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篇第406章:誰能瞑目一棋數年
畫房內室之中,余安安以及胡管家只見林蔓生捧著那幅被割碎的畫,她的口中呢喃重複著那一句,「有過的……真的有過……」
余安安無法明白:有過什麼?又哪裡是真?
「蔓生小姐,您還好嗎?」胡管家不禁關心詢問。
蔓生回過神來,猛地問道,「為什麼這幅畫被割碎了!有誰進來過這裡!」
分明是被人用尖銳的刀劃破,可誰又會做這樣的事?
胡管家立即道,「不可能有外人進來!這裡是容少爺的畫室,平時只有傭人來打掃,否則誰也不許進入!」
「難道是尉總自己用美工刀毀了畫?」余安安更是狐疑道。
蔓生的目光,還一眨不眨落在那幅畫上,聽見胡管家奪定道,「更不可能!容少爺一向愛惜畫稿!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可如果不是別墅里的傭人,也不是尉容自己,那還會有誰?
居然成了無法解答的謎題!
眼看窗外天色已黑,蔓生也來不及再停留,她捧過畫作道,「胡管家,這幅畫我帶走了!」
……
車子駛離山莊,筆直往暫居的住所而去。
在抵達博洛尼亞後,蔓生立刻租下附近一處公館。而後又找來幾位常年定局於這座城市的華裔,更帶著翻譯人員隨行。
由高進和程牧磊各為小分隊,親自帶領前去追查。
而蔓生則是帶著余安安,以及另外幾人同時親赴找尋證據。
只是數日下來,卻依舊沒有音訊。
公館內一片溫暖,直到歸來後,余安安這才忍不住追問,「副總,真的有證據嗎?」
從北城輾轉至義大利,他們一直在奔波,余安安不怕尋找,可她只怕證據根本就不存在!
「我曾經看見過一張內存卡……」蔓生這才道出當日所見。
那是在爭奪寶少爺的撫養權之前,當時蔓生尚在保利任職,午休時間前往總經辦,因為前一日就說好一起用餐。
可是當她前來後,宗泉也隨後而入,將一件物品送上,更是告知尉容:這是大少奶奶派人送來給您的。
而尉容直接命令扔了,最後也是被她阻止,才發現是一張內存卡。
將內存卡放入攝影機中,畫面也出來了。
依稀之間可以記得,屏幕畫面里是一處熱鬧派對,那些人影晃動之中,蔓生卻依舊認出了那道身影!
那是尉容的身影!
事後尉容直接將內存卡處理,彼時蔓生不曾多想,可如今卻覺得太過蹊蹺!
「如果可以找到那段視頻,我想再看一看視頻里的人!」蔓生輕聲回道。
余安安聽聞這一切,更是覺得森寒,雖然此刻已是入夜,卻覺無形之中仿佛有人一直在窺探一般,晦暗難辨詭異莫測。
當夜,待高進以及程牧磊紛紛歸來。
眾人聚在公館內臨時用來開會的工作室里商討,結果如常沒有實質進展。但是誰也沒有輕言放棄,畢竟名單上可以尋找打聽之人,還沒有到最後一位。
這就表明還有機會!
「又找了一天,你們也累了,快去休息……」蔓生輕喚一聲,眾人也紛紛起身回房。
眾人也確實是累了,形勢如此險峻,又是在和時間賽跑,精神被一直壓迫著,難以得到真正的放鬆。
寂靜的夜裡,蔓生一個人坐在桌案前,那幅畫被她擺在前方,她取來一面同等規格的玻璃,又再取來膠布。將被割破的畫稿從畫框裡取下,而後小心擦拭灰塵。
畫稿恢復了乾淨整潔,視線又是落在那片翻起的畫紙背面一角,那行字再次映入眼帘——送給你,喜歡嗎?
