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299章:無悲無喜緣分已盡

    十二月海城,陰雨連綿。

    雨水不斷落下,整座華景園別庭都陷入於一場雨季。

    王父並不喜這樣的雨天,可今日他卻大感痛快。手中的菸斗握著,他縱聲一笑道,「尉家不是一向自詡守信重諾,訂婚這樣的大事,我倒是要看看他們要怎樣收場!」

    宴請了親族親友,卻在訂婚禮上,準新郎尉容不知去向,一連數日失蹤。這樣的結果,更是惹來一片非議。

    王父此刻笑道,「這是報應!尉家的報應!」

    王子衿被謀害還未曾有結果,對於尉容在此時舉辦訂婚禮,王父本就一千一萬個不滿。可即便再憤然,也因為無法干涉。誰知消息傳來,簡直像是天註定。

    因為尉容的不告而別,尉家此刻怕早已經是混亂不堪。家族本就忌諱不守誓約,又何況是媒妁之約。婚姻之事,從來都不是兒戲,怎能反覆無常不知規矩,尉容此舉已經犯了大忌,更是陷尉家於不仁不義,一夕之間淪落為海城笑話!

    「尉家宗親勢必不會輕易饒恕。」王燕回陪坐在旁,低聲回道。

    王父愉悅的抽了口煙道,「現在整個海城都在看尉家的笑話,那幫子親眷怎麼可能輕饒?」  

    即便想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無法如此。更何況,宗親之中也並非所有人都向著尉家,也有早對尉家這一脈正統血脈心存芥蒂之人。

    「尉家這次的內部憂患,就足夠掀起風浪。」王燕回自然也知道此事的嚴重後果。

    王父忽而又是冷然道,「尉家子弟害人不淺,也不是第一回了!」

    先有尉佐正這樣算計王子衿,後有尉容不顧婚約離席,這兩兄弟簡直是一樣陰險狡詐。

    「我看子衿也是被尉容迷惑,所以才會鬼迷心竅!」王子衿對尉容的心思,王父如今也有些明了,此刻更是斬釘截鐵道。

    王燕回漠漠抽了支煙,王父低聲訴說,「林家那個女孩子,等了他三天三夜,人也給病倒了。」

    有些事情,王燕回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可也已經聽聞。

    錯過了訂婚吉時,林蔓生卻還是等了整整三天。

    第三天的時候,她才站起身來。可是一走到喜堂里,整個人因為體力不支而昏厥。

    「你倒是可以拉攏她!」王父沉聲道,「都已經到這個地步,哪個女人不恨!」

    王燕回應聲,「是,父親。」  

    兩父子靜坐了片刻後,王父起身前往午睡。

    王燕回還坐在偏廳的沙發里,望著落地窗外不斷墜落的細雨。他不曾親眼所見那一切,可單是從楚映言那裡聽說,就忽覺悲涼。

    就在林蔓生昏厥的時候,她大笑一聲喊:尉容——!你好狠的心——!

    王燕回一向清楚尉容為人狠絕,可卻料不到,他竟然會狠心至此。

    就在沉默著,王燕回一言不發抽菸。

    突然,有下屬疾步而來,迅速走到他身側,「大少爺,有消息了!」

    王燕回心中一凝,立刻回眸,聽見下屬回報,「尉總疑似去了北城——!」

    北城……

    王燕回愕然不已,他丟下新娘,丟下訂婚禮,全都不管不顧,居然去了北城!

    ……

    頤和山莊——

    天氣陰冷,然而山莊內更是寒冷。

    老太爺已然震怒多日,尉家上下每一個人都岌岌可危。眾人更是不曾見過如此憤怒的老太爺,比連日裡的風雨都要驚心。

    「人在哪裡——!」這已經不知是今日第幾次,老太爺再次質問。  

    「老太爺,已經派了所有人去尋找,可是……」追查的下屬低頭站在老太爺前方,幾乎都不敢再接話。

    「派了所有人去找,竟然還找不到!都是做什麼用的!」老太爺拄著拐杖,不斷砸著地面,發成砰砰聲響。

    每一聲落地,都像是在敲擊眾人的心!

    「老太爺,您別著急……」元伯只怕他再病倒,急忙勸慰,「總是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

    「我要具體時間!」老太爺指著面前的下屬斥責,「再找不到人,你們一個兩個都不用再回來!聽見沒有——!」

    「是!老太爺!」下屬們紛紛退下。

    「老太爺,您要注意身體……」元伯念道,卻也明白此時此刻無濟於事,「或許過一會兒,孝禮少爺和四少爺就會有消息了!」

    尉家派了那樣多的人去尋找,但偏偏消息全無!

