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不論生死其實在意
在座眾人,實則都已經知曉這位容柔小姐是何人。蕭從澤此番邀約太過招搖,好似恨不得將這位容小姐公之於眾,所以怎能不清楚對方的背景家世。
而容柔正是北城容氏的千金,連城集團便是容氏的家族企業!
只是一提起容氏家族,便會自然而然想到尉容。
尉容的生母容詠慈和尉父尉耀山之間那段轟轟烈烈的戀愛,成就如今兩家幾乎絕交的現狀。可容柔如果真的到來,那豈不是尉家和容家就有了交集,而尉容也和容家有了牽扯?
此刻唯有一人最茫然,那便是邵璇,她狐疑問道,「有位小姐來了,難道不是蕭三少的未婚妻嗎?」
今日的馬術場已經被蕭從澤包場,所以應該不會有外人到來。能夠尋到此處,如果不是收到消息,又怎能這樣精確尋人。
可偏偏這位神秘小姐,不是來尋找蕭從澤,而是直指尉容!
蕭從澤微笑詢問,「你是不是聽錯了?確定是來找尉總?」
那位經理道,「蕭先生,我沒有聽錯,那位小姐說的很明白,是找保利集團的尉總,尉容先生——!」
如此點名道姓,那就絕對不會有錯了!
蕭從澤臉上的笑意有一絲凝住,卻還是道,「尉總,既然是找你的,那就請便吧。」
掌握權驟然落到尉容手中!
「對方有沒有說姓什麼?」蔓生出聲詢問,她還在思量,到底是不是容柔。
「沒有……」經理又是回道,「我有詢問那位小姐,可是對方說,尉總只要出去一見,就知道她是誰了……」
此舉擺明對方不會進入馬術場,要讓尉容親自相迎,蔓生記起那天夜裡他那樣肯定的話語。不知為何,蔓生卻能夠確定,來人絕對不會是容柔!
可又會是誰?
一旁的藤椅里,尉容淡然而坐,十分和緩的開口,朝著眾人道,「抱歉,我去處理一下。」
「蔓生,你和我一起去。」而後,他又是呼喊一聲。
蔓生亦是朝眾人歉然一笑道,「你們先聊著。」
而蕭從澤的神色,卻有些不愉快了。幾乎是不著痕跡的,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下屬。那位下屬急忙點頭,退下去辦事。
瞧著兩人並肩離去的身影,眾人都還在質疑來人究竟是何人。
馬術場的正門口,台階下方停了一輛車。
車前,一道女人站在那裡。
女人有著一張平和溫婉的美麗臉龐,正靜靜等候著。
蔓生跟隨尉容一起走下台階,走近幾步後,聽見女人開口問候,「不好意思,尉容,突然來打擾你。」
「這位小姐,就是你的未婚妻嗎?」女人微笑詢問,已經自報姓名,「你好,我叫顧敏。」
女人的手,朝她友好伸出,蔓生立刻回握住她,「你好,我叫林蔓生。」
所以,她並不是容柔。
他真的料定。
……
「林小姐,一直都很想見你,但是知道你們最近有些忙,所以沒有來打擾。」顧敏接著道。
對於這位顧小姐,蔓生是陌生的,尉容卻溫和應道,「不用這樣客氣,直接喊名字就可以。」
「我問了游律師,知道你今天在這裡。」顧敏又是解釋,她為何會知曉他們在此處。
是遊子敬律師告知她的?蔓生卻能夠確定,她和那位游律師好像是故交。只是視線往下落去,又發現她的手指,無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是一枚紅寶石戒指。
她已經結婚了?
「尉叔叔!」又是忽然,聽到一道清脆的童聲響起。
蔓生尋聲望去,瞧見前方停靠的那輛車,車窗忽然降下,後車座坐著一個少年。十歲不到的年紀,但卻長得奪目非凡,真是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
「宸宸,還不快過來。」顧敏一喊,那少年立刻下車。
少年來到兩人面前,十分尊敬的喊,「尉叔叔,尉嬸嬸。」
聰慧機靈的少年一開口就直呼喊叔叔嬸嬸,倒是讓蔓生有些不好意思,誰知孩子下一秒又道,「尉叔叔,嬸嬸長得這樣好看,你還藏起來不給人看!」
蔓生笑了,又是一個鬼靈精!
