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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篇第371章:報應已至清醒不過

    當天夜裡,王燕回趕來馮宅的時候,蔓生正陪著寶少爺在偏廳里下棋。

    不過,更準確一些來說,是寶少爺親自教授蔓生下西洋棋。

    王燕回一走進,就瞧見母子兩人認真專注的模樣,他沒有開口打擾,就靜靜坐在一旁。

    林書翰已經讓傭人奉茶,「小寶剛才就發話了,不許人打斷。」

    王燕回笑了,這倒像是寶少爺平時會下令的話語,孩子一向喜愛安靜,一旦投入於一件事情中就會專心致志。

    兩人坐在一側,不時閒談,也不時望向他們母子。

    忽然,林書翰低聲提起,「今天姐姐帶著小寶回來的時候,問起我尉老太爺的事情。」

    有關於尉老太爺去世一事,林書翰不曾提起半句,想必余安安等人也不曾。

    王燕回自然也沒有,他疑惑道,「怎麼會突然問起?」

    「我也不知道……」林書翰實則也是不解,一想起林蔓生先前的反應,又是回道,「不過,姐姐好像並不相信尉老太爺過世這件事,會和他有關。」

    視線落定在不遠處正和寶少爺面對面而坐,一心研究棋法的她,王燕回眼眸微凝。  

    她又為什麼會選擇相信他?

    另一張桌子上,寶少爺教了半晌時間後,也終於收起棋子。

    蔓生笑著喊,「不是說要教我?」

    寶少爺已將棋子擺回棋盤原位道,「今天的講課時間已經結束了,我不和你來了,我要找人下棋!」

    蔓生不禁揚眉,原來是小傢伙嫌棄她不會下棋!

    「那你要找誰下棋?」蔓生回眸去瞧,驚奇出聲,「大哥,什麼時候來了?」

    「燕回舅舅。」寶少爺也立刻呼喊。

    王燕回微笑回聲,「你們兩個人,一個講課,一個學棋,都沒有發現我在這裡,我不得不懷疑大概是自己存在感好低。」

    「小寶,你燕回舅舅的存在感低嗎?」蔓生急忙朝寶少爺問,結果寶少爺回答,「一點也不低,有一回燕回舅舅去學校接我,同學的媽媽們瞧見了,都莫名其妙紅了臉。還有同學後來問我,說他們家的姐姐想要認識燕回舅舅……」

    「……」王燕回登時怔住。

    蔓生接著問,「那小寶是怎麼回答同學的?」

    「當然是告訴他們,舅舅已經名花有主。」寶少爺如實道。  

    王燕回可不願意成為他們母子一搭一唱的主角,趕緊兜轉回方才正題,「小寶,你不是要找人下棋?」

    「誰都可以。」寶少爺的目光,分明落向林書翰以及王燕回,無聲邀請著他們之中任何一位。

    林書翰自告奮勇,「那就我來和你下一局。」

    蔓生也不疾不徐起身,和林書翰交換了位置。這邊兩人開始對戰新一局,蔓生來到王燕回那一桌坐下。

    品過一杯茶,她聽見王燕回問道,「蔓生,到了現在,你還相信他?」

    ……

    蔓生緩緩抬眸,卻似明白他究竟在指什麼,「事情真相,我並不清楚。在這樣的前提下,我不能認定,就和他有關。」

    「尉老太爺去世的經過,我來告訴你……」王燕回選擇將真相訴說,蔓生沉默聽聞那段過去。

    那是距離她離開的第一年保利年會,結束之後,元伯來請他回去尉家。

    而這是尉老太爺的意思。

    抵達頤和山莊後,他前往尉老太爺的房間談話,元伯就在外等候。直到元伯聽到藥碗被打碎的聲音,等他再進去,只見尉老太爺抓著他的手不肯讓他走。  

    結果,尉容還是轉身離去。

    再後來,元伯攙扶住尉老太爺,他卻喊著:你走,你快走……

    「為什麼一邊抓著他不讓他走,一邊又要喊他走?」蔓生追問,只覺得怪異。

    王燕回凝眸,「不清楚,只是隔天的除夕夜,尉老太爺就病危了。」

    據悉,小年夜當晚,就在尉容走後,尉老太爺就病症難愈。只是一夜過後,就徹底病入膏肓,像是經受了莫大的創傷打擊,才會灰敗如此。

    「尉老太爺臨終前,尉容是最後一個趕到的人!」王燕回沉聲反問,「你知道,當時尉老太爺見到他,做了什麼舉動?」

    蔓生無法想像,對上王燕回一雙深沉眼眸,驚心真相被道出,「尉老太爺的手,指著尉容!就像是在指,他是兇手——!」

    這怎麼會?

