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懷過孩子所以同意
這是一座紅磚堆砌的大樓,外圍的白色高牆卻阻隔了外人的所有好奇觀望。唯有正門處的鐵柵欄,依稀能夠看見裡面是怎樣的光景。前院全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這些樹木大概被種了多年,所以才會這樣茂盛。
這座紅磚大樓立碑——慈恩康復院!
可事實上,這裡並不是普通的康復院,而是一座精神病院!
這一刻,金警官帶隊前來,負責本次的搜索行動。
車子趕到後,尉容立刻下了車。他望著這座院子,眉宇緊凝。視線越過鐵柵欄,眸光投向院內。
另一輛車內中,顧席原也飛快下車。視線一對上這座康復院後,不免感到驚心。
只因為他的大哥,顧家長子顧淮東,當年就是精神陷入疾病,從而導致跳樓自盡。
此刻看守的門衛對上來人,登時被嚇了一跳。
「我們是警察!現在要見你們這裡的院長!」金警官一邊出示搜查令,一邊宣告,「還有,我們現在依法辦事,要全面搜查康復院!」
警員們已經入內去搜索,院長趕忙出來迎接,「發生什麼事情了?請問警官,我們是犯了什麼法嗎?」
「我們現在懷疑,慈恩康復院私藏兩名被害者,分別是何佳期小姐,還有林蔓生小姐!」金警官沉聲對上院長,又是發問,「你們這裡有沒有她們兩位?還不快把人交出來!」
「何佳期?林蔓生?」院長一臉茫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實則康復院內的病人太多,院長也不會將每一位病人都記住。
「我現在問你,最近有沒有新進來的病人!大概十天左右!」顧席原在旁冷聲開口質問。
院長急忙瞧向一旁的主任,那位主任依稀一想,倒是有那麼幾人,「最近半個月都有新病人進來……」
「還不帶路——!」尉容終於出聲,不願意再多交談半句。
就在院長一行的帶領下,眾人又紛紛進入大樓。
康復院的大樓,上下一共有九層,每一層樓都關押著病人。大樓內牆面是慘澹的白色,走在迴廊里,從這一頭望過去,滿目都是遊走的病人,白色的病號服,痴傻偏執的神情,一個個都像是瘋了一樣。
不時的,耳邊伴隨著哭喊、嬉笑、尖叫聲,刺耳襲來會驚動心弦!
這裡不是治療病痛的聖潔場所,更像是一座地獄!
……
「這個是新進來的!」主任帶到一間病房門口,將一個瘦小的女人帶了出來。
顧席原只看了一眼,連模樣都沒有瞧清,就分辨道,「不是她們!」
而尉容直接轉身,要往下一處再去尋找。
再往下一間病房走過去,病房裡的女人跪在地上在禱告,一旁更有自殘的女病人,不斷在撞牆,撞到頭都流血!
「下一個!」顧席原再一次否定。
尉容的神色卻越來越凝重,這到底是怎樣的世界,一個活生生的人被關在這裡,就算不死也是在受折磨!
氣氛緊張壓抑中,直到抵達另一層樓後,搜索的警員開始喊,「金警官!快來認一認,是不是她們!」
眾人聞言眼目一明,兩步並作一步,立刻往這層樓最深處的病房奔走前往。
門是被打開的,病房裡不只有一個女病人。
但是這間除了床,連一張桌子都沒有的房間內,幾個女病人被警員攔截,另一個女人蜷縮在角落裡,手上腳上都是淤青,不知道是怎麼才會弄成滿身是傷。曾經漂亮的波浪卷長發,現在凌亂而邋遢,早沒了曾經的光彩。
「佳期……」何父立刻呼喊,他顫著聲蹣跚上前。
何父來到她面前,伸手去碰觸她,「佳期,我的女兒……」
「不要碰我——!」她卻崩潰的大喊,「我沒有瘋,我沒有病!」
許是幾日內被關押所以精神受到摧殘,所以何佳期渙散到幾乎分不清來人,更不願意抬頭去看。
「佳期!」顧席原上前去,他一把將她扶起,強硬的讓她抬起頭來對上他們,「你看看我們!我是顧席原!他是你爸爸!」
「佳期,我是爸爸啊……」何父雙眼通紅喊道。
何佳期本是茫然的,可當她終於瞧見面前來人後,終於像是恢復了平靜。悶了下,她喊了一聲,「爸……席原……」
何佳期突然嚎啕大哭,上前抱住他們兩人,緊緊不肯鬆開手。
這一幕瞧在眾人眼底實在讓人不忍,尉容猛地收回視線,他卻開始搜索這間房間內的另外一人,但是沒有林蔓生!
