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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篇第364章:最痛之事我很不好

    「是正紅色……」突然,他低聲說。

    蔓生一怔,那抹口紅印記愈發醒目,竟像是吻在了他的掌心!

    因為是出席婚禮,所以蔓生自然精心裝扮過。唇膏是必備品,余安安替她選了正紅色,為了迎合今日這場喜事。蔓生也沒有在意,余安安一遞給她,她也就用上了。

    結果此刻,卻是有些侷促,她想要翻找手帕亦或者是紙巾,總是要擦拭乾淨……

    尉容還攤開的手,手指彎曲成一個姿勢。那枚印記,不斷灼燒,灼燒了五臟六腑,他終於又道,「不用找了。」

    蔓生剛要拉開挎包拉鏈,卻見他已經取出西服前襟處別著的巾帕。將掌心的唇印輕輕擦去,但也立即,那抹正紅色印染在他潔白的巾帕上。

    他倒是並不在意,直接將巾帕收起,也將那抹痕跡一併收掩。

    蔓生竟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忽然安靜下來,卻又聽見曾若水的聲音再度響起,是她不斷在質問,朝著曾樓南喊著,「你說你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記憶里鮮少會這樣暴躁動怒的曾若水,顯然無法再克制自己的情緒,所以才在花園裡厲聲質問。冷靜和理智也蕩然無存,曾經不苟一笑的冷美人,儼然成失控。  

    蔓生秀眉一蹙,張望了一眼落地窗外,悄悄探出頭,瞧見了曾若水以及曾樓南的身影。她深知留在這裡實在不妥,更不願偷聽他們談話,當下就要離開,也勢必要將他一起帶離此處。

    可是蔓生再一回眸,他竟然直接坐在了一張椅子裡!

    「你怎麼不走?」蔓生下意識詢問,聲音卻也克制著儘量放輕。

    靠著那道牆,有一張桌子,還有兩張椅子,都是象牙白的顏色,他端坐在那裡,將手中的書籍輕輕舉起,給了她無聲回答。

    蔓生瞧明白了,原來是他一直在這裡看書,而她才是前來打擾之人。

    就連樓下爭執的另外兩人,也像是打擾了他的清靜安寧。

    可他若是不走,蔓生怎麼能夠獨自一人離開?

    讓他留下來繼續偷聽,她絕對辦不到。現在直接打斷曾若水和曾樓南的談話,似乎也不合禮數。就在兩難之際,蔓生離去的步伐也止住了。

    除了這兩種原因外,還有更重要的一則,她是真的擔心曾若水。

    她也想要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蔓生靠著那道牆內,她低頭望了下去——  

    三樓的窗戶下方,曾若水一雙眼眸狠狠盯著曾樓南,聽見他道,「盛瑄是個不錯的人選,家世優良,書香門第,有禮貌也有學識。如意已經嫁了,你也不該再耽誤。」

    耽誤?

    曾若水笑了,她當真笑了出來,「我這樣一個給曾家丟臉的人,有資格匹配那樣一位才貌品行皆優的富家子弟?」

    「很明顯,盛瑄對你很有好感,只要你願意,他就一定會愛上你。抓住了一個男人的心,還有什麼不能?誰沒有過去,等他對你死心塌地,一切都不算什麼!」曾樓南沉靜回聲,幾乎是在客觀分析。

    曾若水臉上的笑容淡去,卻有些絕望道,「曾樓南,在你的心裡,我這個人的感情,難道就這樣低賤?」

    ……

    低賤!

    蔓生聽到這兩個字,一顆也是擰起。

    怎麼會用上這樣強烈的字眼,好像她這個人早已經卑微不堪……

    蔓生靠著牆,清風透過鐵藝窗戶不斷襲來,在曾若水的質問過後,卻突然化為寂靜。

    唯有,身後處那張椅子裡,尉容靜靜翻看書籍,他不曾再有任何聲音,像是屏蔽了周遭所有聲音。  

    鬱鬱蔥蔥的花園裡,曾若水只能看著曾樓南,她感受到自己的喉嚨處,有一絲腥甜。因為她抿緊的唇,是在痛恨之下牙齒深深咬出一道血痕。

    曾樓南也同樣望著她,消瘦的她,幾乎瞧不見任何一絲豐盈姿態,風一吹拂,好似要將她整個人吹走。

    須臾,他眼中那份深邃被壓下,愈發冷漠強勢道,「盛瑄如果向曾家求親,我會為你答應。」

    「你就這麼急著想要把我嫁出去?因為我的存在,對你而言就是一個污點?還是,曾家現在早就容不下我了?」曾若水切齒道,「把我嫁出去,這一次能為曾家換來什麼利益?」

    「兩年不見,這就是你送給我的見面禮?你就為我操辦這件事?」曾若水不斷詢問,他們確實已有兩年未見,可那些傷痛,卻如利刃刻進骨子裡,在對上他的剎那間,悉數被再次翻出。

