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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似帶有一絲笑意,沉聲道:「看來公主確實沒偷懶,抄佛經抄到這個時辰。」
方才那些話他肯定都聽到了,如此說,多少是在調侃她呢,但蕭玥也只能裝作毫不知情。
她垂眸抿唇,作嬌羞狀,「還以為將軍當真不來了呢?你要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你瞧瞧,這衣裳一點都不好看,而且我還未傅粉施朱,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一定覺得我丑極了。」
她擺弄了下身上的僧服,又摸了摸臉,索性側過身去,不再看他。
楊軒覷著她哀怨的神情,以及那扭捏的小模樣,只覺有幾分好笑。
方才還說潛心修行,積攢功德呢,這會子就嫌棄自己身在佛門,不能梳妝打扮了?
她這個樣子,讓佛祖如何信她?
男人走近一步道:「想必公主已經知道在下要去江南一事,若公主當真是如老么所說的那般,和善體貼,就該把魚符還給在下,否則在下離京,卻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會十分麻煩。」
「老么?」蕭玥轉身,眨了眨眼睛,「是白天那個俊俏的小郎君麼?」
俊俏的……小郎君?
能有他俊?
楊軒臉色略微一沉,面無表情地低「嗯」了聲。
此時,蕭玥已經從衣襟內取出了魚符,大事當頭,她也不敢再同他鬧。
她伸出手遞上前去,卻帶有幾分遲疑,「將軍,沒了這魚符,你還會來見我麼?那晚同我說的話,是否就不算數了?」
楊軒接過魚符,握在手心裡,明明是好不容易才拿回來的,可此刻卻突然覺得心裡頭少了點兒什麼。
而她這一問,倒是讓他頓時明白了這種落空感從何而來——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羈絆,他確實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再來找她。
特意費時談情說愛這種事,他眼下,還當真做不到。
可看著她那雙隱隱泛光的眼,再想起她方才在佛祖面前的真切言辭。
男人這張嘴終於還是善良了一回,「等在下從江南回來,就來看望公主。」
聞言,蕭玥嬌嫩的小臉上驀地綻放開笑意。
可沒過一會兒,她的臉色又變了變,「我母家是姑蘇人士,聽聞江南的姑娘芳蘭竟體,頗具才情,而那廣陵廿四橋的畫舫里,更是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哪怕青年才俊,也難逃裡頭的溫柔鄉。」
她上前握住男人的手,「將軍可得時時刻刻念著我,莫要被其他女子拐走了。」
說話時,她一雙瀲灩水眸還流轉著點點波光,一副柔媚之姿。
楊軒垂眸注視,自覺,若是再看下去,只怕他還沒出洛京城就要先掉進溫柔鄉了。
他撥開她的手,道:「公主的心思,還真是愈發多了些。」
此去江南,先別說賑災之行能否順利,光沿途保護大皇子一事就夠他頭疼的了。若真有女子敢貼上來,那也絕對是想來要他性命的。
「在下該走了,告辭。」
從這裡快馬回府也得半個多時辰,沒法再耽擱,說完,他逕自離去。
卻在行至房門口時,又頓了下步子,眼角餘光瞥見少女跟在他身後,似是有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眸色暗了暗,卻還是跨門而出,消失在了黑夜裡。
院中竹影紛繁,清輝落下一地斑駁,蕭玥站在房門口,只覺滿眸岑寂蕭然。
他果然每回都走得如此灑脫,哪怕這一次是要出遠門,也不願多跟她說上幾句話。
方才在他面前的從容皆是裝的,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想他去江南。
此時此刻,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謀劃有多麼拙劣,在此般變故面前,她根本就是無能為力。
如是想著,蕭玥只覺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鼻間漫上陣陣酸澀。
她蹲下身去,雙手抱膝,將小臉埋在膝蓋上,好掩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抽泣聲愈漸加大,慢慢兒地,竟放聲痛哭了起來,就像是要把多年來積累的情緒一次性宣洩而出。
直到露茴走過來,抱住她的肩膀,「公主,楊將軍已經走遠了,您快別哭了。」
蕭玥這才緩緩抬起了頭,她聲音輕而啞,顫聲說:「露茴,我,我是真的難過。」
瞧見著她那雙失神且通紅的眼,以及臉頰上布滿的淚痕,露茴不由愣住。
心想:公主莫不是當真喜歡上楊將軍了?
……
青松挺立,君子蘭倚在花牆一角,隨風搖曳。
楊軒滿身風塵,剛踏進自己的院子,便見父親楊荀正在廊下來回踱步。
他走上前去,「阿耶。」
楊荀頓步,轉頭看向他,「回來了啊。」
以往這個點,父親都已經歇息了,楊軒連忙問:「阿耶找我有何事?」
看著對方的神情,楊軒大抵也能猜到他想說什麼。
楊荀語重心長地開口:「軒兒啊,這趟江南之行,你定要萬分小心。」
本無意捲入立儲一事背後的明爭暗鬥,但聖上執意讓楊軒蹚這趟渾水,這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過。
如果大皇子在外頭出了意外,怕是他們楊家都得遭殃,而這儲君之位若是因此落入他人之手,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你是為父的兒子,為父定然希望你能平安無事,」楊荀注視著他,神色凝重,「可若是當真遇到不測,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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