這新升的官職坐得太穩是不是?」
陸璘一聲冷笑:「所以父親一心掛念的,就是官位?父親為副相,堂堂吏部尚書,有知政事之責,卻在這樣的構陷中一言不發,任由趙相那一干人指鹿為馬,這便是父親的為官之道?」
「子微,你可知若非有父親,你早就被劃為王相公一黨,被貶官削職了!」一旁的陸家大公子陸恆說道。他在京城鄰城做官,因新帝登基,所以赴京。
陸璘看向他:「可我不怕,我之所求,便是盡一切辦法,救江山社稷於水火,挽大廈之將傾,死又何懼,更不怕什麼貶官削職!」
「可若死了,你又怎麼救江山?」陸恆問。
陸璘回答:「我死了,也會有後來人,既然這條路上總會有人死,為何不能是我?」
「你……」陸庸氣道:「天真,無知,書生意氣!」
陸璘緩聲道:「那父親又是什麼呢?老道,圓滑,識時務者為俊傑?」
陸庸臉色越發難看,向來溫和的性格也被他激怒。
陸恆無奈道:「新政受連累的人夠多了,有王相公他們就夠了,你還年輕,萬眾矚目中站到如今的位置,為何要平白將自己陷進去?最主要是沒有意義,就算你去努力,也鬥不過太后與趙相,不會改變結果。」
陸璘看向父親陸庸,幾乎是以哀求的語氣道:「我知道我人微言輕,所以我希望父親能出面……若父親願意仗義直言,替老師說話,老師極有可能躲過這一劫。」
陸庸肅色道:「你把為父看得太高了,為父費盡心力,也才能保住你,可你卻不當數,一意孤行要去陪葬!」
陸璘無言,不知還能說什麼。
這時陸庸道:「從明日起,我便替你稱病告假,你就好好待在家中,別去院殿,等過了這段再說。」
陸恆也誠懇勸說道:「子微,我的才學不如你,三弟更是無才也無志,做個閒職,你是我們三人中最出眾的,陸家的門庭將來便靠你來支撐,你又何苦現在把自己折進去?你若有難,竭盡全力保你的不是父親麼?為你憂心勞神的不是母親麼?你就不想想他們?」
陸璘不再說什麼,沉默著回了清舒閣。
沒多久,母親陸夫人卻來了,在他面前哭了好半天,勸他聽父親兄長的話,不要糊塗,若他有什麼事,做母親的便也活不了了。
陸夫人走後,陸璘獨自在房中坐了許久。
天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他也未用晚飯,卻讓綠綺送來了酒,開著窗,吹著夾著冷雨的風,一杯一杯喝酒。
施菀來時,他已喝了足足一壺。
綠綺得知施菀是拿香來,便直接將香在房中點上了,悄悄和施菀說,誰也勸不住他,若是聞了香能睡就好了,省得再喝下去。
綠綺離開後,施菀在一旁看著陸璘,滿眼心疼,卻不知能怎麼幫他。
隔了一會兒,陸璘似是看見了她,冷聲道:「不必勸我,我能安靜坐在這裡,已是用盡全力,你們還要我怎樣?」
「我知道……」施菀連忙說,小心走近他道:「我不勸你,我只是……」
「只是心疼你。」但這樣的話,她說不出來。
陸璘又喝了一杯酒。
他側著頭,靜靜看著窗外,冷風細雨撲灑進來,吹亂了他的髮絲,讓他如玉的臉上多了幾點水珠,如此冷冽,如此俊美,又如此讓人憐惜。
她站了片刻,忍不住道:「夫君是想做一件對的事,可所有人都覺得夫君是天真,是書生意氣,就連父親和大哥也如此認為。」
陸璘看向她,問:「你為什麼說,是一件對的事?」
畢竟所有人都說是錯的。
施菀說道:「夫君為了社稷,要堅持自己的政見,要救尊敬的師長,而不惜犧牲自己,難道不是對的事嗎?」
第16章
陸璘低聲道:「我父親與老師有同年之誼,當初我入老師門下,也是父親極力促成的,他說景仰老師的才學與為人,但我沒想到,事到如今,他卻是堅定要我與老師劃清界線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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