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白梅花下自有情痴
十二月月底,海城月末這幾天,保利集團內忙碌異常。
王燕回正在接待來訪的客人,等到將合作方一行送走之後,江秘書立刻敲門而入,「王首席,這些文件請您過目,還有陳小姐晚上想要邀請您共進晚餐。不過,大少奶奶這邊的電話又過來了,說是這兩天的花開得格外漂亮,請您空了過去瞧瞧。」
海城的花藝會館,王燕回平時雖然來的次數並不多,可每次花開時節都會來賞花,所以也是這裡的常客之一。
清幽的會館內由專人領著,一路帶著前往那一處花香四溢的院子。
等走過長廊,就瞧見一道木門掩了精緻。
待人將木門移開,裡面的景色瞬間映入眼帘清清楚楚,領路的會館侍者輕聲呼喊,「您請進。」
王燕回邁著輕緩步伐入內,已經換上室內專用木屐。一進入那座院子,木門立刻被關上了。
王燕回側目一望,身穿華美漢服的女人坐在矮桌前方,她在修剪花枝。那些花都是剛剛剪下來的鮮花,每一枝都帶著芬芳,格外的清新。
王燕回上前去,在矮桌前方的正方形坐墊上入席,他也不出聲,只是看著女人將那些花枝全都修剪好。再看著她將剪子放下,聽見女人說,「這些雪梅,今年開的特別好,每一朵都含苞待放的,香氣輕微,又不會太過。」
聽她說著,王燕回輕輕一嗅,果然是如此。
王燕回是知道她一向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所以每日空閒下來既是打發時間也是陶冶情操,然而今日他所困惑的是,「雪梅開了,你剪幾枝好的,派人送去我那裡,不就好了。」
「這是今年開的第一季雪梅,讓你來品一品梅花煮的茶。瞧你工作太忙,也想讓你放鬆放鬆。」女人的視線落在花枝上,等她輕輕擺弄好花朵,她抬手拿起茶壺,為他烹上一杯。
雪梅煮茶,也是好雅興,王燕回品了一杯道,「和往年一樣,清新怡人,沒有送一些去給大家一起嘗嘗?」
「等你嘗了好,我再派人去送。」女人這才抬起頭來,望著他笑道。
王燕回放下茶杯道,「原來你找我來,是讓我當小白鼠,我這個試驗品還滿意?」
「瞧你說的,好好來找你品茶,你把自己當小白鼠了?」見他茶杯已空了,女人抬手,又為他斟滿。
王燕回也是笑道,「難道不是?」
「一月有節日,到家裡來一起吃飯吧。」女人這才說出用意。
王燕回道,「你們一家子其樂融融,我一個大舅子跑過去做什麼?就不去打擾了。」
「你是不想打擾,還是又有安排?」女人問道。
王燕回一聽這話後,也深知她在指什麼,「不管怎麼樣,我們和霍家總歸是親戚,過節就去探望一下親朋好友。」
「可是霍家,已經退了婚也是事實。」女人又是說,「你更清楚,霍止婧不會把你的好意當作是真心,她對你,對我們王家是避之不及。」
「所以,她也沒有和我一起過節。」不等她繼續往下說,王燕回直接道,「我約了錦悅的林副總。」
……
女人的手輕輕拿起那杯茶,梅花在杯中綻放,花瓣有著極美的色澤,「你和她一起過節?」
「這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王燕回慵懶轉過身,他望向院子的白梅樹,「畢竟,注資錦悅的決策人是我,她也算是我請進保利的。」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你該知道,她是他親口認下的徒弟。」女人輕聲叮嚀。
突然之間提起林蔓生,王燕回還在回憶節日當晚的一切,更記起他和她之間點點滴滴的相處,「我只是好奇,她有什麼魅力,能讓他認定。」
「有結果了?」女人突然凝眸以對。
「這個林蔓生,看起來平常,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一接觸後,真是有些不同。」王燕回沉思著說,嘴角一抹微笑,「如果用花來形容……」
那個不驚艷出挑的女人,讓王燕回下了定論,「有些像白梅,你看她柔柔弱弱,卻經得住風雪寒冷。」
「白梅是漂亮的花。」女人似乎對他的定論有些持疑,「只有有心欣賞的人,才會感受到白梅的美。大哥,你該不會是對她有了興趣動了心?」
王燕回一笑,搖頭回道,「興趣是有,動心沒有。只不過,你這句話是不是該問問我的妹夫,讓他去關心一下自己的弟弟,是不是動了心。」
仿佛是隨口一句,卻傳入女人耳中,她低頭,茶杯中倒影出她一雙眼睛,有著一絲冷凝光芒。
……
品過茶賞過花,兩輛車子在外邊等候,一人坐上一輛,就要各自離去。
王燕回不忘記問了句,「他最近身體還好?」
「老樣子,還算健朗。」女人回聲,王燕回心中明白,也不再多言,只是說道,「你要記得,該提醒的時候,就要多提醒。不管怎麼樣,他也是名正言順的尉家的大少爺。」
「我知道。」女人應了一聲,隨即上車出發。
車子慢慢悠悠開著,駛出前方路口後分道揚鑣,女人問道,「最近有什麼動靜?」
「大少奶奶,消息傳過來,是說尉總去了鵬城!」前方處,隨身助理立刻匯報。
鵬城?