    曾樓南凝望了她一眼,顯然無意再和她談下去,「歲數到了,女孩子總要嫁人。總有一天,你會愛上你的另一半。」

    所以,這個另一半,不是盛瑄,也會是別人,任何一個陌生人……

    曾若水雙眼瞬間紅了,那壓抑在心中不知多久的話語,哪怕是她最不堪最骯髒的情感,她都忍不住喊道,「曾樓南!你以為我還能愛上第二個人——!」  

    這聲詢問這樣痛徹心扉,那仿佛是一個人一輩子,唯此一次飛蛾撲火般的愛戀!

    蔓生的手輕輕扶住牆,她不曾再目睹曾若水的神情,但是她的聲音,那樣悲傷那份憤恨,充滿了無盡的無奈……

    可是,這唯一深愛的人,又會是誰?

    從年少到成年,曾若水身邊來來去去那樣多的男孩子,可唯有蔓生和邵璇知道,其實她從來不曾真正動心過。旁人只會認為她是一隻蝴蝶,遊戲人間的是她,但她不過是客套的扮演場面角色。

    那份深情,並未對任何一個男人展露絲毫,而今卻在曾樓南面前傾訴質問?

    蔓生一下定住,她不該更不敢這樣去設想,卻偏偏不由自主往那可怕的設想聚集。

    她唯一深愛的人,其實不是旁人,而是曾樓南本人?

    可他們是兄妹!

    這到底又是怎樣的開始,延續了怎樣的經過,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尉容抬眸,他望向前方的身影,她好似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思緒開始混亂,蔓生的呼吸也是靜止,她的手緊緊扶著牆,險些就站不穩。

    如果是真,這是違背綱倫大逆不道!  

    ……

    那份驚懼,讓蔓生一動也不動,四肢百骸不過如此,直到聽見曾樓南冷漠訓斥,冷然一句,「你不要發瘋!嫁給盛瑄,有什麼不好!」

    兩年的冰封,那所有一切都像是一團沉積在心中的陰霾,曾若水那雙眼睛通紅一片,更是冰冷,「我就算是瘋了,也不關你的事!你可以答應這門婚事,但是對方娶到的,只會是一具木偶!」

    她這是在說什麼?

    木偶沒有生命!

    她是在拿命威脅?

    曾樓南終於亦是怒氣凝起,「我是你的大哥!父親過世後,你的婚事現在就由我來做主!你是曾家的女兒,我不管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不管你愛或者不愛,曾家這麼多年養育你,你就該學會知足!」

    「我寧願自己從來都不是曾家的女兒!這輩子最痛恨的事情,就是我的身上流著曾家的血!」卻不想,她更為激烈的女聲直接回擊。

    尖銳無比,想要將這片寧靜蒼穹全都刺穿,仿佛這樣才能抵達一片安靜棲息之所,那裡沒有所謂的家族,沒有所謂的親人,更沒有他!

    曾樓南眉宇緊皺,對上她道,「你痛恨也沒有用!你這輩子也改變不了!」  

    改變不了……

    的確是無法改變……

    曾若水愣住了,竟然像是被說到了痛處,她無力反抗,更無力反駁,縱然握住了刀槍,想要推倒攔在面前的那堵高牆,拼卻性命卻也枉然!

    天地都沒有了顏色,曾若水的面前唯有無止盡的黑暗……

    「大少爺……」傭人從後方處奔走而來,身為曾家長子的他,的確不該這樣長時間遠離婚宴賓客。

    曾樓南在離去之前道,「不要再說意氣用事的話!自己想清楚!」

    曾若水瞧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卻許久也沒有移動步伐。

    像是變成了一塊石頭,砸在這裡後就任由風霜雨打。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蔓生雙腳也發麻,她才動了動身體,沉重走出花園。

    可是別墅三樓的藏書室內,蔓生已經驚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他們走後,她也想要遠離,遠離這些紛擾,遠離這段違背綱倫的感情……可是若水,她又要怎麼辦?