    「希望如此!」老太爺沉重坐下,雙手握著拐杖卻那樣痛心喊,「他竟然敢在訂婚這樣重要的日子不知去向!他簡直是大逆不道!他怎麼對得起蔓生那孩子!」

    下一秒,老太爺又是急忙詢問,「蔓生今天怎麼樣?」

    「還在睡著,醫生說她太累了,需要休息……」元伯回道。  

    當日林蔓生在尉家祖宅喜堂內昏厥,就立即被人抱起送離治療。

    那人卻是襄城恆豐總經理顧席原,他不知為何會忽然出現,也無人再去探究。

    但是之後老太爺想要去探望,卻不被准許。一行人將林蔓生送回紅葉公館入住,請了私人醫生照看,更是派人守衛公館,不得任何人隨意進入,特別是和尉家相關的所有人。

    「我現在就連去看她也不能!」老太爺氣惱無比,卻也無可奈何。

    即便親自到了紅葉公館前方,最後還是折返而回。林書翰雖有出面相迎,可也是堅決拒絕,只留下寶少爺陪伴在林蔓生身邊。

    元伯寬慰道,「老太爺,您放心,蔓生小姐一定會好起來的,還有寶少爺在她身邊,他們是母子連心……」

    老太爺只能皺眉頜首。

    又在片刻後,尉孝禮先一步歸來,他前來回稟。這一次,他終於帶回了最新消息,那是有關於尉容的消息!

    「爺爺,我已經查到消息,二哥去了北城!」尉孝禮回道。

    老太爺一怔,「他去北城做什麼!」

    尉孝禮後方站著隨行而來的岑歡,她接了話道,「老太爺,好像是因為容氏的千金容柔小姐出事——!容少爺才趕了過去——!」  

    眾人方才知曉,尉容竟然是為了另一個女人,為了那個容柔,對林蔓生棄之不顧!

    ……

    老太爺立刻追問,「是什麼天大的事!要讓他丟下訂婚禮跑去北城!」

    「那位容小姐,她現在人在警署。」岑歡凝聲道。

    「警署?」老太爺質疑,元伯也是著急喊,「岑歡,你還不快全部說明!」

    「容小姐拿刀捅了蕭氏雲商的副總蕭從澤一刀,所以就被關了進去。現在容少爺已經在北城,他去警署為容小姐當擔保人提出保釋!」

    老太爺得知真相後,詫異詢問,「她是將人捅死了?」

    「沒有……」岑歡搖頭道,「容小姐安然無恙!只是那位蕭副總受了重傷,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她為什麼要傷人?」老太爺又是追問。

    前些日子,有關於蕭氏雲商和容氏連城的結親消息被媒體爭先報導。可眨眼間竟然鬧到警署,簡直是匪夷所思。然而今日若非尉容現身,眾人也查探不到他身在何處。

    「是因為……」岑歡默了下,卻仿佛無法道出原由。

    此時,尉孝禮出聲道,「因為蕭從澤對容柔用強,所以容柔拿刀捅了他!」  

    兩家即將定親,居然會上演這樣一幕!

    在場眾人卻仿佛都已明白,為何容柔會如此。恐怕是這場婚姻,並非容柔真心意願,所以才會持刀傷人。

    可儘管是這樣,那也不過是容家的事!

    老太爺怒斥,「他憑什麼去當這個擔保人去為她保釋!難道容家都沒有人了!需要他親自趕過去!還要丟下訂婚禮丟下他的新娘子!這太不像話!」

    「老元!」當下既然已經知曉尉容身在何處,老太爺立即道,「你現在就親自去一趟北城,把人給我帶回來!就算是押,也要給我押回來!」

    「是!老太爺!」元伯沉眸應聲。

    又怕元伯帶人前往不夠陣仗,老太爺又是喊,「孝禮!你也一起去!」

    但是這個時候,尉孝禮卻開口拒絕,「爺爺,最近公司事務繁忙,我不能丟下這裡。」

    他用沉靜的聲音回絕,卻是冷然以對,更是對於尉容此番行徑無法認同。

    「爺爺,二哥的消息我已經帶到,我先去公司了。」語畢,尉孝禮已經轉身離去,他喚了一聲,「岑歡。」

    「老太爺,那我也去公司了。」岑歡只能問候一聲,跟隨尉孝禮而去。  

    兩人出茶廳的時候,卻撞上了另外一人。

    楊冷清趕至尉家,前來拜見老太爺。可一瞧見尉孝禮,似也清楚有關尉容的消息已經告知。

    老太爺又看向楊冷清喊,「你願不願意陪元伯去北城?」

    去北城何意,只為帶回尉容!