蔓生瞧了半晌,她拿起了筆。
窗外,寒風吹拂而過。
玻璃倒影出,她低頭書寫的一幕。
等到半夜的時候,余安安難忍飢餓,走出房間找些食物。她捧著餅乾和牛奶,張頭一望發現盡頭那間工作室內還亮著燈。她安靜來到房門口,這才發現那道身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而原本被割破的畫稿,竟已被修補好。儘管仔細去瞧,還可以發現修補過的痕跡。可是,那幅畫再也不顯得驚心駭然。
畫裡的女孩兒,笑得那樣好看,那是花樣年華般的年紀。
……
十二月月底的海城,氣溫驟降。
大概是因為一月即將來臨的緣故。
每當年關將至,也是公司最為忙碌的時刻。
這日傍晚近四點,尉孝禮一行剛從外返回保利集團大廈,元昊後方就緊隨其後。
尉孝禮筆直走向那張代表了最高權威的大班椅,岑歡則是詢問,「元昊,有什麼動靜?」
元昊回道,「孝禮少爺,容少爺還在北城醫院治療,不過病情已經控制好轉。過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出院。」
聽聞如此,岑歡也終於有些放心,可未曾感到真正安寧。因為即便出院,也不過是回去監獄之中等待執行死刑。
「還有,胡管家那邊來電,蔓生小姐已經去過山莊……」元昊又是轉達了遠在義大利的近況。
岑歡也在等待義大利這邊來報,當得知林蔓生一行前去後,尉孝禮就以尉家當家人的身份鎮壓了胡管家,命令其只要林蔓生出現就不准阻攔。
元昊又道,「蔓生小姐發現了一幅疑似是容少爺留下來的畫,問胡管家要了那幅畫拿走了……」
「什麼畫?」尉孝禮不禁追問。
元昊如實回道,「胡管家說,是一幅蔓生小姐的畫像,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被割碎了……」
岑歡困惑不解,尉孝禮也陷入沉思沒有回聲,「你先下去,有情況再來報告。」
「是……」元昊應聲退下了。
岑歡雖是沉默著,卻筆直望向了他。
這一回,不等岑歡發問,尉孝禮率先開口,像是在對她解釋,更像是否定那份可笑的關心,他冷聲道,「我不過是好奇!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一個長得這麼相似的人,我也有興趣見一見!」
如果案件背後另有一個人,不管尉容是否有罪,這個人必定神似!
他倒是要親眼瞧一瞧,幕後之人究竟是誰!
……
距離十二月月末還有四天時間。
海城的白晝變短了,而黑夜也變得漫長。
深夜裡,車子駛入暢海園,車門打開的一剎那,寒風迎面襲來。
「大少爺,您快進去,外邊風冷……」孟少平急忙叮嚀。
王燕回卻是不疾不徐而入,絲毫不畏懼寒風。
待進入別墅里,王燕回望向這座大廳,那盞燈還亮起著,如同從前一般。可卻還是和以往不同了,好似少了一些,可究竟又是少了什麼?
「大少爺,您喝杯薑茶……」孟少平從傭人手中端過薑茶送上,低聲又道,「大少爺,鍾叔又來電了,他請大少爺去醫院看望老爺……」
王燕回褪去外衣,一張俊彥沉靜,半晌都沒有作聲。
孟少平接著道,「我有轉告鍾叔,等大少爺空了,就會過去……」
王燕回沒有再多言一句,直接起身上樓走向書房。
午夜近凌晨的時候,暢海園內卻有人連夜到來,孟少平驚愕呼喊,「鏡樓少爺……」
王鏡樓那張臉龐在迴廊廊燈映襯下,卻是陰沉無比,就像是來算帳!
他直接走向書房,一下推門而入!
王鏡樓一開口便帶著滿腹疑問,更帶著無法再壓制的怒氣,「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王燕回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他抬眸瞧向來人,王鏡樓還在發問,「蔓生姐帶人去了義大利,這件事情你知道!」
「我是知道。」王燕回如實回聲。
「你不僅是知道,而且還在暗中幫著她一起找證據!」時隔林蔓生趕赴義大利,至今已有數日光景,王鏡樓這才得知,就在林蔓生派人找尋和王子衿相識的友人之時,他居然在幕後協助,為她排除了一些不必要的障礙,讓她找尋的時候不再遭受諸多刁難冷拒!