不是聖誕節才去過,為什麼又趕過去?
「今天是周幾?」
「大少奶奶,是周五,明天就是周末了。」
「這個周末不是有從歐洲過來的重要客戶?」女人出聲問,她的眉宇微微擰起。
「是……」助理也不知道緣由,只是回答,「可是消息來報是這樣……」
懷裡捧著白梅,清香襲人,卻也讓她陷入更深一層的思考中。
不過是一個晚上,來回都要六個小時之久,他還要趕過去?
他是要去看誰,那個人對他而言,真有這麼重要?
……
鵬城——
周五當晚,知名餐館的包廂內蔓生今日有應酬。
今日她招待的人正是華都商貿的周老闆,周公子的生父,華都的董事長。
飯桌上原本其樂融融,忽而周老闆提起一句,「現在的霍總和從前那一位比起來,真是一樣的出類拔萃……」
現在,從前。
一樣都是霍總,可是從前那一位,蔓生知道,她是霍雲舒。
聽著周老闆在訴說,蔓生忍不住問了一聲,「周老闆認識從前的霍總?」
「當然認識了,霍家的大女兒……」周老闆笑著回道。
蔓生從來沒有見過霍雲舒,連她的照片,直到此刻也沒有見過一張。對於她更是無從知曉,唯一的了解,也不過是零星少許。
蔓生默了下,私念也好,她還是輕聲詢問,「那位霍總,她是怎麼樣的?」
……
周老闆今日心情似乎尚佳,所以也願意和她多聊幾句,遙想當年道,「我們華都和霍氏以前雖然沒有合作往來,但是都在一個城市,總歸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她們的父親,那位霍老闆為人就很和善,在業界口碑很好。」
「霍家大小姐,是在霍老闆過世以後,才繼承家業勝任總經理的。小小年紀,一個女孩子,這麼弱不禁風的,結果就成了家裡的頂樑柱。那個時候,她的妹妹,也就是現在的霍總,也不過是那麼高的孩子……」周老闆說著,比了個手勢描繪。
蔓生一瞧,依稀之間眼前幾乎可以描繪出,當年霍雲舒和霍止婧的模樣。
真是,那麼年輕,不過是兩個孩子。
「霍老闆因病去世,確實惋惜,姐妹兩個在葬禮上看著實在可憐。特別是妹妹,一直在哭,牢牢的站在姐姐身邊,半步也不肯走,深怕姐姐跑了一樣……」周老闆提起往事,哪怕是年過半百,可也會感慨生死,「那天霍老闆葬禮,我沒有到,不過也有派人去慰問。」
「您有心了,霍總一定很謝謝您。」蔓生輕聲回道。
這一刻,突然聯想到自己,那個時候面對母親去世,也是一個人孤立無援,到了最後,險些也沒有完成葬禮。不知道霍父去世時候,尉容是否有在她的身邊陪伴?