    腦海里描繪出那一幕,蔓生只覺得匪夷所思。

    王燕回又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尉老太爺為什麼會突然病危,又為什麼會在臨終的時候指著他不放?」

    竟像是謎題,蔓生不得其解,王燕回朝她道,「尉家為尉老太爺守孝的時候,尉孝禮當著所有人的面和他發生爭執,連尉家人都不相信他!蔓生,你不要再相信他!」  

    思緒有些混亂,蔓生一下無法應聲。

    可是,如果真如王燕回所說這般,那麼自己所見一切又是什麼?

    蔓生默了下,終究還是道,「我是相信一個人有底線。」

    「他哪來的底線?當年他就已經悔婚違背誓約在先!三年後你回來,在邵璇的事情上,也是他派人去找桂嬸祖孫兩個,他是連孤兒寡老都威脅上了,哪來的底線?」王燕回連番質問,極力想要讓她恢復清醒。

    可是她卻說,「畢竟,尉老太爺是他的親爺爺。而且在桂嬸這件事情上,如果不是因為他已經先派人去找,那麼我也會。」

    她的話語,讓他無法辯駁,可他也不懂,「你為什麼還要幫著他?」

    「大哥,我不能因為這個人背叛過我傷害過我,就去否決他的一切。」蔓生定睛回望於他,那樣沉靜道。

    是她一雙清澈明淨的眼睛,落入王燕回的眸底,這一刻他們距離這樣近,偏偏又那樣遙遠,竟讓他感到焦灼。

    一陣寂靜後,他低聲道,「不要和我談公平談公正談一視同仁!蔓生,你是王家的女兒,是我王燕回的親生妹妹,而他是我們王家的仇人——!」

    這一回,蔓生徹底沒了聲音。  

    她的確是王家的女兒,是他的親生妹妹。

    所以,他也成了她的仇人。

    ……

    周二上午,蔓生就要帶著寶少爺前去曾經就讀過的新華學校參觀。

    出門之前突然傳來一則消息,那是高進來電,「副總!曾夫人突然來了醫院,她來找曾小姐!不過已經被我攔住了,只是曾夫人不肯走……」

    蔓生當下回聲,「我現在就過來!」

    掛斷電話,蔓生又是望向寶少爺道,「小寶,一會兒讓安安阿姨開車帶你去學校。我先去一趟醫院,然後再趕過去,我們就在學校門口碰面,好嗎?」

    寶少爺當然知道,那位曾阿姨還在醫院裡。可是對於她的承諾,孩子顯然有些不信服,卻還是沉默點了點頭答應。

    ……

    就在醫院住院部大樓門口,蔓生果然瞧見曾夫人一行被高進一行阻攔,「蔓生小姐……」

    曾夫人這下像是找到了主事者,她冷眸以對,「你的人在這裡攔著我,不讓我上去是什麼意思!」

    「這裡是醫院大樓,怕是不大方便說話,不如換個地方再聊。」蔓生朝她微笑道。  

    待到無人處,兩人一停下步伐,曾夫人冷怒道,「我今天來看若水,難道連這也不可以?」

    「當然可以,很感謝您的心意。只是若水的身體剛剛康復,醫生囑咐她需要靜養。」蔓生禮貌回道,「您的這份心意,我會轉告若水,但是看望,還是算了。」

    曾夫人被三番兩次拒絕,臉上更是掛不住,「我不只是來看望她,也有事情對她說!」

    「不管是什麼事情,我想現在都不重要了。」蔓生輕聲道,「我只想告訴您,她不會再找曾樓南,所以請您放心。」

    曾夫人一怔,隨即冷聲道,「你憑什麼在這裡向我保證?那天她是怎麼被送到醫院,又是怎麼倒在高架上,你以為我不知道?」

    蔓生望著面前這位美麗優雅的貴夫人,「既然您要提起這些事,那我也有些事情,忍不住想提一提。有關DNA報告,究竟是誰造假,曾若水是不是曾家的親生女兒,您心裡和明鏡一樣。」