    蔓生急忙轉身,卻因為太急切,胳膊肘撞擊到牆角架子上的吊蘭盆栽!

    「……」蔓生無法反應,整個人還沉靜在那可怕的設想中!  

    有人卻伸出手,那麼剛好的接住,將這盆弔籃又放回原位——

    那可能會有的刺耳破碎聲不復存在,蔓生也因為這意外之下的失手而清醒過來,又聽見他道,「他們已經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吊籃盆栽被調整了方位,尉容將手中的書籍,放回到書架上去。

    蔓生瞧著他走向架廊,他是這樣平靜,好像事不關己一樣。她也的確是要走,但還有一句話也必須要說明,「尉容,我希望剛才聽到的一切,請你不要對第二個人說起。」

    就連蔓生都察覺出不對勁,他又怎麼可能會沒有一絲異樣……

    可事實真相是怎樣,誰也不清楚,她更不希望輕易斷定。

    尉容將書籍放回架子上,又是取下第二部,「你大可以放心,我沒有興趣。」

    蔓生輕輕頜首,而他拿著另一本書轉過身來,突然問道,「不過,這是不是違背綱倫?」

    ……

    他果真還是察覺到!

    蔓生眸光一凝,瞧著他走近,「如果這是真的,你又是什麼想法?」

    如果設想是真……  

    蔓生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想法,而她只清楚一點,「若水是我一輩子的朋友,這一點不會改變!」

    「當我沒問。」尉容回了一聲,他又坐回到方才的象牙白椅子。

    蔓生卻也想起另外一件事,她的視線落定,「剛才任翔會開口打抱不平,是你授意?」

    花園裡任翔會出現,這並不奇怪。原本就在一處山莊裡,前前後後總會相遇。可那兩位千金,明顯已經不是批判了一兩句。難道說,其實他又避開賓客到了花園,結果聽見那兩人的話語後,悄悄繞過花圃離去。

    隨後又派了任翔去回擊,因為他不屑與人爭辯,更因為他早已經不喜親自出面。

    所以,她和曾若水會偶遇任翔是湊巧,可任翔會來此,卻不是巧合。

    而是特意所為!

    蔓生一直相信,世上湊巧的事,可以有一,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當下一番理智思量,蔓生輕聲問道,「我現在是不是應該感謝,你看不慣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隔了一道牆,他的西服扣子沒有嚴謹系住,微敞著外套,隨意卻也雍容。

    他手中的書籍未曾翻閱,坐在那裡朝她應道,「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感謝。剛才得到你的祝福,就當是還債了。」  

    原來不是欠人情,而是前者……

    蔓生回以微笑,終於離開了藏書室。

    婚宴禮堂賓客們還在熱鬧寒暄,新娘子前去換上第二身新娘禮服,而新郎正在招待賓客。

    任翔上樓的時候,也是一愣,「蔓生小姐?」

    蔓生應了一聲,擦肩而過下樓。

    任翔卻是有些愕然,她怎麼會從樓上下來?而且這邊的迴廊盡頭,也唯有藏書室!