「沒有什麼謝不謝的,我們其實就是同在商場,實在是不忍心。」周老闆回道,仰頭喝了一杯酒又道,「只不過,霍家的大女兒,也確實是不容易。一開始掛著總經理的頭銜,也沒有實權。後來經過自己努力,才好不容易保住了惠能,可是卻又被手底下的人給賣了,股權全都到了王家……」
提起王家,周老闆立刻打住,轉了話題笑著說,「其實霍家和王家也是可惜,本來是聯姻的,沒想到最後婚還沒有結成,人就沒了!」
前幾日蔓生已經從霍止婧口中落實,霍雲舒真的不在人世。可是有些原因,卻在時過境遷後也無從詢問。
比方說,霍雲舒為什麼會死。
「周老闆,您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此刻,蔓生像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周老闆皺著眉,陷入於回憶裡邊,他沉聲道,「其實當年霍家大女兒的死因,一開始傳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很震驚,實在是眾說紛紜。」
眾說紛紜里究竟又有哪些傳聞,是意外,還是被害?
如果是後者,蔓生只覺得這太過可怕!
「到底是怎麼回事,反正誰也不知道,只是聽說,在國外的時候,坐著的直升飛機發生故障機毀人亡……」周老闆瞬間壓低聲音,死者為大,他也是不願渲染,「死的可憐,在大海里飄了很久,差點都找不回來,面無全非啊……」
面無全非!
如花似玉的年紀,可是臨死居然落得這樣一個結局,這實在是太悽慘!
「後來呢?」蔓生急急出聲。
「後來就回了鵬城下葬了。」周老闆回道,「她就葬在城郊的昌平墓園……」
「我們不說這個了,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人還是要往前看的,至少她的妹妹,現在這位霍總既聰明又有能耐……」周老闆不再訴說有關於霍雲舒的一切,他笑著談起霍止婧。
蔓生微笑聆聽著,默默拿起面前的酒杯,仰頭喝下一杯。
……
當晚蔓生和周老闆相談甚歡,臨了結束飯局,蔓生送周老闆上車,「謝謝您這次和惠能合作,之後建設百貨大樓的事情,還要多仰仗您!」
「哪裡的話,還要你在旁多多協助我家那個小伙子!」周老闆顯然對這次的項目十分器重,所以才會同意今日的單獨相邀,也對她說了那樣多的話。
蔓生自然點頭,目送周老闆上車離開了。
一旁,余安安將車開過來,「副總!」
蔓生坐上車,余安安載著她趕回住所,沿路不時看向她,「副總,喝了很多酒,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有點累了……」蔓生隨口回道。
今晚任翔跟隨霍止婧外出應酬,所以沒有和她們一起,只是此刻看著茫茫燈火,蔓生想起方才周老闆所說的一切,只覺得眼前忽然變成一片汪洋大海,卻瞧不見可以逃生的地方。
那個時候,霍雲舒是該多無助。
海水那麼冷,又那麼無情。
所以,才會帶來這麼多無法抹殺的傷痛。
「副總……」余安安忽而在身邊呼喊,蔓生應聲,「嗯?」
余安安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問道,「那個……就是問一下……你喜歡不喜歡尉總?」
蔓生側頭望著車窗外,月色皎潔,像是要勾起人心中最純粹的情感。
沉默良久,她才輕聲說道,「喜歡,不喜歡,那又能怎麼樣呢。」
余安安對於兩人之間的糾葛,已經知曉一些,她並不希望林蔓生不快樂,更是困惑於兩個都有情的人卻始終不在一起,「副總,你還在怪尉總嗎?」
事到如今,又怎麼能再清楚清算。
「我該怪他麼。」蔓生卻又幽幽問。
該與不該,這真是一個太過複雜的難題,余安安想不通,也不好多說。只是開著車,駛入霓虹深處。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後方處一輛車子一直默默跟隨著。從餐館出來,一直跟隨他們回到公寓大樓。等到她們進了大樓後,也不過是靜靜停在路邊。
路燈打亮一道光芒,照亮男人深刻俊美的五官,他抽了支煙。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直到凌晨天漸亮,這輛車子才又駛離。
