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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輜車中,梁羨陡然拔出一聲驚呼聲。
駕車的駕士嚇得連忙跪在地上求饒:「君上開恩!君上開恩!驚擾了君上, 小臣該死……小臣……」
「無妨。」白清玉的聲音響起, 還是如同往日那般雲淡風輕,氣定神閒, 猶如謫仙, 但仔細一聽,那吐息比平日略微粗重一些,嗓音也更加沙啞低沉一些,仿佛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白清玉幽幽的道:「君上說了, 顛簸的正好。」
正好?駕士一臉迷茫,十足不解, 但無論如何, 君上不責怪便好,連忙叩謝:「多謝君上!多謝丞相!」
白清玉的聲音又道:「都下去罷, 不需要人伺候了。」
「是。」駕士與宮人們告退,全部離開。
眾人離開之後,平靜的輜車中突然發出一聲難耐的喟嘆,伴隨著梁羨的嗚咽。
「無妨,」白清玉輕笑:「宮人都被遣散了, 君上便是哭出聲來, 亦不會有人知曉。」
梁羨的嗓音虛弱又綿軟, 色厲內荏的哭咽道:「白清玉,你……你大爺!」
「君上這般有精神,」白清玉幽幽的道:「看來是很中意在輜車中,穿街過市的時候被卑臣伏侍了。」
梁羨精疲力盡的沉睡過去,是在輜車中,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是在路寢宮的太室之內,陽光灑在眼皮上,梁羨下意識伸手一摸,立刻碰到了身邊的白清玉。
白清玉將梁羨摟在懷中,低聲哄道:「卑臣在呢。」
梁羨嘟囔了一聲,把臉埋在白清玉的肩窩躲避日光,繼續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陡然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目:「今天是不是有朝參?」
白清玉見他醒了,笑眯眯的道:「是,君上該醒醒神兒了。」
梁羨嫌棄的道:「咦,你的眼神真肉麻,噁心。」
白清玉的眼神溫柔的仿佛春水,甜蜜的拉絲似乎化不開,親了親梁羨的耳朵:「卑臣伺候君上晨起。」
今日在治朝大殿還有朝參,連續兩天頑的太過放肆,以至於梁羨腰酸背疼,但今日是他歸朝之後第一次朝參,也不能說取消便取消,還有很多大事兒等著梁羨敲定。
梁羨沐浴更衣完畢,恢復了衣冠楚楚的昏君模樣,緩緩步入治朝大殿,羣臣跪拜山呼。
「拜見君上!大梁萬年——」
「諸卿平身,不必多禮。」
卿大夫們拜謝啟程,回到自己班位入席,便有人啟奏道:「君上,大司徒年老歸鄉,大司徒空缺,還請君上定奪。」
梁國朝中首席乃是太宰,也就是丞相白清玉,統領百官,輔佐國君。下設大司徒管理人民,大司理管理法律,大司農管農業稅收,大司空管理建築水利,大諫之官負責勸諫彈劾。
其他的官職都好說,各司其職,分工明確,而大司徒這個職位負責管理人民,聽起來十足廣泛。
的確,大司徒的職位的確十分廣泛,所涉獵的方面非常全面,可以說除了丞相之外,上卿的官職雖然平起平坐,但默認大司徒最高。
如今梁國大司徒年邁,準備辭官,下一任大司徒空缺,這麼一個肥差,一堆人盯著。
白醴便是司徒署的官員,他雖是中大夫,連個上大夫都不是,但他仗著自己乃是丞相的父親,覺得大司徒辭官,怎麼也應該順位下來,這個大司徒的官職還不是落在自己頭上?
因此白醴今日就算是頂著滿臉的淤青,也沒有告假,反而身殘志堅的參加了朝會。
就在白醴挺胸抬頭,準備揚眉吐氣之時……
梁羨幽幽的道:「大司徒一職,關乎到我大梁國的社稷大事,馬虎不得……閔謙之乃是孤從宿國挖掘而來的人才,聰明通達,智謀遠慮,昔日裡在宿國勝任大行人,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孤以為……閔謙之可以勝任大司徒一職。」
「閔謙之?!」白醴驚叫出聲。
閔謙之這個昔日宿國的大行人可是風雲人物,一來他擔任大行人的職位,便是外交官,經常要與各國打交道,這二來閔謙之的手腕相當毒辣,劍走偏鋒,總是能抓住旁人各種各樣的把柄,讓人頭疼的厲害,因此閔謙之的鐵腕眾人都有耳聞,也都聞風喪當。
白醴還以為大司徒的位置會順位下來,哪知突然殺出一個閔謙之來,他不服氣,想站出來辯駁,這個閔謙之根本不是梁國人,梁國大司徒這麼重要的職位,如何能落在一個外人手中?
白醴是懂得煽動的,他若是第一個提出這樣的矛盾,必然會有很許多老梁人站出來排斥閔謙之,畢竟血脈這東西很重要。
誰知,不等白醴站出來,白清玉已然搶先一步,首先站出來道:「君上英明!閔謙之昔日裡在宿國單人大行人,功績卓著,令人讚嘆,若是能為君上效力,必然能使我大梁國發揚光大。」
白清玉在朝中可是一呼百應的身份,他一站出來,很多搖擺不定的牆頭草立刻也跟著站出來。
「無錯無錯,丞相說的有理。」
「是啊,前任大司徒雖然仁義為懷,但手腕過於軟弱了一些,素來聽聞閔謙之手段強硬,亦能彌補不足。」
「丞相說的在理!」
梁羨對白清玉一笑,不著痕跡的眨了眨眼睛,不給其他人反駁的機會:「既然如此,便這麼辦罷,散朝。」
閔謙之繼任梁國大司徒,一場腥風血雨還沒來得及展開,已然迅雷不及掩耳的被掐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