「她在哪裡?」尉容的耐心也終於耗盡一般,一把抓過院長的衣襟質問,「還有一個人,她到底在哪裡!」
「……」院長嚇到幾乎失聲。
「佳期,蔓生沒有和你在一起嗎?她在哪裡?」顧席原也是焦急詢問,何佳期還在不斷痛哭著,卻因為焦急不已,斷斷續續哽咽著喊,「她被關到別的房間去了!在重症監護病房——!」
話音未落,尉容的怒氣已如雷霆之勢,「帶我去重症病房!」
「何叔,你快帶佳期離開這裡!」顧席原吩咐一聲,又是轉身追了出去。
來到最高的樓層——
卻不是在病房,而是在一間浴室的浴缸里,一道纖弱的身影被浸在冰冷的水裡。她黑色的頭髮已經濕透,一縷一縷擰成一股,落在身上,也粘在臉頰上。她的身體就像是隕落的流星,一點生氣也沒有。
可若不是白色病服打濕後貼著她,胸口還有著起伏,眾人真會以為她已經沒了氣息!
尉容腦海里一片空白,連步伐都不受控制似的,飛快奔向她。
「副總!」
「蔓生姐!」
「林小姐?」
周遭都是呼喊聲,紛亂的傳來,驚擾到那個躺在冰冷水中的人。
待他一走近,他的手環過她就要將她抱起,一剎那,瞧見她還閉著眼睛,卻在說,「我是美人魚……好冷……海水好冷……」
……
尉容一言不發,他將她輕輕抱起,轉身就走出人群。
「蔓生!」顧席原追上眾人,他剛一來到浴室門口,就看見尉容抱著她走了出來。
林蔓生蒼白的臉,以及渾身濕透的身體,都讓顧席原心神俱寂!
眾人來不及再逗留,立刻帶著林蔓生離開這家慈恩康復院。
康復院門口,何佳期坐在車內不肯離去,當瞧見尉容抱著林蔓生平安而出後,何佳期又看見了顧席原,這才放心離開。
金警官對上院長和主任道,「請你們給一個解釋!」
車子開的飛快,尉容一路抱著林蔓生,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卻嫌不夠。車內還有毯子,立刻被打開裹在她的身上,但是迅速,那條毯子都被浸濕,泛出一絲絲的延綿濕意。尉容側臉冷峻,仿佛沒有一絲異樣,然而擁抱她的手,手指卻都彎曲成僵硬姿勢。
車隊飛速抵達醫院後,林蔓生被送入急救室。
而何佳期因為清醒的原因,則情況要好上許多。她由何父的陪同下,在另外一間治療室內由醫生檢查。
一番檢查過後,醫生給了何父放心的結果,「老先生,您的女兒沒有事,她只是受到了一些驚嚇,身體因為撞擊也受了一些外傷,但是沒有大礙。好好休息幾天,注意保持心情開朗……」
何父一聽,這才終於徹底放心。
金警官也趕到醫院道,「何老先生,何小姐現在萬幸已經平安找到,不知道方不方便,能讓我們做一個筆錄?」
何父怒道,「金警官!我的女兒才剛剛被救出來!但她還是一個病人!難道就不能讓她休息兩天,再做筆錄嗎!」
「這個當然也可以……」金警官也不好勉強。
何佳期的確是疲憊不已,更沒有心思做筆錄,「金警官,過兩天我會去警局的。」
迴廊另一頭是另一間急救室,那一行人還在等候。
顧席原站在迴廊中間,兩面都在看顧,卻又無法全面顧及。
瞧見何父帶著何佳期出來,顧席原立刻上前,「佳期,你還好?」
何佳期點頭,「我很好,林小姐呢?」
「醫生還在給她做檢查,不過也沒有問題……」顧席原想起方才護士所說:林小姐身體大致沒有創傷,只是還在再進一步檢查。
何佳期點了點頭,「爸,你先回去,我等林小姐出來再回家。」
何父因為連日來的波折也是滄桑憔悴,好不容易盼到她平安,這下無論如何也不肯放她一個人,「你要留下來,那我也要陪著你!」
「佳期,你先回去。」顧席原對她溫聲道,「何叔累了,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等她出來了,我就立刻打電話告訴你,好嗎?」
每一次他用這樣溫柔的男聲詢問她的時候,何佳期總是沒有辦法拒絕,「嗯。」
顧席原剛送別何佳期,返回到急救室前,護士卻慌忙奔了出來,「你們有沒有誰知道,林小姐是不是懷過孩子?或者有過早產流產這種情況?」
顧席原當下一懵。
尉容站在後方,耳朵一陣鳴音掠了過去——
……
林蔓生,懷過孩子?