    「曾樓南和曾若水走到今天這一步,誰是誰非不能下定論。感情的事情,也只有他們最清楚。」蔓生不曾提起從王燕回口中聽聞的一切,有關於曾夫人的過去,亦或者有關於曾樓南的身世,而她只清楚,任何一段感情,就算是陰謀詭計利益牽扯,從來都不會是一人導致。  

    「我可以理解您作為母親,擔心他們兩個人沒完沒了糾纏下去,但是也請您理解,我作為她的朋友,也有立場有權力維護她。不管您信不信,她的確不會再找他了,也請您不要再打擾她。」蔓生以平和的女聲訴說,忽而記起周一時候帶著寶少爺前往醫院看望曾若水。

    離開之前,是她告訴自己:蔓生,等我出院了,我就想去看看這個世界。

    那是曾若水的離去之意,已經下了決定。

    「就算她是犯了錯,也為自己付出了代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外加這一身病痛,難道還不夠,您以為她還有力氣去爭?」蔓生不禁詢問。

    哪怕她喊著:可是我還愛他,我愛曾樓南——!我要怎麼才能不再愛他——!

    卻也沒有了再去爭取的那份勇氣那份執著。

    可是,曾夫人卻依舊質疑,「她要是肯安安分分放手,就不會仗著自己失去過一個孩子,擺出委屈的樣子,死活不肯結婚!是她心思多,不知道檢點不知道分寸!」

    蔓生只覺耳畔一陣尖銳刺痛,她言語不善,根本就是在指責曾若水勾引了曾樓南!

    一剎那,蔓生收起了笑容,她太過肅穆的神情讓曾夫人愕然,「就算在您心裡,那個沒有來得及出世的孩子是個孽種,可到底是誰的骨肉?孩子是曾家血脈,難道您敢否認?」  

    此刻無論曾樓南又或者曾若水,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並非是曾父親生,可總有一人是曾家血脈!

    「……」曾夫人剎那間失聲,像是被震撼。

    蔓生又是幽幽道,「有時候我也會想,為什麼遭到報應的人是若水?而不是別人?可是又一想,因果有循環,天理倫常也有安排,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曾夫人,曾家最近這樣多的事情,您有時間也該操心曾大哥的婚事,指不定好事將近。還有如意,也要多關心照看,不然一個不小心媒體報出一些婚變新聞,那就不好了。」蔓生說完,她已經告辭,「我就先走了,我也不上去看若水了,她需要靜養。」

    可這擺明就是警告威脅!

    曾夫人定在原地,她是如何得知,此次曾樓南趕赴國外,一家大型集團千金對他十分中意,極有可能訂婚。而曾如意這邊也不太平,那日後和鄒育愷吵鬧不休不曾停歇。

    瞧著林蔓生遠去的身影,下屬上前將手機遞上,「夫人,是汪管家來電……」

    曾夫人接過,聽見那頭汪管家焦急喊道,「夫人!姑爺喊著要和如意小姐離婚!他還說……」

    「他說什麼!」曾夫人大驚失色。  

    汪管家難以啟齒道,「他說如意小姐騙婚!她根本就沒有懷孕,他們兩個人是奉子成婚,結果這一切都是作假——!」

    竟是一陣空白,整個世界都像是天旋地轉,曾夫人望著前方,那道纖細身影早已不見。

    那竟是預言成為現實,因果有循環,報應已至。

    ……

    前方就是新華學校,一輛車從不遠處的盡頭緩緩行駛而來,余安安駕車,她突然喊道,「寶少爺,你快瞧,你媽媽她已經到了!」

    原本一直閉著眼睛,在聽CD機的寶少爺猛地睜開眼睛,果真看見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到來,一早就駐足在學校門口。