    眼見人已經過了,任翔急忙進入,「容少……」

    離開花園後,任翔就遇見了余安安,於是兩人聊了片刻這才趕回。

    「被蔓生小姐發現了?」其實是容少特意派他去阻止那兩位喜歡背後說人是非的名門千金,任翔此刻不禁猜想。

    尉容應道,「她一向聰明。」

    可再聰明的人,卻也無法更改世間天理倫常。

    ……

    蔓生重回婚宴禮堂,於人群里找尋曾若水。在瞧見她之後,她立刻迎了上去,曾若水舉著酒杯,輕晃著杯中的酒微醺笑問,「蔓生,告訴我,怎麼才能變得和你一樣?」  

    「怎麼才能當作一切沒什麼大不了……」她苦苦詢問,笑容全是苦澀。

    蔓生沉默了片刻,她微笑著輕聲回道,「只要明白,除了生死,這個世上哪一件都是閒事。」

    ……

    終於,正午的第一場婚宴在新娘到來後正式開席。

    蔓生被安排和曾若水同座,而王鏡樓因為還要應酬賓客,所以不在同一桌。

    余安安也在一旁,看著婚宴中央被鮮花鋪滿的主席台上,新娘子和新郎官接受司儀各種環節的節目進程。賓客們也是不時鼓掌恭喜,場面盛大喜慶。

    席宴上,溫尚霖也和尉容撞了個正著。

    但是面對他,溫尚霖沒有再多言,敬向對方一杯酒也就過了。

    婚宴過半,卻見郭助理領著那位盛公子,直接朝她們所在那一桌筆直而來。

    「若水小姐,瑄少爺在找您,想陪您聊聊天……」郭助理說著,已為盛瑄拉開座椅。

    盛瑄禮貌入座後,便是向她們打招呼。

    曾若水只是在最初時候回了個淺笑,之後又不再出聲。

    於是蔓生應聲談笑,然而這位盛公子,倒是一個極好脾氣的人,很是有耐性。談起天文地理,談起詩詞歌賦,果真是一位書香門第的斯文公子。  

    一直到正午這一場婚宴結束,盛公子才隨眾人離席,「若水小姐,林小姐,我失陪一下。」

    「他倒是很有涵養。」蔓生不禁道。

    曾若水卻是意興闌珊,「只是現在而已。」

    這位盛公子骨子裡是怎樣,誰也不清楚,可至少現在看來是,蔓生卻也有一絲不安,她為什麼又這樣斬釘截鐵。

    「蔓生……」又是一聲呼喊,蔓生回頭去瞧,是溫尚霖前來。

    溫尚霖其實是來告別,用過午宴後,他就要帶著莊宜離席。莊宜畢竟還懷著寶寶,所以難免勞累。而他也因為事務繁忙,不便久留,「作為朋友,我是來告訴你一聲,我和莊宜要先走了。」

    他開口第一句,那一聲「作為朋友」讓蔓生微笑應道,「好,空了我會去看老太太。」

    溫尚霖實則也沒有旁的想法了,原本還想再多聊幾句,也好似沒有了必要。那些執著留戀,早在當年她離去之前就已經認清。或許能夠這樣平靜相處,也是一件值得高興之事。

    他亦是朝她笑了笑,道了一聲,「再見。」

    再見,林蔓生。

    從此以後,只是朋友。  

    溫尚霖微笑離去。

    山莊別墅的前庭處,車子已經久等多時。莊宜是真的累了,坐在後車座在休息,瞧見溫尚霖上了車,她輕聲問道,「表哥,和蔓生姐打過招呼了?」

    溫尚霖頜首,車子便駛離別墅。

    莊宜見他有些沉默,卻以為他還對她余情未了,她想要說些安慰的話語,偏偏也不能夠。就在當下,溫尚霖卻朝她道,「你回去後告訴媽一聲,之前不是說約了哪家千金一起出來喝下午茶,我最近應該有空。」

    莊宜起先是驚詫,有關於他的婚事,溫夫人真是束手無策。而今,誰想再見到林蔓生之後,他竟然主動提起。

    是他真正放下,是他不再強求,是他決定要重新開始!

    「我回去就說!」莊宜立即應聲,她是這樣高興。

    車窗外午後陽光燦爛,即將迎來了另一個盛夏。

    ……

    午後的莊園別墅里,一眾賓客還未曾離開,他們要留到晚宴時刻。

    曾樓南遊走在賓客之中,瞧見尉容獨自在一處,他迎了上去,「尉總!」

    兩個男人在安靜一角入座閒談,在恭賀婚禮新人後,也面臨正題。  

    這一回,是尉容先行道,「聽說曾總最近有一筆生意。」

    曾樓南手上的確有一筆生意,而且意欲和保利合作。只是在接洽人選方面,還不曾定奪。婚宴現場還有王鏡樓在場,可是此刻他卻主動尋求洽談。

    這可是少見!