    楊冷清站在老太爺前方,他的視線不偏不倚,緩緩說道,「爺爺,我去也沒有用。」

    「你也不願意!」老太爺顫了聲。

    楊冷清凝眸不應,仿佛已經給予回答。

    旁人縱然不知,可楊冷清卻清楚,今時今日,如果連林蔓生都不能讓他歸來,那麼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將他帶回。

    ……

    紅葉公館中,卻有人前來。

    那是任翔!

    林書翰立刻來到大廳,前來一問究竟。

    此刻,高進和程牧磊都還在外奔波尋找,余安安留在公館內陪同,她一看見任翔到來,就立刻發問,「是不是已經有消息了?」

    任翔沉聲道,「老太爺派我來告訴書翰少爺一聲,他一定會將容少帶到這裡向蔓生小姐賠禮認錯——!」  

    任翔此刻受命於尉老太爺而來,雖然不曾有隻字片語關於尉容的下落,但卻已經足以證實,尉家此刻顯然得知消息!

    「尉總到底在哪裡?他為什麼要走?」余安安抓著任翔不斷追問。

    林書翰站在大廳里,聽著余安安的質問聲,卻始終得不到任翔的回答。

    最終,任翔只是道,「書翰少爺,請您放心!尉家一定會給蔓生小姐一個交待!」

    林書翰冷了俊彥,他亦沒有再追問,「那就慢走不送!」

    任翔又是瞧向余安安,深深一個注目像是要安撫她的心,卻也因為奉命行事,終究還是沉默離去。

    待任翔走後,樓梯上出現一道高大身影,他從樓上慢慢下來。

    林書翰一回頭,就看見顧席原默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吩咐一聲,「余秘書,你去陪著姐姐。」

    余安安點了點頭,急忙往樓上去。

    那間房間裡,有趙媽照顧,還有邵璇以及曾若水陪伴在內,林蔓生卻還在昏睡。

    痴狂靜等三天後,林蔓生終於體力耗盡而陷入睡眠。雖然身體虛弱,可醫生檢查過後倒沒有任何病痛,只是因為身體疲憊心力交瘁,所以才會昏厥。  

    但是這一刻,林書翰望向顧席原,卻是道不明訴不清的過往。

    當年父母離異的時候,林書翰不過是嬰孩學步的年紀,又哪裡會懂事。待他明白離婚的意義,父母早已經分居。可顧席原卻不一樣,顧母更是不一樣,他不是凶神惡煞的繼兄,顧母更不是欺凌他們姐弟的後母。

    他們待他和姐姐那樣好,林書翰曾經這樣崇敬他,更是敬愛顧母。

    可就是這樣一位讓他崇敬敬愛之人,卻在當年置之不顧。

    這一刻,林書翰道,「文和對我說,其實這些年來,你一直很關心姐姐。」

    實則此次林蔓生的訂婚禮,林父不許任何人出席。林文和自小在林家寄人籬下,即便是想要出席,卻也無法違背。

    就在訂婚禮毀於一旦後,林文和詢問林蔓生近況,卻也得知顧席原在海城。這才通話告知林書翰,自顧席原走後,他暗中一直十分關注。

    可林書翰對顧席原是帶著幾分恨意,因為當年一切,他全都知曉,「你現在出現在這裡,又是什麼意思?」

    顧席原整個人寂寥。

    此刻,他卻無法相告,他其實不過是想來祝福,不過是想親眼見到她幸福。  

    可眼前,只剩下尉家祖宅那最後一幕,是她緊緊抓住他的手,將他誤認為是另一個男人,她空等一場的準新郎。

    他備受煎熬,心痛難言。

    良久,他只是道了一聲,「是我對不起她。」

    如果不曾有當年,就不會有今日。

    這一切,全都因他而起。

    是他一念之錯!