    余安安將車一停下,寶少爺就下了車。

    隔了一條馬路,少年瞧見女人駐足在對面,那雙眼睛溫柔微笑注目,記憶黑暗一片,卻是她來到學校送他上學接他放學……

    「小寶,過馬路要看紅綠燈!」她開始喊,可是少年已經飛奔向她。

    余安安側目瞧見,少年朝她喊,「媽媽——!你站在那別動,我過來找你——!」

    陽光閃耀,是少年奔向女人,像是奔向了那份久違的幸福。  

    ……

    寶少爺開口喊了「媽媽」,對於孩子這樣迅速的轉變,眾人都感到詫異喜悅,也同時徹底放心。

    近日裡的喜事,不只是這一樁,曾若水也終於出院。

    當天,沈寒接曾若水回到了翠屏公館,宴請所有人來家中做客。

    眾人自然歡喜前往,蔓生帶著寶少爺和趙媽,林書翰以及林文和都趕至。

    余安安、高進還有程牧磊三人亦是前來。

    當然王燕回也沒有例外,同在相邀的名單之列。

    曾若水更是叮囑,請王燕回一定到席。

    午餐豐盛,眾人齊聚一堂歡聲笑語不斷。這樣的時刻,真的已經久違,所以誰也沒有顧忌,敞開了酒杯觥籌交錯彼此玩鬧。

    余安安喝了整整一瓶酒,她的酒量比起從前那是不可估量,只是也已經微醺,幾人正在餐桌上開始行酒令。

    寶少爺還年少,只給了他一小杯甜酒。之後要是輸了,便讓沈寒頂上代替認罰。

    誰想,孩子小小年紀,卻將一桌子的大人都贏了個遍。

    「我可以說不來了嗎?」余安安有些苦惱問道。  

    寶少爺坐在座位上,十分堅持也十分體諒道,「安安阿姨,今天任翔叔叔不在這裡,你耍賴也沒人心疼。」

    「……」余安安鬱悶了,誰要他心疼了!周遭全都是旁人的嬉笑聲,她不甘示弱回道,「我們接著來!」

    另一邊,曾若水已經下了餐桌,蔓生陪著她坐在一旁說話,王燕回也在周遭。

    當著他們的面,曾若水開口道,「王大哥,我要謝謝你。」

    她突然道謝,讓蔓生怔住,王燕回微笑道,「什麼事情,要讓你謝我,我可不記得。」

    曾若水道出感謝的緣由,「當年如果不是你,來到曾家力保我,之後我也不會這樣快能夠太平。」

    那是曾若水曾經請求王燕回不要對第二個人提起,因為那段過去實在太為人不恥,連她自己都無法面對。可如今,她早就不在意了。

    她舉杯,敬向了王燕回,又是說道,「蔓生,你大哥他很守約,連你也沒有告訴。」

    王燕回的確守住了信約,他不曾主動提起一句。儘管是她想要追問,也只是吩咐孟少平事先提醒。

    其實蔓生已經隱約猜到,當年曾若水出事,王燕回顯然知情,而且不曾袖手旁觀。可他不說,她也不追問,直到現下曾若水坦然道出過往。  

    「若水,大哥是自己人,幫你是應該的。」蔓生也不客氣回道。

    王燕回微笑頜首,對於「自己人」這三個字,只覺得心中順暢。

    「燕回舅舅!」寶少爺在餐桌上喊,「安安阿姨快要不行了,少一個人不好玩!」

    聽見寶少爺召喚,王燕回起身前往餐桌入席,加入了行酒令的戰局裡。

    望著那一行人之中,王燕回溫文爾雅的貴公子身影,曾若水不禁道,「有這樣的大哥在身邊,你去了海城,我很放心。」

    「蔓生,今天是周三,小寶的假期要結束了,你也一起回海城吧。」曾若水終於提起離別,卻因為止不住的不舍傷感,所以故意道,「你欠我和邵璇的人情,已經還清了,這下不欠了。」

    ……

    突然之間,蔓生也記起曾經往事。

    那時候她和溫尚霖的婚姻正面臨敗亡,在窮追猛打逼迫之下,她請了曾若水和邵璇幫忙。當時她前往北城找他,而她們卻被溫尚霖請到南湘居。當她終于歸來,她們才被放出。

    她還坐在車裡,焦急給她們撥電話,確認她們平安無事。

    許是得知她不安,於是曾若水最先道:林蔓生,你記得欠我們兩個一個大人情。  

    邵璇緊接著也道:就是,欠我們每個人一個啊!改天我們來收債!