王燕回沒有再應答,可他亦沒有否認。
「你現在是承認了!」自王鏡樓得知的剎那,他就知道這一切不會是假,「尉孝禮默許蔓生姐進入那座山莊,現在連大哥你也在背後一起幫著她?」
尉孝禮會相助,王鏡樓絲毫不驚奇,畢竟尉容是尉家族人,可他唯獨想不通王燕回,仿佛是遭受了被判,是被至親背叛的感覺,「你是在推波助瀾!你也要為尉容洗脫罪名!」
王鏡樓一下急沖向王燕回,顧不得兄弟輩分,那些該與不該,猛地揪住他的衣襟斥責,「大哥!你怎麼對得起姐姐!你怎麼對得起被害死的姐姐!」
面對王鏡樓瘋狂質問,王燕回眸光鎮靜,終於開口道,「我這樣做,就是為了子衿——!」
王鏡樓愣住,又是斥責,「你不要再狡辯!」
「如果蔓生假設一切是真,難道我也要眼睜睜看著案子被草率結案,就當作了結嗎!」王燕回冷聲反問,王鏡樓一下沒了聲音。
王燕回繼而道,「案情背後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人,不管是尉容找來的幫手,還是罪魁禍首,都不能讓他逍遙法外!難道有人認罪就算完事?你不想知道子衿究竟是怎麼死的,又是被誰害死?」
「案子隨時都可以結束!就算尉容死得安寧,可是子衿有沒有死不瞑目,她下到黃泉後,又有沒有安心!」王燕回的質問聲驚天而起,響徹於寂靜的書房裡。
「……」王鏡樓揪住他衣襟的手,突然沒了力道,他垂下了手。
其實他怎會沒有這樣想過?
可是……
王鏡樓只覺得那些假設都太過荒謬!
「我是她的大哥!我也想找到害死她的兇手!」眼中斂著傷痛,王燕回沉聲道,「但更想找到真兇——!」
王鏡樓平復了心緒,垂落的手卻還因為不甘心而握緊成拳!
「咚咚!」敲門聲再次響起,是孟少平前來,「大少爺,鏡樓少爺……」
王燕回以及王鏡樓紛紛回望而去,孟少平道出下文,「蔓生小姐好像找到證據了——!」
……
距離另一個國度的義大利,此時博洛尼亞正是清晨。
因為一位外出未歸的科斯塔小姐終於在今早歸來,所以蔓生一行匆忙趕至。
科斯塔小姐當年同樣有出席那場派對,只是她並非王子衿的友人。當年派對里,不過是相聚時刻打過照面。
就在一個小時之前,這位科斯塔小姐已告知,當年的派對,她確實有留下視頻影像!
眾人趕至科斯塔小姐的住所,她將內存卡從被閒置的箱子裡翻找出來,也是困惑道,「好像幾年前,王小姐也向我要過這份視頻,是有什麼問題嗎?」
王子衿多年前也向她索要過?
那麼就一定是了!
程牧磊接過內存卡,放入於攝錄機里按下了播放按鈕——
蔓生看著鏡頭裡畫面閃現,科斯塔小姐微笑道,「那天的派對,真的是很熱鬧很開心……」
果真是熱鬧非凡的私人聚會,眾人都定睛在瞧。
蔓生卻並不陌生,因為她曾經就瞧見過一回。
可是余安安三人卻分辨不出,究竟尉總是在哪裡,只是畫面一轉,認出了另外一人——那正是王子衿!
緊接著,畫面有些凌亂,切換於派對各個場景,突然又是定格於一處……
「是尉總?」余安安不能肯定。
高進和程牧磊都在看,畫面實在太凌亂模糊,只有隱約的輪廓……
而後鏡頭中,那道男人身影,卻是走向了王子衿。
就在霓虹交錯里,是男人冷不防俯身,輕輕落下一吻,吻向了王子衿!
「難道真的是尉總……」高進也詫異了。
尉總親了王家大小姐?
蔓生緊緊盯著那道身影,那道極像尉容的身影,幾乎分辨不出真偽,從前竟以為是,而今卻是奪定道,「絕對不會是他——!他不會拿自己的孩子起誓——!」
猶記得當日,法院調解室里,因為寶少爺的撫養權,他們爭鋒相對。
正是當時,王子衿厲聲喊:尉容,你現在敢不敢拿你自己,你的家族,你的兒子尉司棠起誓!如果你說謊,就必遭報應不得善終——!
他將三根手指立起:我起誓——!