「蔓生,我可以和尉容聊幾句嗎?」顧敏直接稱呼名字詢問。
蔓生回道,「當然可以。」
「那我就陪嬸嬸聊兩句吧!」少年扛起陪聊的任務,蔓生往旁邊走遠了一些,少年也跟隨一起。
走過一段距離後,蔓生停步問向孩子,「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唐向宸!」少年回答說。
蔓生又是問道,「你也住在海城?」
「不是,我和媽媽住在港城,今天是來找尉叔叔的。」少年又是回答。
姓唐,又是港城……
蔓生忽然記起尉容曾經提起過朋友,「你的爸爸是不是唐仁修?」
「一定是尉叔叔告訴你的!」少年並不否認。
竟然是港城唐氏家族那位唐家二少的兒子?所以,那位顧敏小姐就是唐二少的妻子了?
原來是好友的妻兒,蔓生微笑道,「是啊,他和你的爸爸是好朋友。」
「媽媽她一定是來找尉叔叔問爸爸的事情。」少年望向遠處站立的兩人輕聲說,蔓生也望了過去。
唐家二少早已經退任五洲集團總經理,之後不知去向,沒有人再見過他。
聽聞,他隱居於世,早不過問商場。
卻也有聽聞,他其實已經不在人世了。
蔓生想到此處,有些擔憂,她並不希望後者傳言是真,「你爸爸他去了別的地方嗎?」
少年卻笑著說,「他在和我玩捉迷藏,所以才藏起來了,我已經找了他兩年。」
哪有一場捉迷藏遊戲,會時隔兩年之久?
那又是哄孩子的謊言而已。
蔓生沉默著,少年迎上她燦爛笑說,「我一定會找到爸爸的,在那之前我會保護好媽媽!」
多麼開朗陽光的孩子,那位顧小姐一定給予了他許多許多的愛,蔓生忍不住伸出手,就像是撫愛小寶一樣,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向宸,也是好孩子。」
或許,孩子總能夠相信,這些天真的童年謊言。
……
不知為何,蔓生好似和少年很投緣,而少年也和她說了許多話。
直到顧敏開始喊,「宸宸!」
蔓生便摟過少年,走到他們面前。
經歷了短暫的談話後,顧敏看起來有些悲傷,蔓生注意到了。
少年似乎察覺母親的異樣,笑著朝他們道,「尉叔叔,尉嬸嬸,下次吧!我們還要回港城,晚了就不能趕飛機了!」
「媽媽,我們走吧。」少年一把牽住母親的手,帶著她雙雙上了車。
「拜拜!」蔓生朝他們揮手,有些不舍告別。
車子徐徐駛離馬術場,車內少年哄著母親道,「媽媽,我知道了一件事情,你一定會高興!尉叔叔和嬸嬸已經有孩子了!我有好兄弟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女人臉上的悲傷收起,她好奇問道。
「因為嬸嬸和我聊天的時候,她誇我也是好孩子!如果她沒有小孩,怎麼會用一個也字呢?」少年一揚眉,精準的道出關鍵。
女人瞬間笑了,「你呀,當自己是福爾摩斯了?」
但是,這真是太好了。
她回頭望向已經遠去的兩人,等再去墓地祭拜,一定要告訴他這個消息,他如果知道一定會高興。
前方處車子轉過彎,迅速駛入大道消失不見。
蔓生問道,「她來找你,是為了唐仁修?」
尉容亦是望著遠處,他漠漠回道,「這家事務所,現在在我的名下,之前不屬於我。」
蔓生立刻想到其中緣由,「從前屬於唐仁修?」
屬於唐家二少的事務所,為何到了尉容名下,蔓生不知曉。可若非是要為她打官司,恐怕也不會今日一幕。蔓生難忘方才顧小姐臉上的悲傷神情,縱然她已經極力隱藏。
尉容的眸光有些悠遠,「果然,有關唐二的任何事情,都會牽動她。」
像是終於證實,但是男聲並不感到喜悅,愈發深沉的寂寥在其中,好似那位唐家二少不會再歸來,可他好似知情?
