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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才變得不男不女,搞這些邪魔外道的!」
江母賠笑:「這不是扔了嗎?」
夫妻倆刻薄又尋常的對話,卻如針尖般刺入江默的心裡。
他瞳孔猛地一縮。
難怪他跑遍所有的垃圾場都找不到,難怪他花了這麼多時間故地重遊也毫無音訊……
「扔哪了?」江默怔怔問。
夫妻倆對視一眼,目光冷靜到變態。
「不抓緊寫作業,還想著這些?讓你成天抱著個破娃娃,丟了就丟了!」江父起身,揮出手又要扇巴掌,沒想到被江默牢牢握住。
他面色一驚,用力動了動手腕。
沒想到兒子的力氣已經和自己一樣大,仔細一想,江默已經過了成人禮,是個成年人了。
這種反抗讓江父大為震撼,控制不了自己的孩子,他更加憤怒。
「你個不孝順的東西,想造反!?」
江母見狀嚇壞了,趕緊過來拉架,尖聲叫道:「敢跟你老子動手,你就是個社會裡的敗類!」
江默猛地一甩手,把江母甩開,又壓住了氣得面色漲紅的父親。
他像是被逼瘋了,咬著牙一字一句告訴他們。
「我就是敗類,我就是孬種。」
「因為你們就是兩個山雞,休想生出鳳凰!」
第41章 狐の足智多謀
這孩子從小就是個孬種。
一個內向、不愛說話、成績普通到令江父江母蒙羞的孬種。
他們兩口子從沒為他驕傲過, 也從沒覺得滿意過。
從沒想到他同樣對他們一萬個不滿意!
夫妻倆完完全全呆住了,他們這沒用的孩子會說出這番話, 真實到鮮血淋漓,撕碎了他們為人父母的自尊心。
——這簡直是個逆子啊!
雜亂的老房子裡一片死亡般的寂靜,江默氣得渾身發抖,差點把牙咬碎。
「你們把紅鼻子丟到哪了?」
紅鼻子。
就是從襁褓里就陪伴他的玩偶。
江母率先反應過來,尖聲大罵:「我生了你,你居然敢為了個娃娃這麼和我說話!?不就是個破布娃娃嗎!」
江父也恢復戰鬥力,站起身來。
兩人像遊戲裡迅速回血的怪一樣,纏著玩家喋喋不休,動手動腳。
要是放在平時, 江默是不敢跟他們硬碰硬的。
畢竟他才剛成年, 還沒上大學,生活費都依賴父母。
但今天, 他不僅在氣頭上,那個丟失的玩偶更是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次他沒等父母毆打的巴掌落下來,抓了一把滑落肩頭的校服,轉身就衝出了門。
他在黑夜裡狂奔著, 不知去向。
校服和微長的頭髮被風吹得不成樣子,像一棵隨風飄搖的雜草。
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 卻被滋養他的泥土厭惡他是棵沒用的雜草, 殊不知那土壤也是乾涸的。
好恨……
他好恨……
究竟憑什麼要他面對這些!?
不公平!
江默跑到血液翻騰,直衝喉嚨,口腔里都是一片腥甜的鐵鏽味, 與此同時, 那壓抑了很久的死意再次涌了上來。
他不知不覺跑到了學校。
一個無處可去的人,只能反覆回到最厭惡的地方。
江默大口大口喘氣, 眼神木然空洞。
他想,是啊,只要死掉一切不就都解決了嗎?
他不能決定任何事情,但至少,能決定自己的生命。
連唯一的朋友紅鼻子消失不見,那這世上就再也沒有理解自己的人了,他也離開好了……
再也不用面對那個窒息的家庭了。
江默翻牆進了學校,沉默地走著,臉上的淚痕幹了又濕。
他不是不怕。
而是連一丁點的愛都感受不到了。
其實只要隨便誰拉他一把,江默還是想要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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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獵獵,季松的風衣衣擺翻飛。
那根墨色的鋼筆在他修長手指間靈活旋轉,宛如判官之筆,數不清一晚上拘了多少不安分的遊魂。
大多數人以為鬼魂只有夜晚才會行動。
其實不然。
白天也在,只是不如夜晚活躍。
男人還在四處巡查,眸光清正冷淡。
鋼筆沉甸甸的,季鬆開始思考和地府交接的事宜,餘光忽然讓那個穿著校服的身影吸引去。
他攔住哭著的江默:「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家?」
江默嚇了一跳,對方長得又高又冰冷,他下意識瑟縮起來。
但悄悄看見這人的長相,應該是來演出的明星,心下稍微放鬆了點。
誰知季松下一句直接踩住他尾巴。
「需要我幫你聯繫家長嗎?」
江默趕緊打斷:「我是、我是沒考好,來散心的……不用管我……」
一個小孩子。
黑燈瞎火翻進學校,多半是出了什麼事。
季松顯然不信他的話,淡聲說:「不要亂走。」
江默現在是觸底反彈,厭惡極了任何束縛,不服氣地問:「為…為什麼?」
季松瞧他不見棺材不落淚,蹙眉。
「鬧鬼。」
他不喜歡和小孩子打交道。
十幾歲的年紀,總有種說不上來的倔強和自創的方法論。
果然,這個回答荒謬到江默一怔,根本不信他,反而覺得季松在戲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