    回顧往事,卻真發現遙遠而不可及,如果不提起,自己也會忘記誓言,忘記那些曾經,蔓生笑應,「你們的債收完了。」

    「若水,告訴我,你要去哪裡?」蔓生又是追問。

    曾若水那樣平和從容微笑著,朝她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想先去國內的大好河山瞧一瞧,然後大概再去國外。你和小璇不要羨慕我,誰讓我現在有閒又有錢。」

    還記得年少,邵璇在那裡感慨富家少爺千金就是肆意快活:如果我有很多很多錢,就不需要在傷心的時候以淚洗面,就可以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在馬爾地夫的藤椅上敷著面膜止住眼淚。

    可過了天真懵懂年少後,才發現有些傷心,是再多錢也止不住的。

    但是幸好她們一直以來努力不懈,所以還有這個資本。

    當天午後,醉酒的余安安等人,直接在公館客房裡午睡。

    蔓生沒有再詢問曾若水,有關於沈寒的去向。他是否會陪同一起,又是否會分道揚鑣。因為結果已經清楚,他絕對不會讓曾若水一個人,哪怕他們現在不是戀人,這輩子或許也成不了戀人。  

    傍晚來臨之前,蔓生一行終於出發去機場。

    曾若水沒有再陪同前往送機,只送到公館門口處。

    這一次,蔓生是由她送別,「我走了。」

    ……

    從宜城終於前往海城,林書翰將余安安三人全都派在她的身邊隨行,趙媽也當然隨同。如若不然,他實在是不安心。

    待抵達海城機場,夜幕已經降臨,一行人陸續而出。

    車子已經備好,就要歸去。

    蔓生朝余安安三人吩咐一聲,「安安,你們先回紅葉公館。」

    三人立刻上車駛離。

    不等她再出聲,王燕回已經道,「我送你們去尉家。」

    ……

    頤和山莊——

    當王燕回陪伴在側,蔓生帶著寶少爺再次進入。瞧見山莊的門被開啟,載著他們的車輛穿越過林蔭道。漸漸的,那幢別墅就在眼前,是周管家上前迎接。

    那座富麗無比的茶廳里,當周管家將門推開——

    蔓生定睛望去,她看見上方的正座上,那原本屬於尉老太爺的位置,已經是尉容端坐其中!  

    他已是尉氏當家人,看著她將寶少爺送回,看著她一步一步走近。

    這裡的一切陳設還似從前,已恍如隔世。

    他幽幽開口,卻不知對誰在說,「你回來了。」

    ……

    眾人也是一怔,因為此時尉容的視線,分明就是同時落向林蔓生以及寶少爺。

    王燕回眉宇微皺,又是忽然,聽見尉容開口喚了一聲,「小寶。」

    寶少爺沉默著,少年倔強回以目光,卻沒有聲音。

    還是蔓生應聲道,「我送小寶回來了。」

    音落,蔓生亦是望向茶廳里另外兩位,那是尉孝禮以及岑歡,她朝他們微笑頜首,算是打了個照面。

    實則今夜山莊內兩位大少都在,氣氛顯得十分壓抑。自從老太爺過世後,容少爺和孝禮少爺之間早已經關係破裂,每次同處都讓尉家上下戰戰兢兢。

    不過今日難得,尉孝禮似乎心情尚可,瞧著眼前這一幕,想要目睹結果如何。

    當下接收到林蔓生的問候,他亦是輕輕回眸算是回應。只是心中不是沒有錯愕,一早就知道他們已經重逢相見,可確認這般平靜相處,還是會覺得簡直奇蹟。  

    岑歡有些回不了神。

    曾經的林蔓生,為愛瘋狂為愛痴狂,闊別三年後氣質沉靜若蘭,十分賞心悅目,如今的她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一見傾心。

    「辛苦你們了,請坐。」尉容又是招呼,王燕回則是回道,「不必客氣了,這幾天我們帶著小寶一直在外,孩子也累了。今天回來時間不早,明天又要上學,還是早些休息。」

    他們帶著小寶……

    的確是他們。

    「多謝你們照顧陪伴。」尉容應聲一句,朝寶少爺道,「小寶,還不道謝說再見。」

    「謝謝媽媽,謝謝舅舅,再見。」寶少爺聽從致謝道別,豪門子弟一派從容。

    媽媽……

    岑歡有些驚訝,寶少爺這樣快接受了林蔓生的重新歸來。就連尉孝禮也不曾想到,寶少爺這一次會這樣坦然接納。

    尉容望著母子兩人在面前,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都刻入眼底,他聽見她的聲音很輕很柔響起,「小寶,一會兒就早早睡覺,明天還要上學,改天媽媽再來看你。」