她一直都知道他心狠,可再狠,卻也不會虎毒食子!
……
蔓生一行當下來不及再多作探討,致謝告別了科斯塔小姐,也一併將這份視頻記錄的內存卡取走。
再次回到自己的住所後,眾人又來回看了好幾遍視頻影像!
最後,程牧磊按了暫停鍵,讓畫面定格在那個男人在晦暗不清的派對中親吻王子衿的一幕!
「如果說大少奶奶沒有說謊,可是尉總又起誓了,那這個人又是誰?」余安安百思不得其解。
程牧磊又是追問,「副總,會不會是尉總當時權宜之計,所以才會否認?」
儘管拿親生兒子來起誓,實在是太過狠毒,可誓言也未必一定要作數!
「不會!」蔓生一口否認,「以他的性子,沒有就是沒有!」
高進則是疑問,「副總,您這麼肯定?」
「難道他不知道,王子衿是他的長嫂?」蔓生凝聲反問,「他又怎麼會去冒犯她!」
豪門世家自然是講究禮節,極其注重輩分倫理,以尉容的身份,去冒犯未來長嫂,那簡直是大不敬!
如果尉總從前的時候,確實有對王子衿動了心思,那麼又何必在之後的日子裡時時刻刻以禮相待?
臨了,王子衿死去非命。
而尉容,卻也入獄最終被判死刑!
所以,眾人也是判斷,他絕對不可能對王子衿別有用心!
蔓生雖然奪定,卻也想不明白。
因為王子衿在法院當日,口口聲聲指著尉容,聲稱就是他吻了她。
究竟是王子衿誤認?
還是尉容狡辯?
在這兩者之間,蔓生已經排除了後者,那麼唯有前者。思來想去,竟覺得煩悶無比,她起身獨自回了房間。
余安安瞧著她離去的背影,不免有些憂心。
高進困惑道,「這個世界上,難道真有一個人,和尉總長得這樣像?」
……
這一天,蔓生一行終於沒有再外出奔波逐一找尋。
因為苦尋無果的證據,終於被找到了,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然而接下來更是疑團重重,竟像是走入了死胡同!
余安安三人一直在推敲質疑,他們更是發現林蔓生自從進入房間後,就不曾再出來過。
她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靜思這一切。
直到楊冷清的一通電話至國內北城聯繫上她,蔓生這才有了反應,她按了接通。
楊冷清是來告知她,「今天下午,他就會出院。」
看來他已經病情好轉……
蔓生沒有多言,只是沉默「嗯」了一聲。
「我已經聽說了你那邊的情況,也看過了視頻。」楊冷清方才聯繫了余安安,所以也透過轉發的錄像親眼目睹。
可就連楊冷清,也無法確信,視頻里那個男人究竟是不是尉容……
單是望過去,實在是神似!
「楊冷清,你和他認識這麼多年,你認為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嗎?」蔓生不禁問道。
這個時候,哪怕她那樣信任他,但是如果周遭所有人都質疑,那麼她的信任也無濟於事!
楊冷清在電話那端沉默著,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她,卻是反問,「你知不知道,尉容是什麼時候接受了尉叔叔的股份?」
尉父尉耀山,將名下半數股份留給了尉容,可起先的時候,尉容遲遲沒有答應接受。因為此時,也讓大夫人一直不滿,更是耿耿於懷!
實則蔓生並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時繼承,但她開始回憶,心中一算過往道,「他突然成了保利總經理的時候?」
「是!」楊冷清認證了她的揣測。
那個時候,是他突然離開了錦悅,一走數月不歸。再後來,蔓生為了尋找他親赴港城,又從港城一路找到了海城。也是在當時,她才得知,其實他根本就不只是能力卓越才幹出色的數家公司獨立董事而已,他真正的身份是海城赫赫有名的豪門世家尉氏容少!
而他勝任成為保利總經理的消息,也在那個時候在商圈內傳揚開,一時間激起千層浪!