    ……

    這麼多年來,自從父親和顧母之間第二段婚姻結束後,林書翰就不曾再見過顧席原。縱然起始時候,還偶爾有零星幾次相見,卻也是在前塵舊事。可就在那段過往中,卻總有那麼一些片段,一些被人掩藏卻藏不住的真情在其中。

    「你怎麼會對不起。」林書翰回聲問,「你不過是繼兄,後來也不再是。」

    顧席原眉宇微驟,林書翰卻又道,「可姐姐當年是喜歡你的,你也喜歡她。」

    此刻面對林書翰突然道出當年情竇初開的情事,顧席原心中一悸,那些遙遠的細碎回憶,全都一涌而上。

    「你們都以為我不清楚,其實我什麼都知道!」林書翰的聲音猛然響起,是質問更是宣洩,「既然你喜歡姐姐,為什麼不阻止她和溫家的婚事?為什麼要讓她聯姻出嫁?為什麼到了最後時刻,你臨陣脫逃了!」  

    這是林書翰無法釋懷的曾經,對於姐姐而言,那場婚姻是牢籠是青春年華的結束。

    林書翰從來不曾真的認過溫尚霖為姐夫,那場婚姻在他的認知里,不過是姐姐葬送了幸福為家族換來利益。

    可在當年,林書翰卻想過無數回,如果顧席原出現阻攔,如果他願意帶姐姐逃離,那麼他一定會支持,他會和母親一起支持,絕對不會反對。

    就當林書翰想要去告知林蔓生的時候,卻被她告知:書翰,姐姐要嫁給溫家了。

    林書翰所有的話語都猛地截止,因為他看見姐姐紅了眼睛,她那樣難過,卻還在微笑。林書翰不是沒有看見,可他只能假裝自己瞧不見,他只能喊:姐,你幫我收拾幾件上學要穿的衣服。

    那時候的姐姐還在笑話他: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姐姐在和你說婚事,你居然讓我收拾衣服……

    可雖然如此,她還是飛快轉身,就當這個剎那,他看見她抬手悄悄擦去眼淚。

    林書翰握緊的拳頭,在那時不知道要揮舞向誰。

    這一刻,他狠狠的揍向顧席原!

    「砰——」一聲里,顧席原的臉頰受了一擊,整個人卻紋絲不動,硬生生挨了一拳!  

    林書翰揍了一拳後,胸口依舊窒悶無比,他質問他,「我以為早在當年,你就和我姐姐不可能了!後來姐姐去了襄城,你也清楚自己和她沒有可能!你現在來海城,你是來看好戲,還是來惺惺作態——!」

    從前時候,林書翰不敢問,也不願意再讓姐姐傷心,可如今當年背棄姐姐的人就在眼前,他怎能忍得下這口氣!

    顧席原站定在林書翰面前,遭受一拳後也不躲閃,好似無論多少拳,他都全都接受。

    可他無法出聲,亦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

    她是他年少至今,唯一心心念念的女孩兒。

    她是他後悔莫及,想要用餘生來守護的女孩兒。

    她不安好,他怎能心安。

    他如何能心安!

    如今,他心中空茫,腦海里占滿她最後痴狂恨怨的痴狂臉龐,帶著笑的容顏如此觸目驚心,從來不曾瞧見過。

    顧席原惶惶失神,林書翰緊緊注視著他。

    就在兩人沉默對峙的時候,余安安在樓上突然喊,「副總醒了——!副總她醒了——!」

    ……  

    房間內,蔓生終於在睡了兩日後醒來。

    這兩日她睡的很沉,呼吸都是微弱。

    床畔,邵璇陪同著。

    曾若水不放心,也一直沒有離開。

    趙媽在一旁看顧寶少爺,此刻孩子睡著了。就在林蔓生的身邊,寶少爺安靜睡在同一張床上。孩子實在是很乖巧,可他不愛和旁人說話,近日裡醒著的時候,多半都是陪在林蔓生身邊聽書畫畫,是那樣倔強的一個孩子。

    這一刻,蔓生終於醒來,眾人都快要喜極而泣。

    邵璇又是沒有忍住,眼淚已經落了下來,「蔓生……你醒了……」

    蔓生的視線還是朦朦朧朧的,只是看見一屋子的人環繞在自己面前,他們都是她的至親,是她最重要的人。

    聽到邵璇的聲音,蔓生的目光定格,見她淚眼破碎,她不禁道,「你哭什麼……」

    她的手抬起,輕輕觸碰邵璇,竟是為她擦去眼淚。

    到了今日,她醒來後第一件事,卻反而是安慰邵璇!