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
母親曾經還在的時候,經常去看病,醫生就曾經說:人是最懦弱的,可人也是最頑強的。
蔓生現在想來,醫生的話其實很有道理。
此刻蔓生不正是如此。
震驚的時候這樣不知所措,恨不得逃避,當作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這是懦弱的表現。然而當沉靜下來以後,就會發現人又如此頑強。頑強到想要直接面對,不為有結果,卻還是想要去了解去深知,儘自己的可能。
「林副總,您最近好像很煩惱?」午休時間,任翔送來一杯煮好的咖啡。
蔓生抬頭瞧向他,「余秘書今天請假,有勞你了。」
「應該的。」
「她好點了沒有?」蔓生又問。
任翔挑眉,「您這麼關心,怎麼不自己問她?」
「我去問的話,她只會說很好。」蔓生微笑回道。
這倒是像余安安的作風,只是一談起那個女人,任翔就感到頭疼,「也沒什麼,女人每個月都會心情不爽。」
余安安今日請假的理由很簡單,月事來了,肚子特別疼。
「給她燉點鴿子湯吧。」蔓生下意識道,等話一說完,才發現有些微微尷尬。
任翔笑道,「您之前喝了那麼多鴿子湯,有用?」
蔓生就知道他會拿這件事情來說笑,可她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思,「還是有用的。」
任翔早就被余安安因為身體不舒服而煩躁狂吼了一通,這下想著晚上下了班就去煲湯。他正要退下,只是聽見她喚了一聲,「任翔,你等一等。」
任翔停步,他又看向林蔓生,發現她正望著自己,似是想要詢問一些什麼,卻又無從問起。
過了半天后,她終於開口,「你見過霍雲舒嗎。」
任翔微微愣住,只是聽聞這個名字後,他劍眉一皺,也有些感慨萬千,低聲回道,「我沒有見過。」
「那你知道她嗎?」蔓生開始向他打聽,有關於霍雲舒的事情。
任翔思量了一會兒,這才說道,「知道一些。」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知道的告訴我。」蔓生提出請求,「我沒有什麼別的用意,只是想要知道。」
任翔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我只知道,雲舒小姐和容少很早就認識,霍小姐是雲舒小姐的親生妹妹。好像也是雲舒小姐的關係,所以容少才會對霍小姐這樣關心。只是雲舒小姐芳年早逝,太過不幸。」
任翔所說,蔓生大致已經了解,而她更想要了解的是,「那麼你又知不知道,她是怎麼遇難的?」
「我知道的情況是,雲舒小姐帶著自家的老傭人康叔到了國外考察,康叔是退伍軍人,還會開直升飛機,那天是康叔開的飛機。可是那一天飛行的時候,卻出了意外,飛機不知道怎麼回事出了故障,直接墜毀。」
「康叔被找到的時候已經昏過去了,後來好不容易才被救活,雲舒小姐不知所蹤,後來出動了警方,霍家,王家,尉家都派了人尋找,一直找都沒有找到。最後找到的時候,人已經毀了,您也知道,在海裡面浸的時間長了,早就分辨不清了。」
「後來就去驗DNA認證,是不是雲舒小姐,結果,就是雲舒小姐。」
「再後來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只是聽說,霍小姐為雲舒小姐向王家退了婚,取消了婚約。雲舒小姐下葬以後,康叔就一直為霍家守墓去了。那裡種滿了白梅,據說是因為雲舒小姐喜歡白梅。」
任翔緩緩說著自己知曉的全部,蔓生聽完更覺得沉重,而她依舊疑問的是,「這次遇難,是意外,還是因為人為?」
任翔也說不出個究竟,「警方這邊是以意外判定的。」
「可是,霍小姐認定是人為。」剎那間,霍止婧那張痛恨的臉又浮現在蔓生面前。
霍止婧為什麼提起霍雲舒的死會這樣激動,提起王家又這樣憎恨。
蔓生無法忘記霍止婧那一天在辦公室里,對著她說:是他們王家害死了我姐姐——!是他們讓我的姐姐慘死!
任翔想了想道,「大概是因為,那天雲舒小姐和康叔所坐的那架直升機是王家所有,在遇難以前沒有出現過故障。」
一架為王家所有的直升機,飛行了許多次都沒有出過差錯,可偏偏怎麼就只有那一回會出錯?