蔓生此刻一回想,方才問道,「他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突然繼承了股份?」
「尉容沒有明白告訴過我。」楊冷清回道,「但是我猜想,這件事情一定和大哥脫不了關係!」
蔓生蹙眉問道,「你的意思是,尉佐正主動請求尉容繼承股份?」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楊冷清凝聲道,「畢竟那個時候,大哥一直身體欠佳,而且王家那邊又一直虎視眈眈!」
尉佐正自知命不久矣,又唯恐王家在握住了寶少爺之後,挾天子以令諸侯,所以才會請求尉容繼承股份。
只有名正言順後,他才能夠上位勝任總經理一職!
「尉孝禮那個時候還沒有進入公司……」蔓生又想到當年,尉孝禮也還尚未能夠掌權,就算他有心想讓尉孝禮繼承,可也絕對不能成事。
所以在衡量利弊後,尉佐正最終找上了尉容!
思緒幽幽回顧,蔓生不禁輕聲念出那一句,「君子一諾五嶽皆輕,他還真是守信……」
多年後今日,尉孝禮已是保利集團掌舵人!
無論是集團還是家族,所有權利地位,盡數到了尉孝禮手中!
「……」半晌,楊冷清也不曾應聲。
兩人皆是沉默著,只因為時光太殘酷,殘酷到開始之時,誰也不曾料想那真正用意,竟會是今時今日這般境地……
最終,還是楊冷清出聲道,「那幅畫又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有人潛入別墅?」
「胡管家說山莊裡門禁森嚴,絕對沒有可能……」蔓生回聲,可是凌亂的記憶卻開始跳躍,「啞伯!別墅里當時有一個啞伯!還有……」
還有那窗簾後的男人!
記憶冷不防跳至那一幕,那一年她亦是前來博洛尼亞,是為了找尋被他帶走的寶少爺。
就當她來到山莊,站在山莊外環顧尋找的時候,她明明看見別墅那一層的房間裡,窗簾後有一道身影!
從前時候未曾細想,此刻猛地定格,蔓生只覺得一陣寒冷直擊!
難道當時,那個神似尉容的男人,他當時就在那裡!
……
是夜,蔓生立刻帶著余安安三人再次前往那座山莊別墅,只為追問啞伯去向。
胡管家被她問得一怔,「啞伯就在附近不遠的房子裡……」
事不宜遲,夜色里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出發趕往啞伯住所。
沿路,胡管家告知有關啞伯的所有,「這位啞伯,是容少爺從前的時候收留了他,給了他一個住所……」
「啞伯不會說話,神智也不是太清楚,為人又膽小又怕事,可他很善良,待人很溫和,從來都不發瘋和人爭吵……」胡管家緩緩說道,「容少爺從前在這裡的時候,經常會去房子裡陪他,有時候也會住上一段日子……」
「後來容少爺離開了,啞伯就一個人住在那裡。不過容少爺有交待,讓我定期派人送去食物和衣服,還有一些生用品,也給啞伯留一些錢……」
有關於啞伯的過往,此刻聽聞其實也並不複雜,最後胡管家嘆道,「容少爺一向心善,所以才照顧了他那麼久!」
蔓生望著前方處,卻是沉默不言。
不過多久,眾人終於抵達了啞伯現今的住所。
那是一處幽靜的近郊住所,不過是兩層樓高的古老建築。房子外種著松柏,雖然寒風凜凜,但是依舊傲然於風中。那些寒霜覆在枝杈上,就像是一件冬日裡的外衣。
而那座建築,可以清楚瞧見滿牆枯萎的藤蔓植物。若此刻是夏日,定是綠茵萌萌。
此刻,那些枯敗的藤蔓籠罩了整座房子,夜幕里唯有一盞燈光在其中,看著實在是森然。
眾人全都下了車,胡管家怕驚擾了啞伯,所以他上前去應門。
「咚咚!」胡管家先敲響了門,而後拿出鑰匙再去開門,「平時的時候,每回送東西過來,就放在門口……」
但是今日,將門打開後,眾人一起入內。
蔓生走在高進後方,胡管家將大廳里的燈打開,眼前一切也映入眼帘——
一座陳舊住所,沒有任何怪異的地方,沙發家具都十分質樸,這裡就像是常年居住於此的故人居所。
「啊——!」余安安突然驚喊,一下摟住了林蔓生的手臂,「副總!那裡有人!」
眾人望了過去,一道身影蜷縮在櫥櫃後方的角落裡,只露出一雙眼睛望著他們!
剎那間,眾人也嚇了一跳!