    「我沒有哭……」邵璇趕忙一把抹去眼淚,曾若水女聲亦是哽咽,「蔓生,你餓不餓?」  

    蔓生默了下,她點了點頭。

    「我去煮!大小姐,你想吃什麼?」趙媽趕緊詢問。

    蔓生卻也想不出到底要吃什麼,她只是道,「什麼都好。」

    趙媽應了一聲,立刻奔出房間。

    余安安則是將林書翰喚來,林書翰走進房間,瞧見林蔓生果真清醒,他感到驚喜,這樣開心呼喊,「姐,你怎麼樣?」

    蔓生只是微笑點頭,對著眾人道,「我很好。」

    顧席原也是跟隨前來,可他並沒有進房間,步伐忽然一止,就站在房外看向她,被眾人簇擁的她,剛剛醒來的她。

    然而,蔓生卻眼尖瞧見門外佇立的那道身影,她揚唇一笑,喊了一聲,「大哥。」

    眾人回頭去望,只見顧席原慢慢走了進來。

    其實當日真是顧席原將她一把抱起,又將她送上車。

    當下,蔓生仿佛已經認出,在最後一刻的時候,來人究竟是誰,所以一直朝他微笑。

    顧席原卻有些手足無措,而後朝她輕輕頜首。

    林書翰又是喊道,「姐姐,你看,小寶這兩天一直都陪著你!他就在你旁邊睡著了!」  

    寶少爺許是因為睏倦,所以睡的很沉,並沒有被眾人的呼喊聲驚醒。

    蔓生側過頭去瞧,她看見孩子就在身邊,這麼近的距離,天真可愛的睡顏,有著精緻的五官,黑密的長睫毛,薄薄的粉唇……這樣一張巧奪天工的臉龐,人間又是幾回見。

    眾人卻是心中一驚,只因為寶少爺的長相,實在和其父尉容一模一樣!

    深怕她會因此而心緒波動,更怕她再度崩潰瘋魔。

    可誰知,她只是伸出手,為孩子捏了捏被角。

    最終也無一句話語。

    之後兩日裡,蔓生靜靜休養,她沒有再談起尉容,一次也沒有,隻字片語都沒有。好似這個人,從來都不存在過。她的世界裡,也根本不存在這個人。

    眾人問起她是否安好。

    她回道,「我很好,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過。」

    分明,她說此話的時候眉眼帶笑,還是從前的林蔓生。

    但再定睛一看,那份冷靜淡然,卻在此時不再有任何一絲遮掩徹底透出。仿佛,再也難以親近,再也沒有人可以靠近她!

    一場夢醒,她不哭也不鬧,無悲亦無喜。  

    只剩下漫無邊際的冷。

    好似再也沒有從前的林蔓生。

    ……

    其實對於林蔓生的變化,林書翰感受到了。邵璇和曾若水更是感受到,趙媽自小陪伴照顧,自然清楚無比。

    余安安等人雖然近兩年在追隨在側,可這樣的林蔓生,卻和記憶里的副總大為不同。真要說哪裡不同以往,卻好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有些時候,一朝醒悟怕是再也難以回頭。

    此刻,顧席原就有這種感覺,而且十分強烈。

    好似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讓她變成從前的那個林蔓生。

    事實上,她本就是性子冷淡,不願相爭也不過是本就無意於此。而今,這份冷漠卻從骨子裡頭透出,比從前更甚,會讓人偶爾一失神就感覺寒冷。

    就在醒來以後,蔓生過著正常人的生活,真是再平常不過。

    每日醒來喝粥用早餐,之後就陪著寶少爺念書說故事,午後寶少爺午睡,她也午睡,等醒來後母子兩人就一起鍛鍊身體,繞著公館跑步幾圈,亦或者踢足球游泳。再等運動過後休息一會兒,嘗了一些甜品,蔓生就看著寶少爺畫畫。  

    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天黑之後母子兩人再一起入睡。

    在林蔓生昏睡不醒的日子裡,寶少爺一直不肯離開,眾人沒轍,便讓孩子睡在她的身邊。反正這張床也大,母子兩人一起安睡,還顯寬敞。

    只是這兩日,寶少爺卻還是願意和她一起入睡。

    許是因為尉佐正和王子衿相繼去世,讓孩子缺乏安全感。在孩子的心裡,他們始終是他的父母,可他們卻再也不曾歸來。而今尉容不知所蹤,寶少爺雖沉默少語,卻愈發黏著她,一步也不願意離開。

    趙媽嘆道,「倒是和小少爺小時候一樣,愛撒嬌又愛黏人。」

    年幼時的林書翰是家中最寵愛的孩子,的確是眾星拱月,蔓生此時想起,竟是一如昨日。

    她回道,「這幾天就讓孩子跟我睡吧,等回去了我再安排房間。」

    回去?