    曾樓南揣測著他的用意,難道是因為他現今涉嫌謀殺,導致公司高層壓力以及商圈業界壓力不斷,讓他急於想要暫穩人心。

    可是瞧著尉容沉靜的模樣,又好似並非如此……

    曾樓南一時也瞧不明白,但不管如何,對於他而言都沒有差別。

    「等婚宴結束後,我們再約時間相談?」尉容又是低聲詢問。

    曾樓南應聲,一句場面話回敬,「求之不得。」

    ……

    當天夜幕降臨,夜宴開啟之前,新郎官攜新娘起舞,賓客們都在欣賞舞姿紛紛稱讚。

    待起舞結束,那位盛公子直接走向曾若水邀舞。

    眾人立即矚目,曾若水卻遲遲沒有應允。

    曾夫人不悅出聲,「若水,還不快跳一支!」  

    此時,曾樓南亦是開口呼喊,「若水!」

    這種場面下,這一支舞不跳怕也是行不通,曾若水的目光掠過曾夫人,又是定睛於曾樓南。最後,她揚起笑容,將自己的手放入對方手中。

    盛公子牽過曾若水,兩人便隨其餘賓客一起共舞。

    蔓生站在一旁,她看著曾若水的舞姿。

    禮堂樓上的迴廊里,任翔陪伴在尉容身旁,亦是瞧著下方起舞的男女。

    曾若水的舞技十分出色,冷艷的美人的確是沒有給曾家丟臉。她不斷的旋轉,展現出最完美的一面。眾人的目光,漸漸被她吸引,掌聲雖然不曾有,可驚嘆聲卻超越了曾如意……

    一曲即將終了,蔓生卻覺得莫名淒涼,她好像用盡生命在跳這一支舞。

    就在下一秒,蔓生眼前映現了一抹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眾人也是愣住,因為中央處正在起舞的曾若水,她白色飄逸的真絲禮服裙上,墜落了片片血色!

    盛公子嚇了一跳,他一下停住,「若水小姐……」

    曾若水似乎沉淪在這一曲音樂中,舞步一停,她也僵在半空中,「怎麼不跳了?」  

    「你流血了……」盛公子驚喊,曾若水低頭去瞧。

    她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上已經落下鮮血。

    還有更多的,更多的鮮血,不斷從她的鼻腔流出……

    她漂亮的白色真絲裙,變得那樣驚心……

    眾人瞠目震驚,曾夫人更是臉色一沉!

    曾樓南瞧見此景,他驟然凝眸,急切的步伐就要上前,卻見另一道纖細身影已經飛奔向她!

    樓上,尉容的目光鎖定人群里的她,她慌忙了神色,直衝向曾若水。

    他握住欄杆的手,猛然一緊。

    「若水,我們不跳了,不再跳了……」蔓生難掩心痛,勸說她不再跳舞。

    卻仿佛她是在說:若水,我們不愛了,不再愛了。

    ……

    蔓生當機立斷,攙扶著她離開禮堂。

    曾樓南只得留下善後,微笑告知賓客們,「各位,實在不好意思,舍妹身體最近有些不舒服……」

    眾人也只瞧見那位曾若水小姐鼻腔流血,所以不以為然。只是剛才的場面,還是太讓人震撼,有一種絕望之美!  

    蔓生扶著曾若水離開別墅,余安安就要取車,結果發現沈寒已經抵達,「若水小姐!」

    沈寒原本是打算夜宴結束後前來接應,可是突然瞧見她們一行人匆匆而出。等走近一瞧,更是心中一駭!

    「先上車!」來不及再解釋,蔓生吩咐高進開車,自己則是與余安安一起將曾若水扶上了車。

    車子飛快駛離莊園別墅,遠離了喜慶婚宴。

    曾樓南才剛安撫平息了這場風波,下屬已經上前報告,「大少爺,若水小姐被林小姐接走,是沈助理開車……」

    周遭是熱鬧賓客,曾樓南的眸光卻悄然黯淡。

    樓上的迴廊里,那道駐足身影已經不在,不知何時已經輾轉來到了一處窗台。

    尉容站在窗台上眺望莊園外的景色,那輛車子的尾燈消失於夜色中。

    ……

    夜幕里,蔓生等人將曾若水送回了她平日裡所住的翠屏公館。

    公館的臥室內,蔓生和余安安一起為曾若水換下裙子。沈寒則是為她送來藥瓶,曾若水服藥之後,整個人方才漸漸好轉。

    余安安下樓去吩咐傭人做一些吃食,沈寒也退出了房間。  

    遭遇了一場驚心的風波,曾若水沒有多少力氣,她躺在柔軟的床上,瞧向一旁陪伴的林蔓生。

    蔓生正在給她摺疊衣服,是從櫥櫃裡翻找睡衣的時候不小心弄亂的。將衣服整理好,她又是在床畔坐下。

    她伸出手,為曾若水理了理髮絲,輕聲詢問,「餓了嗎?」

    曾若水卻沉默了,良久後恍然出聲,「蔓生,你怎麼什麼也不問我了。」

    或許,她一直在等待,等待她關心詢問,可她卻沒有。她又為何不曾,只是因為她知道,「你清楚我的脾氣,不想說的,就不會說。所以,你才不問。」

    蔓生只是靜靜望著她,她的手握住她,她的手那樣纖細,輕握的時候幾乎沒有力氣。

    曾若水望了她一瞬,她沒有了笑容,呢喃間輕輕說,「蔓生,我不好。」

    蔓生瞧見她的臉龐蒼白無比,那樣悲傷的對她說,「我很不好。」

    她的心,再次一陣絞痛!