她早產流產?
顧席原徹底懵住,這麼多年以來,他並不完全清楚林蔓生遭遇了什麼,可他根據他所知道的,這並不可能!
尉容更覺荒謬,她哪裡懷過孩子?
一旁的余安安開口喊,「護士小姐,我們副總沒有懷過孩子!她現在還沒有結婚!」
就算有過一段婚姻,但是林蔓生和溫尚霖並沒有孩子,也沒有聽說過任何風吹草動。自從她進入公司後,余安安更是一直跟隨在側。如果她有懷過,余安安一定會有所發覺。
但這怎麼可能?
「林小姐的身體被冷水浸泡時間太長,造成她嚴重腹痛。醫生為她做檢查,發現她有過懷孕生子的跡象,她已經痛的快沒有意識,不能回答醫生的問題……」護士道出原委,卻也覺得蹊蹺,「為了準確治療,所以才來確認……」
醫生又怎會無中生有?
這裡可是權威醫院!
可是這個時候,眾人震驚之餘,都無法回答!
余安安也是愣住了,「我不知道……」
護士得不到結果,只能返回急救室。
可是迴廊內卻如巨大的陰霾來襲,像是無邊無際的雲霧將眾人頭頂的天空籠罩,一瞬間卻沒有人能夠出聲。
寂靜在蔓延,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護士將急救室大門推開——
林蔓生被推了出來。
她已經睡了過去,臉色蒼白。
尉容看向她,她的身影被推著掠了過去,是余安安陪伴下前往病房。
「哪位是林小姐的親屬?」醫生卻是問道。
「我是!」尉容和顧席原異口同聲說。
「你們是林小姐的誰?」醫生又是詢問,「哪位是她的先生,或者男朋友?」
當下,尉容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顧席原沒有辦法再出聲,因為他不是,卻還是毅然道,「我是她大哥!」
醫生眼見如此,便再次開口,卻是朝著尉容道,「這位先生,你自己的女朋友流產過,難道都不知道?她的體質比普通人易寒怕冷,就是流產造成的!你要好好愛護她,女孩子面對這種事情是很傷身體的,而且還是晚期流產……」
尉容聽著醫生的勸解,他只是沉默著。
顧席原卻是追問,「醫生,你有沒有診斷錯誤?」
「我怎麼會診斷錯誤?林小姐後來有些清醒的時候,自己也承認了……」醫生卻道出事實。
尉容佇立在原地。
仿佛在經歷一場浩劫後,卻迎來最不可思議最荒謬無稽的玩笑!
林蔓生,她竟然懷孕有過一個孩子!
……
就在急救室迴廊外,醫生卻是仁心仁術,先是將尉容狠批了一頓,又將顧席原也痛斥,「你是她的大哥,也該好好照顧你妹妹,這個樣子下去,她以後怕是難懷上孩子……」
待醫生一番斥責過後,這才離開。
兩人卻有些沒有辦法回神,也不知是誰先邁開步伐,逕自朝林蔓生的病房走去。
幾乎是平行,雙雙到了病房內。
顧席原一瞧她,看見林蔓生正安然躺著,睡了過去。
尉容的眼底,全都是她蒼白的臉龐,那份心驚的感覺,在方才慈恩康復院抱起她的時候,一直縈繞在心間。可到了現在,終於看見她安好無恙,才有了些許鎮定。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困惑質疑。
如果說,她有過一個孩子。
那麼,這個孩子又是哪個人的?