    又要回哪裡去?

    趙媽一時間竟也不明白,未曾來得及開口,林蔓生已經走向寶少爺,陪在孩子身邊談笑。

    可是對於林蔓生的平靜安然,邵璇卻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若水,蔓生該不會是想不開吧……」  

    曾若水緊蹙秀眉,實則她也在等,等林蔓生開口詢問她,有關於尉容的事情,問他現在何處,為何離去消失……但是一句話也不曾有,真似再無關聯。可她越是如此,眾人就會感到越驚慌。

    遭遇了這樣大的變故,幾個女人能承受?

    她卻全部抗下,像個無事人一般。

    林書翰亦不知要如何是好,他起身道,「還是我去和她談一談……」

    偏在此時,林蔓生卻出現在幾人聚集的偏廳內,「找我談什麼?」

    眾人都是一愣,循聲望去,卻見她穿戴整齊,更化了精緻妝容,駝色長款風衣修身,配了黑色薄針織同色系長裙,冬日裡既飄逸又美麗,她踩著一雙高跟鞋,竟是驚鴻一瞥。

    她揚起唇,正靠著門朝眾人慵懶而笑,冷中帶著幾分媚。

    「姐,你要去哪裡?」林書翰立刻詢問。

    蔓生回道,「我要去頤和山莊。」

    眾人一驚,她要去尉家?

    卻不等眾人開口訴說相隨的意願,她已經先一步道,「我自己去,余安安他們陪我就已經夠了。」

    這一趟看來她是勢在必行!  

    林書翰又是問,「那小寶呢?」

    「小寶也和我一起去。」蔓生輕聲說,此時趙媽牽著寶少爺亦是出現。

    寶少爺也是整裝待發,就要出門的模樣。

    蔓生朝他們道,「我去去就回,小寶,打聲招呼,我們走了。」

    「拜拜。」寶少爺朝他們揮手。

    ……

    秋雨過後的頤和山莊,在今日雨水一止,終於也得以放晴。可冬日裡陽光不暖,風也是那樣寒冷。

    突然周管家來報,「老太爺!是蔓生小姐帶著寶少爺回來了——!」

    如今元伯已遠去北城不曾歸來,老太爺獨自留在山莊中。

    得知他們母子歸來,老太爺立刻而出,來到正廳相迎。果真看見林蔓生牽著小寶的手回到尉家,當真是一喜,「你們回來了!」

    「太爺爺!」寶少爺開口呼喊。

    老太爺異常高興,摟著寶少爺說了一會兒話,蔓生也不打斷祖孫兩人,片刻後才道,「小寶,阿姨要和太爺爺說會兒話。」

    「好!」寶少爺點頭應聲,鄭媽得知寶少爺歸來,趕緊出來陪同。  

    立刻的,寶少爺被鄭媽帶了下去。

    富麗堂皇的大廳里,老太爺感慨萬千,「蔓生,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老太爺,我這次來尉家拜訪,是因為有幾件東西忘了還。」蔓生輕聲開口。

    可是她的稱呼已改,老太爺注意到了,她不再呼喊自己「爺爺」而是喊「老太爺」,這讓他更是一驚!

    「周管家,請讓我的秘書把東西送進來。」蔓生又是吩咐一聲。

    周管家也只能前去打了聲招呼,結果余安安為首,高進和程牧磊兩人跟隨,抬著一個樟木箱子進來。

    樟木箱子往正廳輕輕放下,三人又退了下去。

    「周管家,請開箱。」蔓生呼喊。

    周管家隨即上前開箱,箱蓋一打開,彩光登時四射,裡面放著的正是那套鳳冠霞帔!

    立刻,蔓生取出一件物品上前。

    老太爺一看,她手中是戒盒,盒子裡是那枚代代相傳的金戒指!

    而她此番突然前來,竟是來歸還媒妁之言的信物!

    老太爺已然震驚無比,「蔓生,你這是……」

    蔓生奉上兩件尉家信物,她的聲音輕輕悠悠間響起,卻近乎平實訴說,「我和他緣分已盡,從他離開訂婚宴起,就已經結束!」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299章:無悲無喜緣分已盡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