    直到這一刻,蔓生才徹底明白,為何在津城之時,當曾家的人前來接她回宜城,她沒有立即跟隨回曾家。是因為她根本就畏懼面對,甚至是不抱任何希望於是不想面對……  

    素來冷傲倔強的她,外人面前言語從來不留情面的她,這樣好強不服輸的她,竟然會向她承認,其實她不好,而且是那樣不好。

    蔓生看見她的眼淚,悄然落下。

    她哭的無聲無息,讓她難受心疼,讓她想要保護,卻都不知要如何才能夠!

    ……

    次日——

    海天大廈頂層的套房裡,一道身影靜靜抽著煙,駐足於落地窗前方。

    可是突然,任翔疾步來報,「容少!剛剛曾氏合生來電,曾總的秘書請准推遲今日會面,因為曾總臨時有事!」

    昨日在曾如意的婚宴上,直接敲定商談時間,便是今日。可誰想,相約時間將至,曾樓南居然爽約。

    尉容低聲問,「什麼原因?」

    任翔回道,「消息來報,曾夫人去了翠屏公館——!」

    尉容驟然沉眸,猛地抽了一口煙。

    那是曾若水私人所住的公館,而林蔓生也未曾離開!

    ……

    「若水小姐!副總!是曾夫人來了——!」余安安上樓來報的時候,蔓生正扶著曾若水剛剛起床。  

    聽到曾夫人到來,蔓生卻察覺到來者不善,曾若水倒是不慌不忙,「我換身衣服就下去。」

    於是,公館大廳里曾夫人一言不發坐等,兩側的下屬站在她身後。

    那氣勢卻是如山一般,像是來討伐!

    蔓生陪著曾若水慢慢下樓,兩人尚未站定,曾夫人的目光已然望向曾若水。她的眼中滿是嫌惡,仿佛在她眼中,她只是一個禍害,而且是一個令人生厭的禍害。

    曾夫人一襲華服,分明是坐著,卻那樣居高臨下對她道,「昨天這樣的大喜日子,你竟然鬧出這樣不得體的事情!既然身體不好,又為什麼還要出席?還有,和盛家的婚事,你什麼時候答應!」

    聽見她這一番話,曾若水臉色愈發蒼白。

    蔓生不禁凝眸開口,「曾夫人,實在很冒昧,可是有些話我不得不說!一個人身體不好,自己也不能控制!昨天跳舞的時候,也不是若水願意,而且她現在還病著,不適合談婚事!」

    「林小姐,很感謝你昨天照顧若水!但這是我們曾家的家事,你現在可以回去休息了!」曾夫人對上林蔓生,同樣沒有好顏色。

    蔓生冷聲道,「的確是家事,可若水也是我的家人!就算她現在身體沒有病痛,也有權力選擇自己的婚姻!您不能勉強她!」  

    「以她的情況,盛家的公子對她有意,願意娶她為妻子,她還有什麼不滿意!」曾夫人直接質問,更是下令,「管家,還不送林小姐離開!」

    蔓生一早就知道曾夫人不喜曾若水,卻不想多年來出國在外歸來,竟然變本加厲!

    就在當下,瞧著管家聽命前來請離林蔓生,曾若水虛弱的女聲響起,「我是沒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地方!我這樣一個給曾家丟臉的人,還有過一個流產的孩子,能夠有人家肯要我,真是萬幸!」

    蔓生不敢置信,任是她如何設想,都沒有想到在她離開期間,曾若水懷過一個孩子,而且這個孩子還沒有了?

    「可是芸姨,您想不想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曾若水正視於曾夫人,一雙冷絕眼眸直視。

    可這卻讓曾夫人駭然,也震驚了蔓生。

    因為曾若水從來不曾主動喊過曾夫人一聲「芸姨」,此刻是第一次!

    更因為,這個孩子竟仿佛是和曾家有關!

    一瞬間天地崩塌日月無光,這真是讓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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