「尉總!顧總!」余安安望向他們,輕聲說道,「副總現在需要休息,你們也先回去吧!」
病房內的確不需要太多人在場,這會影響休息。
顧席原收回視線,退出病房。
隨即,尉容也退離而出。只是當門一關上,再度回到迴廊里,混沌的視線一下定格在對方身上,尉容對著顧席原沉聲道,「是你!」
顧席原迎上他的質問,他眉宇緊皺。
「孩子是你的!」尉容切齒說出這句話,如果說她和溫尚霖那段婚姻,不過是一場形婚,那麼這個孩子,唯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屬於顧席原!
他竟然敢在那個時候,背棄她拋棄她,讓她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顧席原整個人又是一悶,是錯愕,是莫名,更是惱怒,他堅決道,「你不要信口雌黃!」
「如果不是你,那孩子會是誰的!」尉容亦是冷怒,「顧席原!你真是好樣的!這就是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女孩兒!你就是這樣對待她的!」
顧席原卻近乎是百口莫辯,在他的心裡邊,蔓生是那樣好的女孩兒,是那麼一個透亮清澈的白瓷娃娃。他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們每天都可以見面,他送她去上學放學……他們可以做許多的事,他會背起她,會牽著她的手一起過馬路,會在夜裡當汽車悄然開過的時候俯身親吻她的額頭。
可是卻唯獨沒有,沒有對她做那些成年人才會做的事情!
那時候的他們,才多少年紀?
又怎會這樣不知節制,不懂得收斂,不明白有些事情是需要沉澱和承諾!
「我和蔓生,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顧席原惱火道,心裡也像是憋了一團火,簇簇燃燒著,「我才該問你!這個孩子是不是你的!」
「你和她在一起今年也是第三年!難道你就沒有對她做過傷害她的事?」顧席原一想起來,只覺得又氣又急,更夾雜了無數的妒忌恨意。
他的蔓生,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她是他的女人!
而且,她還有可能為他懷過一個孩子,甚至是流產了……
流產是什麼概念?
就算顧席原不學醫,可他也知道,晚期流產的意思,那已經是一個成型的孩子,竟然就這樣沒了!
這一刻,面對顧席原的質問,尉容也是一怔。
思緒紛雜,原本才剛剛沉凝下來,又立刻驚濤駭浪,永無休止一般。
但又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孩子?
他和她在一起,每次歡愛都幾乎有做措施,他們的開始本就是一場交易,不用明說也知道有些牽絆不該有,比如說孩子。
偶爾時候,他也會看見她床頭櫃裡的避孕藥。
就算他失控強行要了她,也沒見過她有懷孕的跡象。
後來,自從他們正式在一起後,也因為彼此之間的約定,不結婚不要孩子,一直私下也小心避忌。
所以,更不可能晚期流產!
「自己造的孽,自己都不知道!」顧席原又是一聲斥責。
尉容幽幽回神,冰冷眼眸一下定睛,「你又知道!」
……
當下,他們兩人之間的爭鋒相對也夾雜了許多不明因素,更因為她晚期流產一事愈發撲朔迷離。可是卻也仿佛瞧出一絲端倪,比方說——承認誰是孩子的父親!
顧席原在想,如果是尉容,那麼他又有什麼資格質問自己。他連自己是不是孩子的父親都不清楚,簡直荒唐可笑。可他究竟是真不知情,還是根本不是他的?