    寶少爺點頭答應。

    母子兩人告別過後,寶少爺由趙媽帶領著,走出茶廳回到自己的院樓去。  

    然而,尉孝禮卻注意到,少年離去的步伐比往常要慢一些。這是孩子在不舍留戀,他想念著自己的母親。

    「那我們也告辭了。」王燕回立即道,就要帶林蔓生離開。

    「慢著!」尉容卻冷不防喝止,兩人步伐定住,只見他一雙眼眸冷漠,「下次再帶小寶出去,請事先說明!」

    尉孝禮接了聲笑道,「他們一個是小寶的媽媽,一個是小寶的舅舅,也不會出什麼事。」

    王燕回就要開口,蔓生又搶先道,「下次我們會注意,告辭了。」

    說罷,兩人轉身一道離開。

    那兩道身影慢慢遠去走出茶廳,尉孝禮回眸,只見尉容正盯著前方,他笑了一聲道,「林蔓生走了三年,沒想到一見面,母子兩個感情還是這樣好。瞧得出來,小寶很想她。不過二哥,你這個親生父親,天天都能見到孩子,距離這樣近,還抵不過一個三年沒出現的人!」

    尉容瞥了他一眼,眼角的餘光冷冽,「你必須承認,小寶回來了。」

    尉孝禮驟然收了聲。

    如他所言,他就在這裡,等到了孩子歸來。

    ……  

    離開頤和山莊,王燕回開車送她回紅葉公館。

    就在公館門口處,蔓生朝他道,「你也不用送我進去了,快回去陪著映言。」

    王燕回沒有再執意相送,只是叮囑道,「蔓生,明天我陪你去見父親。」

    「大哥,我自己去就好。」蔓生卻道,又見他有些憂慮,於是接著道,「走了三年,我也該去拜見他,單獨陪他聊聊。」

    王燕回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不便再陪同。

    分別之前,蔓生笑著叮囑一聲,「告訴映言,回頭我就去拜見大嫂!」

    ……

    今夜夜色未深,暢海園內亭燈亮起,楚映言站在落地窗前,雖然已經五月初夏,可她畏寒,所以披著一條大圍巾。她已經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傭人前去院門口將大門打開。

    瞧著那輛車徐徐駛入,楚映言凝眸,她知道是他終於回來了。

    等到王燕回上樓,推門進入臥室,房間裡亮著一盞昏黃的暖燈,他瞧向周遭,看見楚映言捧著換洗的毛巾衣物出來。

    「送蔓生和小寶回去了嗎?你也累了吧,洗澡水已經給放好了……」楚映言笑著朝他道,為他將衣服送入洗浴室。  

    王燕回脫下了西服,瞧著她為自己而忙碌的身影,他亦是走向洗浴室。站在門框處,他朝著她道,「映言,這些事情我自己也會做,你不用每次都替我準備。」

    手伸入浴缸中,試探水溫,剛剛好的溫熱,楚映言輕聲應道,「好。」

    復又走出洗浴室,楚映言靠向了牆。

    夫妻之間,所謂的相敬如賓是不是就是這樣。

    ……

    夜色之中,一輛車子駛離頤和山莊,守門的家傭恭敬送行,「容少爺,您慢走。」

    車子行駛在城市裡,穿越過這座霓虹都市,卻像是一抹孤獨的游影。

    忽而,手機振動而起,那是一串數字,不斷閃動於屏幕。

    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接起,那頭傳來一道聲音,「終於回到海城,恭喜母子團聚……」

    他不出聲,但是下一秒就要掛斷。

    然而那頭卻又鬼魅一般道,「你不要忘記,她是王家的女兒,你對她而言——」

    這一刻,他遲遲沒有按斷。

    風聲過耳,滿目而過的都是星光月光,卻照不亮他的眼眸。  

    「只會是仇人!」又是一聲驚心話語,猶如誓言而起,他直接結束通話,將手機丟到一旁。

    「哐——」手機墜落在車子一角,砸落出微弱聲響,卻像是砸入心裡。

    他漠漠望著前方,這才回了兩個字,「當然。」

    黑夜裡,是他一雙眼睛清醒不過,耳畔卻猛然迴響誰的話語——對我而言,這個城市少了一個人,就顯得空空蕩蕩。

    呼吸著這個城市,五月時節夾雜些微微潮濕的空氣。

    蒼穹之下,兩千三百一十六萬人口之中,多了一個人。

    今夜,海城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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