怪不得,怪不得霍止婧會這樣認定!
蔓生終於了解,而她只能沉默。
任翔見她眉間緊鎖,肅靜的臉上不帶一絲笑容,他不忍道,「林副總,您不要多想了,逝者已逝。」
是啊,逝者已逝。
蔓生輕輕頜首,「你下去吧。」
……
隔天午後,蔓生從華都公司出來,她沒有立刻回惠能。交待了一聲隨行的助理,讓他先回去。蔓生駕車,前往城郊的昌平墓園。
午後陽光很好,墓園內果然如任翔所說,種滿了白梅。蔓生沿著路一直走,石板路漫長,從這一邊到那盡頭。
蔓生來到那座墓園前方,她滿山尋找著那位雲舒小姐的墓地。
終於,在走了許久後,她終於尋到了。
就在那一片山的山頂上,抬頭望去,滿眼都是白梅。冬日裡白梅初開,美的不似人間,蔓生喘了喘氣,平復心緒後上前去。
墓地的山腳下邊有幾間房子,豪門世家落葬後總是有守墓人的。
蔓生剛走近,那位蒼白了頭髮的守墓人就立刻看向她,「小姐,這裡是私人墓園,您走錯道了。」
「您好。」蔓生瞧向這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她已經知道他是誰,「康叔。」
老人顯然一怔,而後問道,「您是?」
蔓生拿出一張名片遞上,「我叫林蔓生,現在任職惠能。」
康叔接過名片來瞧,果真是來自惠能公司,「林小姐,您今天來這裡是來拜祭大小姐?」
「是。」蔓生點頭,她詢問說,「不知道可以嗎?抱歉,我來的太倉促了。」
「沒關係,大小姐她最愛熱鬧了,要是知道有人來看望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我陪您上山。」康叔將院門打開,迎著她入內。
「謝謝。」蔓生又是道謝,跟隨著康叔往山上而行。
迎面吹來冷風徐徐,越往高處走就越覺得空冷,蔓生慢慢走著,她一步一步走近,等到終於來到山頂上,來到那座被白梅包圍的墓碑前,她仿佛感覺自己終於和她面對面相見。
雖然遲了,雖然晚了,可終於還是見到了。
「大小姐,有人來看您了,是公司的下屬……」康叔朝著那座墓碑恭敬報告著,一如往昔霍家大小姐還是當年英姿颯爽的時候。
蔓生的步伐定了定,她折一枝白梅,來到墓前。
這一刻,她終於瞧見了霍雲舒。
黑白照片裡,一個溫柔漂亮的年輕女孩子,正對著她在微笑。霍雲舒是美麗的,有著一雙動人的大眼睛,只是隔了照片,都這樣充滿靈氣。可是相較於霍止婧的艷麗,她沒有這樣張揚的美,輪廓依稀之間和霍止婧神似,反倒是多了幾分平靜柔和。她長發披散下來一直及腰,還留著活潑可愛的齊劉海。
康叔在旁說道,「這是大小姐十八歲時候的照片。」
原來是十八歲那一年的霍雲舒,永遠的美麗,永遠的青春年華,仿佛停格在這一刻不會改變。
蔓生將白梅花枝放下,她望著照片裡的女孩子。
千萬言語卻都好似道不盡,她只是輕聲說,「你好。」
你好,霍雲舒。
你好,我是林蔓生。
……
午後蔓生沒有在墓園留太久,看望過霍雲舒,蔓生又跟隨著康叔下山。來時白梅簇簇,走時白梅依舊熱烈綻放著。康叔朝她揮手,祝願她工作一切順利。蔓生點了頭,再次向他致謝,這才離開。
開車回惠能的路上,蔓生接到了余安安的電話,她在那頭喊,「副總!您的好朋友曾小姐來了,她說聯繫不上你!」
蔓生一怔,曾若水來了?