「是啞伯!」胡管家安撫眾人道,「不要怕!啞伯,你出來……」
就在胡管家的呼喊下,啞伯才肯探出頭,但是始終都不願意面對眾人。
蔓生瞧見如此,便讓旁人全都退下,她獨自上前詢問,「啞伯,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啞伯好似不認得她,又好似認得一般,迷迷糊糊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卻始終也道不明。
蔓生對著啞伯訴說了好久,最終余安安看不下去了,「副總,啞伯不會說話,而且他好像精神方面有些問題……」
然而這位胡管家口中善良的啞伯,卻拿來了一盒糖果遞給了林蔓生以及余安安,手又是指著糖果,比劃著名手勢,示意讓她們吃!
蔓生捧著糖果,心裡邊卻是茫然。
余安安終究還是抵不過這份善意的熱心,她拿起一顆糖來,去了糖紙吃下,「副總,你也嘗一顆……」
啞伯又是咿呀喊著,好似是在問她好不好吃,蔓生點了點頭,「很好吃。」
因為方才吃糖,余安安手上也沾染了軟糖糖液,大概是啞伯一直揣在口袋裡的,所以都有些融化,「我得去洗手……」
蔓生也一同前去。
經過大廳,眾人都還在翻找整座房子,卻都沒有任何發現,高進以及程牧磊前來道,「副總,這裡沒有別人!」
所以,只有啞伯一個?
蔓生不禁蹙眉,洗淨手抬起頭,可是突然怔住,「……」
「這裡連面鏡子也沒有!」余安安本能出聲。
蔓生也正困惑於這個問題,這裡竟然沒有鏡子!
「高進,牧磊,你們去找找,這個房子裡有沒有鏡子!」蔓生立即吩咐。
結果,眾人找遍了整座房子後發現——這裡沒有一面鏡子!
正常情況下,又怎麼可能會沒有鏡子?
除非是容貌已毀,可如果是那個神似尉容的男人,不該是這樣才對……
「估計不喜歡照鏡子?」程牧磊質疑道。
蔓生卻在想,那不愛照鏡子的原因——難道是他根本就不想看見自己的臉!
……
同一時間,北城正是午後,那家醫院病房外,警員正在嚴守。
今日就要出院,袁秋葉也一同隨行前來。
經過了數日的治療,這位尉氏容少,終於康復好轉。只是他的病根卻是多年舊疾引起,任是如何靜養也不能完全康復。
病房裡醫生完成最後一次檢查後離去,袁秋葉這才走了進去。
他已將外套穿上,那是律師趙非明送來的大衣,灰敗囚服外一件純手工外套,卻是襯得他英氣不凡。
誰能相信,這人犯下命案是死刑囚犯?
「可以走了。」尉容轉身,漠漠開口。
袁秋葉望著他,卻是冷不防道,「原來你早就打算認罪!早在當時,你就在等著這一刻!」
有些事情,當下不曾察覺,但當過後卻又無比清楚。
比方數月之前,當警方再次緝捕他歸案,當時他似挑釁道:警方偵查階段羈押一般為兩個月,審查起訴一般為一個半月,審判階段三個月左右。我至少還有四個月時間,會配合警方。
「四個月時間,海城保利集團政變!」袁秋葉不禁凝眸,心中卻萌生一則大膽揣測,「尉先生,是不是早在多年以前,你就在布局這一切!」
從悔婚那一日起,負了心上人,保全了家人,穩住整個公司,又一併推開了所有人……
「這一盤棋,你下了這麼多年,還真是心思縝密!」袁秋葉更是問道,「難道你不累!」
在她一再的追問下,他面容依舊沉靜,卻只是淡然笑問一聲,「如果真有這樣一盤棋,你認為我是下贏了,還是下輸了?」
「……」袁秋葉瞧見他站在原地,後方是警員走了進來,將他的雙手銬上手銬!
其實,他贏了!
贏了棋局,縱然世上無他,眾人依舊能夠安好。
因為人有記憶,就終有一日會忘記。
可他卻也輸了!
輸了餘生,輸了那僅有一絲可能的幸福機會……
呼呼——
窗外寒風起,北城聞風雪,縱然贏了天下,卻獨獨輸了一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