「不管怎麼樣,只要有希望就是好事。」默了下,蔓生凝眸忽而道,「她還在找他,他們的兒子也在找他。」
此時,尉容才幽幽詢問,「哪怕結果是最糟糕的,也還要找?」
「這就是希望,不是麼?」蔓生扭頭望向他,「人活在這個世上,有念想總是好的,不論生死。」
不論生死。
尉容在心間默默念了一遍,他沉默望著她,卻有所觸動。
蔓生瞧向他,發現眼前的那道身影,此刻就像是一個頑固的堡壘。
他不知在鎮守什麼,這樣的頑固執著。
最後,蔓生又是微笑道,「不過,還是被你說中了,她不會來。」
在送別顧敏母子後,心情卻有些複雜。雖然早有定奪,可她既希望正如尉容所說,那位容柔小姐不會來。
又好似不想真的確認,的確如他所言。
他太過冷靜的斷定,莫名會讓她有一絲不安。
……
重新回到馬術場,瞧見他們歸來,邵璇詢問,「是朋友來找你們嗎?」
兩人復又入座,蔓生點頭道,「知道我們在這裡,所以來打了聲招呼。」
這下子,疑似容柔小姐的可能被打消,眾人還在繼續等待,楚映言微笑問道,「蕭三少,容小姐還沒有到嗎?」
已經過了半天,再等下去,怕是午後時光也好耗費。
正在當下,有下屬前來,在蕭從澤身邊低語道了一聲,而後蕭從澤神色一凝,轉而一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各位,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還是讓她休息吧,我想改天再約她出來也不遲。」
容柔小姐放了蕭從澤鴿子?
眾人皆是心知肚明,卻也沒有多言,楚映言微笑道,「既然這樣,那就下次吧。蕭三少今天是主人,要怎麼招待我們這些客人?」
「來賽馬吧,每個人選一匹。」蕭從澤回道。
眾人便紛紛起身前往馬廄,來挑選自己中意的那一匹。挑選之中,三三兩兩散開,邵璇剛想轉身尋找林蔓生,一道男聲傳來,「你要去當電燈?」
竟然是楊冷清!
邵璇也不想去當電燈,於是只能作罷,「我只是想去找她聊天!」
「我看你一個人落單了,就陪你聊幾句吧。」楊冷清卻道。
「……」邵璇鬱悶了,這人為什麼總是針對她?她又看向蕭從澤,低聲問道,「那位蕭三少是被人甩了嗎?」
畢竟容柔小姐沒有出現!
「你是在幸災樂禍?」楊冷清詢問。
「才不是!」即便邵璇再遲鈍,也察覺到一絲端倪,「未婚妻容小姐,是不是和尉總有什麼關係?她和尉總的母親是一個姓!」
楊冷清輕聲說,「北城連城集團知道麼?」
「……容氏連城,該不會就是這家吧?」邵璇這才明白過來,卻是心中驚嘆,竟然是北城世家!
再望向前方尉容和林蔓生,瞧見蕭從澤已經走向兩人。
蔓生正在挑選馬駒,一邊詢問尉容。
忽然,耳畔響起蕭從澤的笑問聲,「還沒有挑選好?」
蔓生扭頭,瞧見蕭從澤已經在面前,卻聽見他道,「尉總今天看來有些心不在焉,難道是因為聽說容柔小姐身體不舒服?」
尉容亦是望向他,開口回道,「蕭副總這句話說反了,心不在焉的人是你。」
就連蔓生也感受出蕭從澤此刻的陰霾情緒,很顯然容柔的失約讓他顏面無存。
「也是,畢竟尉總現在有未婚妻相伴,怎麼會去惦記一個妹妹。」蕭從澤忽然又道,「更何況,她不過是義妹而已。」
蕭從澤竟然直接挑起話題,蔓生方才明白,為什麼容柔姓容,卻又不是尉母的親生女兒。
原來,她是他母親相認的義女!
「只是尉總小時候每年寒暑假都會去北城,你和容柔小姐的關係應該很好才是。沒想到歲月不饒人,現在倒像是陌生人。」蕭從澤笑著嘆道,目光卻直視尉容。
尉容微笑著,淡然回道,「那都是過去。」
這一刻,他承認那段曾經的青蔥時光。
比霍雲舒更久更久的從前。
蔓生方才知曉,原來她才是他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
蕭從澤好似醒悟道,「是我將你們的兄妹關係想的太親近,其實也只是義妹而已。」
「大概是容伯母太喜愛容柔小姐,所以才會認她當女兒,我才有這個福氣,能夠向容家提親。容柔小姐聰明優秀,長得又那樣美麗動人,怪不得能得到容家上下一致喜愛。不然的話,可不是隨隨便便哪個人都能進容家。」蕭從澤又是笑道,句句都在稱讚容柔。
可蔓生不管怎麼聽,都覺得他是在諷刺!