尉容卻也在想,如果是顧席原,那麼他何必要否認。他對她的心思,早已經公布天下,孩子真是他,他大可以認下。哪怕有一絲遲疑,都不會這樣堅決否定。
這個剎那,兩人都沉默了,不甘示弱的對視,卻半晌沒有話語。
直到金警官到來,他是來請兩位去警署,「尉先生,顧先生,聽說林小姐已經從急救室里平安出來了,恭喜兩位,那兩位可以隨我回警署一趟嗎?」
卻是沉默轉身,兩人邁開步伐,前往警署。
金警官眼中愕然,立刻跟上,「兩位慢些走……」
前往警署的路上自然是分開兩輛車,但是這兩人再也沒有說上一句話,哪怕是到了警局後亦是。
金警官分別安排兩人分開做筆錄,在兩間不同的審訊室內。
警員依照慣例詢問著,顧席原沉默的緊,好半天才回答了一句。
這一間審訊室內氣氛凝重,金警官來到另外一間,發現有過之而無不及!
根本就是沒有進展。
警員一連問了許多問題,但是尉容就是不肯再開金口。
金警官沒了法子,他上前好言道,「尉先生,如果犯罪嫌疑人顧淮北向我們警方提出控告,那麼你可能會被控人身威脅!你知不知道今天已經是破例讓你探視,可你怎麼能持槍恐嚇?而且還帶了仿真子彈,如果開槍,你會要了他的命!」
關於這件事情,金警官也是疑慮憂心,雖然說可以理解被害人家屬的心情,可法律不能徇私舞弊,對錯應該與否都有一個衡量尺度,他此番做法實在是不妥。
「尉先生,您有沒有聽見……」金警官還在喊。
然而,尉容卻忽然道,「給我一支煙。」
金警官愣了下,還是將煙遞上。
點燃抽上一口後,尉容終於開口說了來到警署後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要告就告,我無所謂。」
……
都說請佛容易送佛難,現在警署這邊還真是遇上了難題。
慈恩康復院還在被調查中,恆豐顧總先前雖然在探視期間有威脅人,可並沒有造成危害。然而這一次,那位保利尉總卻是實打實的真槍對峙。
後邊那位「大佛」才是真正難相送的一位。
而尉孝禮這邊,也得知了林蔓生曾經有孕一事。在詫異的同時,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與此同時,何佳期回到何家後,筆錄還沒有成功錄入,因為她一直在休息。
醫院裡邊蔓生在睡了一天一夜後,終於醒了過來。
這一次,她清醒的很快。
會意識不清,也只是正如醫生所說,是因為被浸在冷水裡所以著涼受寒而沒有辦法承受痙攣痛苦。
等緩解疼痛後,蔓生就醒了過來。
「副總,你吃些東西吧……」余安安一直陪伴著,程牧磊也在。
對上他們兩人,蔓生微笑點了點頭,她捧過粥來喝,又是問道,「怎麼沒去工作?你們都陪著我,誰接手項目?」
「是尉常務說,讓我們來陪著您……」余安安下意識回道。
「牧磊,你去尉常務那裡報到,安安陪著我就可以了。」蔓生立刻吩咐。
程牧磊點頭離去,只留下余安安一個人。
蔓生還在喝粥,余安安安靜坐在一旁,她有些侷促,更是在訴說這幾日以來的恐慌,「副總!您不知道,您失蹤那幾天,我們都擔心壞了,就怕您出事!那個顧家二少也真是好變態,他怎麼能把自己的仇恨,發泄在您和何小姐身上?幸好,你們都沒事……」
「副總,這幾天顧總一直在找您,他也是著急壞了……」余安安說著,自然也提起了另外一人,「還有尉總!」
聽到他的稱呼,蔓生明顯一怔。
「尉總幾天都沒有好好睡覺,一直都在找您!」余安安不斷訴說著。
蔓生也沉默在聆聽,聽著余安安告訴她,他是有多著急,他究竟派了多少人來找她,最後找到顧淮北之後,又是怎樣在警局嚇唬顧淮北……這一切聽來,有些遙遠,卻全和自己有關。
蔓生對於尉容的記憶,最後一幕是他和顧席原在酒店附近打架,無論如何她也喊不住他,根本沒有辦法相勸。
如今一想到他,蔓生捧著粥碗的手也是一緊,「他現在在哪裡?」
「今天商會有重要議程,尉總脫不開身。」余安安回道,「不過我已經告訴小泉,副總你醒了,大概一會兒尉總就會過來的!」
蔓生卻是凝眸,她在想一件事情,在思量之中,她緩緩道,「也好……」
他們終究要見面,終究要面對。
