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回憶一幀幀閃過,當初怦然心動的感覺在心中如此鮮活
蘇窈聽見汽車的引擎聲,正站在臥室的門後,手搭在門把上,茫然看著一室空蕩,在結束了這一切之後,難受得要命。
明明這種結果是她最期待的解脫方式,但有些情緒像是從一開始就設定心中某個地方,蓄勢待發,待一切發生之後,枉顧她自身意願,突破枷鎖,狂涌而來。
本來今天也是想同他談一談,早就料到無非是兩個結果,離婚和繼續過下去,可她覺得特別可笑,既然陸東庭也已經決定離婚,何必再煽情地做那一番解釋,還賺人幾滴眼淚?
難道是自古離別愁緒多?
蘇窈靠在門上,隔著薄薄一層衣物,門板冰冷的溫度滲進背脊。
氤氳過後的眼眶尤其乾澀,腦中空蕩蕩的,她走到床邊,拉開被子躺進去,等情緒一陣一陣過去之後,看似理智上線,她開始想要怎麼跟葉棠茵說離婚的事,被外界之後,又將會面臨怎樣的輿|論壓力,她是不是出國離開是非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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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醒醒睡睡,第二天早上忽然睜開眼睛,看向忘記關窗簾的窗戶外面已經是天光大亮,蘇窈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
到了書房,離婚協議書放在書桌上還沒被動過,她鬆了一口氣,翻開協議書,其餘的字眼一一略過,直到看見陸希承的撫養權歸自己所有,她緩緩了心神,蓋上離婚協議,盯著某個方向不知在想什麼。
她一抬頭,不知什麼時候陸東庭悄無聲息站在了外面。
蘇窈緩緩站直了身體看向他,手指還搭在列印紙的邊角上。
現在時間還早,他身上還穿著昨晚那身衣服,想來是回來換衣服了,經過書房時看見了她,眼底閃過剎那詫異之後,抹了把下巴上的胡茬,走進去,「簽好了?」
蘇窈把筆蓋好放在一邊,把協議書遞給他,面色平靜,嘴角輕抿,「簽好了。」
陸東庭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麼,蘇窈搶先開了口:「你定時間去領證吧,我等下先去接希承。」
蘇窈收回手,從他身邊走過,燈籠袖襯衣的袖口未系上的衣帶掃過他垂在旁側的手背,陸東庭的手指動了動,在拉住那片淡薄布料之前展開了手指,咬了下唇,喉結微動,跟在她身後去了臥室拿衣服。
蘇窈正在衛生間裡洗漱,他拿著衣服去了隔壁客臥的浴室。
正在化妝的時候,陸東庭進來,身上穿著乾淨挺括的襯衫,站在衣帽間裡一邊將襯衫衣擺還扎進西褲里一邊說:「我這幾天可能比較忙,你先把東西準備好,我讓人安排一下,到時候通知你就行,這幾天有沒有什麼事忙?」
蘇窈畫眉毛的手頓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的繼續順著畫下去,「沒什麼事。」
「嗯,那就好。」不咸不淡的聲音。
臥室的門關上,陸東庭整理好一切去公司,整幢別墅里只她一個人。
蘇窈到葉棠茵那裡的時候,陸希承才剛起床,葉棠茵給他穿好衣服,正抱出來吃早飯,睡眼惺忪的小傢伙看見她時呆了呆,然後張著手臂要她抱。
本來還怕十來天不見,陸希承可能不會再對她親近,蘇窈心裡一酸,將他抱進懷裡。
葉棠茵樂呵呵問道:「吃早飯沒有,一起來吃點,我這邊的阿姨請假了,還好張嬸在這兒,早上熬了海鮮粥。」
陸希承靠在蘇窈懷裡,也不像以前那麼粘人,讓他坐到嬰兒餐椅里就乖乖坐進去,光著的肥腳丫子伸過來撐在她腿上。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提前說一聲?」
「昨晚上,」蘇窈捏著調羹味孩子,覺得這個說法並不能解釋為什麼悄無聲息走了那麼久,又添了一句:「那邊酒店出了些緊急情況,事情處理完了,就回來了。」
葉棠茵配合著咕噥,「原來是出事情了,總是出差,兩地跑,工作多累啊,你是股東,不能將事情交給別人麼?」