終於還是忍不住,蔓生開口回道,「容伯母自然有她的決定,容柔小姐能得到容家喜愛認可,也是她的確優秀!」
「尉容,你說是麼?」蔓生側目笑問。
尉容垂眸望向她,許是因為認同,揚唇一笑。
蕭從澤一瞧他們兩人,竟像是夫唱婦隨親密無間!
「林副總,尉總對這位義妹還真是無情,你可要小心了。」蕭從澤嘴角噙著一抹笑道。
蔓生卻又是問,「尉容,你是不是和容柔小姐很多年不見了?」
「的確。」尉容回道。
「既然是這樣,那又怎麼可能很親近?」蔓生的視線隨即落向蕭從澤,朝著他道,「而且,親近也不代表要事事關心,畢竟容柔也是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決定,正因為是妹妹,才應該讓她自由選擇。」
「我也有妹妹,我就不會勉強她,讓她去做她不願意的事情。」蔓生微笑說,「人總會長大,弟妹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不由我們做主的。就像是蕭小姐,她幸福快樂就好了,蕭副總,您說是麼?」
像是被戳中痛處,蕭從澤輕笑一聲,「呵,林副總還是這樣好口才,思路敏捷。」
「恭喜尉總,得了這樣一位優秀的未婚妻,什麼時候擺酒可千萬要通知我一聲,我一定要帶著容柔小姐一起出席。」蕭從澤回道,臉上帶著深意的笑,「不過,也不知道是誰先一步。」
隨即,他一擺手離去。
蔓生轉身望向他道,「原來她是你的義妹。」
尉容回望著她,似是在想著要如何去解釋,卻好似又在等待她開口詢問。可結果,蔓生收回視線望向馬廄道,「快挑一匹,比賽就要開始了!」
只是這樣?
她也不追問?
倒是尉容感到意外。
……
眾人選定馬駒後,一場賽馬就開始上演。觀眾席上依次坐開,馬駒便在起跑線上,由賽馬師上場開賽。就在一聲鳴槍中,賽事拉開序曲。
「加油!快跑——!」邵璇喊了起來,眾人都在看著賽場。
蔓生坐在尉容身邊觀看比賽。賽馬師矯健的身姿一眼望去,競技賽事從來都讓人熱血沸騰。
尉容的視線從賽場上收回,卻不時落向身旁的她。結果發現她像個無事人一樣,看著馬駒不斷奔跑助威吶喊。
賽事過了一場又一場,結束後眾人歡聚一堂,笑說哪匹馬駒最強健哪場賽事最激烈。本該是男人們愛競技賽事,結果到最後幾個女人才是最起勁的。
楚映言雖不善持槍,但馬術也是優異,又是一位優秀女騎士。
岑歡能持槍又善馬術,簡直是全能,這讓邵璇欽佩。
話題一起,自然也提到了尉孝禮,尉孝禮的童年簡直上天入地能文能武。
「同樣都有童年,怎麼差距這麼遠,輸在起跑線上了!」邵璇玩感嘆一句,蔓生笑道,「現在開始追也不晚!」
尉容坐在一旁,瞧見她聊的太過盡興,他悄然垂下手。
忽然,桌子底下,他的手伸過來,冷不防握住她。
蔓生有些錯愕,發現自己的手已被他握緊。
他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好似要讓她注意自己。
蔓生終於側目,卻見他詢問,「你渴不渴?」
王燕回眸光望向對面,瞧見兩人的手垂在桌底下,仿佛已然瞧見他們相握的手。
蔓生朝眾人笑了笑道,「果汁吧。」
於是,尉容就為她倒了一杯。
蕭從澤在此時舉杯道,「邵小姐,之前是我莽撞,請你不要介意,就當是誤會一場,今天我在這裡向你致歉。」
被人當眾道歉,邵璇即便不想和此人有往來,卻也不得不應下,「蕭三少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經忘記了。」
「林副總,這樣也算是給你一個交待了吧。」蕭從澤又是笑道。
蔓生不願再追究,「當然!」
用過下午茶,蕭從澤雖是今日主人,卻沒有久留,他朝眾人道,「抱歉,我要先走一步。」
「蕭三少,這麼急著走?」自從王子衿去世後,王燕回一直比較寡言少語,此刻難得開口詢問。
蕭從澤卻道,「我的未婚妻不舒服,我當然要去看她。」
「蕭三少這樣關心愛護,難不成是怕容柔小姐跑了?」尉孝禮笑問一句。
蕭從澤倒是大方承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可捨不得冷落她。」
聚會主人一離席,眾人也紛紛離去。
這一回,邵璇很自覺找人當司機,「楊老闆,你順路的話再送我一程吧?」
楊冷清瞧了她一眼,「走吧。」
蔓生也沒有開口阻止,端起果汁杯又喝了兩口。此刻只剩下她和尉容,而他正緊緊盯著自己。
終於,被他盯得好半晌後,蔓生才道,「就算她是你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是怕我吃醋?我會這樣小心眼?」
她和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經歷了這樣多的事情,如果這點信任都沒有,那還談什麼攜手一生?