等到掛線後,蔓生一瞧手機,方才上山入墓園也就沒有帶在身邊,才發現曾若水打來幾通電話,又發來一通信息:我在惠能附近的咖啡館。
蔓生放下手機,望了後視鏡一眼,已經遠離那座白梅墓園,她這才踩下油門駛離。
……
曾若水的到來讓蔓生感到暖心,朋友久違不見,更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訴說心事的人。夜裡邊蔓生帶著她在鵬城散步,兩人來到一處鎖橋大道。站在大道上,曾若水望向她道,「我們這麼久沒見,你怎麼一點也不興奮?」
實則之前聖誕節的時候,曾若水和邵璇給她打電話時候,就曾提起她會過來一趟。曾氏發展勢頭越來越猛,生意自然也是越做越廣。這一回,就直接來到鵬城。而曾若水也因為林蔓生在鵬城的緣故,所以立刻就攬下這次的出差之行。
可是不料,等她到來後,沒有了以往的熱切,雖然曾若水可以感受出,林蔓生在看到她的時候其實還是這樣期待。
蔓生回頭笑,「你什麼時候說話和小璇一樣了?」
「我看你好像不大高興。」曾若水盯著她的臉說。
此刻手裡邊也沒有鏡子,所以蔓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表情,「我難道臉上寫了不高興三個字?」
「以前你見了我,總有說不完的話。」曾若水永遠都是一針見血,「說說吧,最近都發生了什麼,我倒是聽說,保利集團總經理最近認了個徒弟,傳得沸沸揚揚。有些消息擋不住,更何況有人也沒有隱藏。」
一時間蔓生真不知道如何說起,才發現一切都太過凌亂,最後她只是應聲,「你都知道了。」
曾若水和她一起眺望著遠處的夜景,對於好友的遭遇,她也是略感煩悶,翻找著手提包就想要找煙,但是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煙早就抽完了。
下一秒,蔓生卻從自己的包里,直接拿出煙遞給她,「在找這個?」
曾若水卻是一驚,林蔓生從來不抽菸,哪怕是念書那時候,女孩子們好奇買了一包偷抽一支,眾人都在慫恿,她都沒有因為好奇而碰過。那個時候,邵璇就摟著她念叨:十八歲的大姑娘啦,青春就是需要放縱的!
震驚之中,曾若水還是將煙接過,相比起蔓生的生疏,她卻是十分老練的點菸。
「林蔓生,你重回十八歲了?」曾若水抽著煙說。
蔓生此刻倒沒有再抽菸,她笑著說,「突然想了,就買了一包。我倒是好奇,你還聽說了什麼?」
「比如,霍氏其實有兩位霍總,原先還有一位。」曾若水又是說。
蔓生靠著鎖橋的橋柱,夜裡冷風肆意,仿佛能夠將人吹醒,「如果你遇到了一個人,在你最無助的時候,你去找他,他同意幫你,為你解決了許許多多的困難。」
「你相信他,無條件的信任,你想自己真是幸運,大概這輩子所有的好運氣,都是用來遇見他了。」蔓生輕聲說著,「可是原來,他是為了另外一個女孩子。這個女孩子,她早不在這個世上了,卻還是有人願意為了她全心全意。」
曾若水聽著她在訴說,到了如今,事實再明朗不過,卻不明白為何,她居然還能微笑,「他之所以會幫我,除了因為我手上有一千畝地皮之外,也是因為我的處境和他的心上人一樣。落魄千金,需要照拂,所以他親自輔佐親力親為。」
這麼多任的豪門千金,都是有求於他,他像是突然出現的白馬騎士,伴隨左右不離不棄。一路出謀劃策,一路相伴鼓舞,一切還都歷歷在目,讓蔓生回想起來只覺得這麼遠,卻又這麼近。
「怪他!怨他!恨他!去討伐他!」曾若水猛抽一口煙後說,像是在為她發泄那份苦悶。
可是蔓生對著此刻夜空上一輪明月,月色皎潔,如同白梅無瑕。
「我怪他什麼……」蔓生幾乎是喃喃自語,她輕聲說,「本來,也沒什麼錯……」
縱然有千般錯萬般錯,卻也仿佛抵不過這份深情。
他只是將深情給了別的女孩兒,可又有什麼錯。
真要怪,只能怪,人生自是有情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