面對那一件,從來不曾談及,但或許是她一直想說卻也無從提起的事情。
這一天,也終究要到來。
更或許她早就等了多時,等著有一天,終究可以和他開誠布公。
……
「尉總,余秘書打電話過來,蔓生小姐已經醒了……」議程剛一結束,宗泉迎上報告。
尉容沒有再和商會要員在議程過後多聊,逕自離去。
後方,霍雲舒看著他的身影離開,目光遠遠相送。
車子往醫院開的路上,整座城市好似恢復了以往的安靜。那些連綿不絕的細雨天氣,也迎來久違的晴天。
醫院裡,蔓生已經下地。她坐在陽台前方,也沒有做什麼,只是看著外邊的天空。
天空是微微的湛藍色,這個夏季真的來臨了。
門原本就是敞開的,好像是為了等待誰的到來,所以不曾關上。
有腳步聲到來。
蔓生沒有回頭,只是聽見余安安喊了一聲,「尉總,您來了……」而後,又聽見她說,「您和副總聊吧,我正好要出去買個東西……」
余安安的步伐聲又是遠去,蔓生慢慢回頭望過去,她看見他朝自己走了過來。
醫院的屏風隔斷了後方的門,他的身影在下一秒閃現。
蔓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見到他,她也幾乎想不起,那幾天究竟是怎麼活過來的。可她只知道,她現在還在他的面前,可他們似乎好像,連那一絲半點的可能都要被斬斷了。
然而,他卻並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就這麼緊緊注視著,用一種沉凝而又悠遠的目光,落定在她的身上。像是審視,也像是在探究。
尉容看著她的臉,比起先前昏睡的時候,似乎精神要好上許多,只是依舊蒼白。她的唇色,都是那麼淺淡的一抹。
他去看她的眼睛,她秀氣的鼻,她的眉,再又對上她的眼睛。
就這麼看著,竟也沒有了話語。
終究,還是蔓生先開口,或許是因為這樣的沉默像是一種殘酷煎熬,「醫生說,我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還好,我和何小姐都沒有事……」
她告訴他安好,他點頭。
「謝謝你。」她又是說,向他道謝,他那樣尋找自己,「謝謝你來救我。」
這一回,他連點頭都不再有。
蔓生不曾打過草稿,也不知在見到他之後要說什麼。只是面對重獲自由,除了慶幸之外,卻還有著揮之不去的陰霾和窒悶。
「你的話說完了?」忽而,他溫漠出聲。
換成蔓生點頭。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尉容凝視著她,這一刻其實本也不需要預感,因為她也已經猜到。
就在心跳靜止的一剎那,她聽見他問,「你有過一個孩子?」
夏日本該熱烈,可為何內心會這樣平靜?
靜到不起波濤。
蔓生迎上他,她沒有再隱藏,輕聲回道,「有過。」
沒有再驚詫質疑,像是塵埃落定後的又一次一錘定音!
有過的。
可內心卻像是滄海一葉扁舟被掀翻,尉容看著她蒼白的臉,那麼的乾淨清澈。凝視良久,蔓生瞧見他薄唇輕啟,一句冰冷的話語響起,「林蔓生,你憑什麼認為我尉容會要一個離過婚有過孩子的女人!」
不曾有絲毫的意外。
可預想中的結果,還是一如一千一萬種所設想中最糟糕卻也最真實的答案迎了上來,事實上蔓生真的想過這一刻,也仿佛早就在等待這一切。
無論如何,事實已成定局,無法磨滅。
她這麼清醒。
偶爾有的那丁點衝動,不理智,勇敢放肆,全都蕩然無存。
其實,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原本也是該這樣,錯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或許他們不應該有開始,而她也不應該忘記。
「我知道。」不想讓自己看起來無辜,蔓生輕輕微笑,想要給他一個最安然的笑容,才好讓他安心離開,「所以——分手我同意。」
如果多年前就知道,此刻會是這樣的結果。
蔓生想,這一生她不該再愛上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