「目前公司還沒法跟各方面完善的大企業比,有些事情,」她的手抵著鼻尖,輕微清了清嗓子,低了低聲,「總還是要自己出面的。」
蘇窈說完,心裡忐忑著,不知道離婚這事讓陸東庭來說,還是她自己提前跟葉棠茵打個招呼,免得到時候,突然得知,老人家心裡會難受。
「那接下來應該會有閒暇了吧?」
蘇窈心裡咯噔了一下,有些謹慎的回答:「應該沒什麼事了。」
「那不正好,再不到一個月就是希承兩歲生日了,你看要不要辦一下?」
蘇窈又怎麼會不知道,只是那時候辦的話,可能會尷尬吧。
「小孩子都是辦周歲宴,兩歲生日簡單過就行了。」
葉棠茵喜歡自家人熱鬧,想了想『自家人』有哪些,心頭頓時沒了熱情,「行,照你說的辦。」
這天到走的時候,蘇窈也沒將要離婚的事說出口,想想還是陸東庭開口比較好。
中午的時候,葉棠茵這邊的阿姨回來了,張嬸也跟著蘇窈回了別墅那邊。
回到家裡,蘇窈就把需要的證件都裝在文件袋裡準備好。
趁陸希承午睡的時候,然後自己去儲藏室里拿放在裡面的幾個行李箱,準備收拾自己的行李。
有個黑色的28寸的箱子放在最裡面,好久沒有用過,蘇窈伸手去夠,不知道撞到了什麼,堆在旁邊兩列排放整齊的盒子紛紛倒下來。
放在上面的都是蘇窈買鞋的鞋盒,本來也想把盒子拿來裝鞋子用,免得變了形,這會兒倒成一地狼藉,又要費勁收拾一番。
收拾到一半,看見放在最下面的一個鞋盒的時候,發現上面還用綢帶綁著結,像是沒拆封過得。
紫色盒子,蓋子正上方寫著Stuart/Weitzman的字樣。
她不記得她還有沒拆封的鞋子啊。
蘇窈席地而坐,將綢帶拆開,裡面是一雙黑色的一字帶高跟鞋,高跟鞋上放著一張字條。
想也未想,拿起字條一看,是陸東庭的字跡,龍飛鳳舞,剛勁有力的一行字:禮物(下雨天別穿高跟鞋)。
儲藏室的門打開,聽見動靜上來查看的張嬸,見蘇窈坐在地上,以為是她摔著了,趕緊走過來:「哎喲,怎麼摔了,沒事吧?」
蘇窈一動不動,等張嬸走過去才發現她拆了那壓箱底的鞋盒子。
瞧見裡面鞋子的樣式,張嬸說:「這鞋子還挺好看的,當初陸先生一聲不吭直接給扔這裡面了,我也不敢亂動,拿來壓箱底了。」
蘇窈動了動嘴唇,不敢置信的看向張嬸,「他……什麼時候買的?」
張嬸回想了一下,有些皺眉,「誒喲,想不起了,少說也是兩三年了吧,好像是你住進來之前不久的事。」
張嬸在一旁收拾那些空盒子,蘇窈坐在地上,捏著手中的字條,眼中泛起水汽,心裡揪了一下。
記得那個時候的陸東庭,握著她的腳踝將她的鞋跟從排水蓋里拔出來,不悅的說:下雨天穿什麼高跟鞋。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相遇,還恍如隔日。
一晃就要三年,整整三年。
張嬸收拾好東西一回頭時,發現蘇窈在哭,不知道哭了多久,悄無聲息的,眼淚已經滑過嘴唇往下巴上掉了。
張嬸心裡擔心,放下手裡的東西,「是不是摔到哪裡了?」
蘇窈抹了抹臉,「剛才坐下來的時候擰到腰了,抽筋。」她故作痛苦的姿態。
張嬸這把年紀的人,哪能不知道真疼假疼,倒也沒有拆穿,順著她的話說:「怎麼不小心啊,這得多疼,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了,好多了已經。」
「好,你要找什麼我幫你找吧?」
蘇窈擺擺手,「不用了,我待會兒拿了箱子就出去。」
「誒好。」張嬸出去的時候順便帶上了門,這下才想起,她又拿箱子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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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關上,蘇窈將臉埋在手裡。
昨晚倒是不覺得多掙扎難受,只覺得這樣的結果突如其來,當時更多的是茫然,想著該打算如何規劃以後,是離開他在城市,還是從今以後同行也能陌路。
不像現在,回憶一幀幀閃過,當初怦然心動的感覺在心中如此鮮活——雨中寬闊的背脊,甚至是靠近時對方身上極為相吸的味道,四目相對時的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