對視之中,不曾再有多餘話語,尉容一下棲近,他的手扣住她的後腦,直接吻上她的唇。
「蔓生,等這裡結束,我們帶著小寶走吧。」親吻之間,他對她許下未來。
……
海城機場——
貴賓候機室內,蕭從澤英俊的臉龐陰沉著。
一想到今日被爽約,就滿是惱怒。
耳畔,傳來下屬先前的回報聲——容柔小姐的助理轉告,她有到海城馬術場參觀,現在告辭了,感謝蕭三少好意。
真是好本事,居然到了海城,也不赴約!
尉容,我倒是要瞧瞧,你是真無情,還是假裝無情!
……
——蔓生,等這裡結束,我們帶著小寶走吧。
夜裡邊,蔓生沒有應酬便提早歸來,家規還未抄完,忽然想起這句話,就抬起頭看向小寶。
她自然願意跟他走。
可是小寶,她願意跟著他們走麼?
蔓生定睛瞧去,發現孩子站在畫板前方一動不動。小寶愛畫畫,一支畫筆就能摸索著畫板塗塗畫畫半天,雖然只是大片的凌亂顏色。然而今日,孩子一臉的茫然困頓。
蔓生走到孩子身邊詢問,「怎麼不畫了?」
小寶卻突然說,「林阿姨,我知道父親和母親都睡在墓園裡。」
大人們都以為孩子只需要哄一哄就能過去!
可其實,他們怎會不明白?
就像是那個叫唐向宸的少年,他又怎會不明白?
小寶又朝她問,「他們都騙我,可是你說過不會騙我,永遠也不會,是不是?」
蔓生記得,她曾經向孩子許諾,「是!」
小寶沉默了許久後,終於還是央求道,「林阿姨,你帶我去看她好不好?」
……
王子衿所下葬的墓地,蔓生是知道的。那是由王鏡樓親自選的墓地,王家兩兄弟抬了棺木送葬。這的確是塊風水寶地,有山有水。
這天午休時間,蔓生帶著孩子來到墓地。
將孩子指引到王子衿的墓碑前方,蔓生輕聲說道,「小寶,已經到了,她就在這裡。」
牽起孩子的手,讓他去觸碰墓碑,小寶默默的撫摸著。
「有什麼話要對她說,你就說吧,林阿姨就在旁邊等著。」蔓生叮嚀一聲,走遠了一些。
走到一旁,蔓生看著孩子在王子衿的墓碑前方禱告。
其實孩子一言不發,只是跪在那裡。
小寶並沒有哭。
越是堅強的孩子,卻越是讓人心疼。
這個時候,山坡下又有人走來。
蔓生一瞧竟然是王鏡樓。
王鏡樓一身黑色西服前來,看見他們在這裡,微微一怔步伐止住。竟也沒有上前,既不出聲打擾也不阻止他們祭拜。只是靜靜看著,不知道看了多久之後,他深深望了一眼王子衿的墓碑,和墓碑前方孩子的身影,直接轉身離去。
寂靜的墓園裡,卻傳來很輕的一聲,「抱歉,小寶就交給你照顧了。」
待蔓生再望向他,人已經走遠,卻像是一抹幽魂。
這天蔓生陪著小寶在墓園裡待了很久,在一片安靜里,直到小寶開口喊,「林阿姨,我們走吧。」
蔓生上前,牽過小寶的手走下山台。
下坡的時候,蔓生一低頭才發現小寶一邊走一邊在揉眼睛。不知道何時,孩子已經哭了,哭的無聲無息,甚至是倔強的去擦眼淚。
蔓生也沒有開口,這一路孩子默默哭了一場。
等走到山下,蔓生在孩子面前沉膝蹲下,發現孩子哭的滿臉都是濕痕,剎那心痛難擋,伸手給孩子抹眼淚。她要怎樣才能給他很多很多愛,她又要怎樣才能讓他不再傷心難過。
「為什麼他們要走呢?」孩子帶著哭聲問。
蔓生一邊為孩子擦眼淚,一邊哽咽說,「小寶,阿姨不會走的,我會一直陪著你,一直一直陪著你……」
小寶一揉眼睛,止不住的眼淚,突然張開手臂將她一下抱緊,緊緊的抱住不放,那些眼淚全都沾在蔓生的衣服上,大哭一場後濕了大片。
……
祭拜過王子衿的夜裡,小寶找上尉容道,「爸爸,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今天林阿姨帶我去見了母親。」
尉容望著孩子道,「你如果是男子漢,那當然就可以去。」
小寶沉默的小臉綻放一抹欣喜,是那樣的高興,「我是男子漢!」
「很好。」尉容滿意頜首,卻忽然又道,「現在爸爸也有一個事情要告訴你。」
……
茶廳內,蔓生陪伴在老太爺身邊,告知老太爺祭拜一事。
老太爺的怒氣似乎消減了不少,雖然依舊痛心惱怒,卻因為逝者已逝孩子終究無辜也沒有多言。
過了不久,瞧見尉容牽著寶少爺的手走來。
父子兩人一坐下,尉容道,「爺爺,我打算和蔓生正式訂婚。」
蔓生一驚,這實在太突然!
誰知,小寶接著道,「太爺爺,男子漢就是要訂婚的!」
這兩者之間又有什麼關係?真是童言無忌,卻偏偏說的這樣認真,好似本就該如此!
元伯眼見要正式商議,笑著喊道,「寶少爺,讓鄭媽帶你去吃糕點吧。」
寶少爺點點頭,鄭媽便帶著孩子離開了。
尉容又道,「爺爺,我想只邀請家族親眷以及朋友,這樣就夠了。」
老太爺則是默然沉思,雖說王子衿已不再是尉家族人,可如今她的死還是一個謎,究竟是被誰謀害也未解,此刻辦訂婚宴有些不妥。但尉家現狀分崩離析,也的確該重整。
「其實也不是非要現在。」蔓生開口道,她深知當下形勢緊迫。
尉容卻堅決道,「爺爺,您一直說,凡事問心無愧就好。」
「老太爺,不能因為大少奶奶……」元伯一時間沒有習慣改口,這才又道,「不能因為王家千金過世,就耽誤容少爺和蔓生小姐的婚事。否則傳出去,還以為是心有愧疚才遲遲名分不定,先訂婚也是合情合理……」
老太爺轉念一想,只是邀請家族親眷友人,又不過是訂婚宴,那也是理所應當,「老元,挑選下個月的黃道吉日,先致電通知!」
……
突然決定要訂婚,蔓生就像是坐在雲霄飛車上,卻來不及描繪其中百般感受。
因為次日,各大媒體報紙突然爭先報導另一件喜訊——津城蕭氏雲商副總蕭從澤先生即將迎娶北城容氏家族千金容柔小姐!
這件喜訊忽然成為頭版新聞,不僅傳遍海城,更是傳遍各座城市。
有關於蕭氏和容氏的聯姻,一時間成為媒體熱聞,傳頌的沸沸揚揚。
好似故意一般,非要昭告天下人盡皆知。
更像是,一定要誰知曉。
保利集團頂層的辦公室內,蔓生正在看報紙,忽而抬眸望向落地窗前的身影。他手中的煙,燃起煙霧,倒影出他一張淡然的臉龐。
雖然淡薄冷靜,卻如此深刻。
因為,只是那一句:她不會來,絕對不會。
她就已經發覺,他對她這樣清楚深知,哪怕多年不曾相逢。
蔓生走到他面前,輕聲說道,「尉容,其實你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