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淚涌如泉2
晚上吃的那些燒烤太咸了，她覺得口渴異常，便起身去外面喝水，然，寂靜的夜裡，卻聽見低低的啜泣聲從廚房裡傳來，而且，聽著好像是媽媽的聲音……
她詫異極了，輕手輕腳走近廚房，將耳朵貼在門縫處聽，果然是媽媽躲在廚房裡哭！
媽媽這是怎麼了？和爸爸吵架了嗎？
她站在門口，不知進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拉開了門。
王靜秋初時以為是陸正宇進來了，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是彎彎，才鬆了口氣，擦拭著臉上的淚，努力一笑，「彎彎啊，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從小到大，彎彎從來就沒看到媽媽哭過，在她心裡，父親和母親都是高大的，是用來仰視的，這樣的媽媽，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張和難過。
「媽，你怎麼了？」她走近媽媽，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安慰一下她，卻不知該怎麼做。
王靜秋儘量掩飾著，強笑，「沒什麼，就是單位受了點氣，覺得委屈，沒啥大不了的……」
「媽媽！」彎彎抱住媽媽的脖子，「不要難過了，回頭跟爸爸說說，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傻孩子，千萬別和你爸爸說！你爸已經夠忙的了，我不想他再為我的事分心！」王靜秋抱著女兒的身體，忽然想到，自從女兒長大，已經很久沒有和女兒這麼親密過了，一時悲從中來，親昵地喚她，「寶貝，你怎麼還沒睡？」
「媽，我睡不著！媽，我們說說話吧！」彎彎也覺得媽媽很久沒有這樣抱著自己了，突然很眷戀媽媽的懷抱。
女兒的乖順和依戀讓王靜秋差點再度淚涌，拼命忍住了，儘量溫和而平靜地說，「好啊！今晚媽媽和你睡怎麼樣？」
「真的嗎？太好了！」彎彎摟著媽媽的脖子開心地跳，無論女兒長多大，都還是媽媽的小棉襖呵……
彎彎終是在媽媽的氣息里甜甜入夢，唇角彎起的弧度仿佛在訴說她夢裡的美好，然，王靜秋卻怎麼也無法入睡，睡在女兒身邊，借著透過窗幔的月光，一次次理著女兒散亂的髮絲，一次次，淚濕眼眸……
清晨的陸家，忙亂而歡快。
和每一個平凡的早晨一樣，彎彎背起書包就往外跑，「爸，媽，我上學去了，要遲到了！」
「這孩子！總是這麼慌張！媽給你做了早餐，你愛吃的餃子！」王靜秋從廚房裡出來，和煦的笑容如清晨的陽光。
「來不及了！左胖給我帶了早餐呢！」彎彎扔下一句話，衝出家門，暗覺奇怪，初中以來，她的早餐歷來是左辰遠帶的，媽媽從不準備呀！今兒是怎麼了？
王靜秋望著女兒遠去的背影，有片刻失神，是啊，因為小孩上學通常比大人還早，所以女兒總是比她先出門，也從不用她準備早餐，可是，她真的希望，女兒還能多吃幾次她做的早餐……
「在這發什麼愣呢？我說怎麼一早起來不見你，原來是和閨女睡去了！」陸正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回身，微微一笑，昨晚的陰霾一點蛛絲馬跡也看不見，「起了？早餐準備好了，我去拿出來。」
餐桌上，王靜秋和平日一樣給丈夫盛餃子，甚至蘸好了家鄉的醬給他，他們倆都來自南方，雖然在北京生活了十幾年，也習慣了這北方的餃子，可有些口味卻改不了。
對於王靜秋的賢淑，陸正宇也頗為感激，這麼多年，王靜秋對他的照顧，真可算得上無微不至了，甚至對女兒還沒對他那麼細心和上心。
「你也吃吧，吃完正好我送你去上班，今天有點事要出去，路經你單位。」陸正宇一口一個餃子，催促她。
她呆呆地凝視著他，半響都沒說話，直到他感覺到異樣了，才問，「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她恍然回神，笑了笑，「沒有！就是你這吃相！慢點兒不行嗎？細嚼慢咽對胃有好處！」
他也笑了，這些年來，她總是這樣，各處聽來的養身之道，必在他身上實行，可是，有的習慣豈是那麼容易改的？
「好！我知道！」他每回都答應她，只是，能否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知道他脾性，嗔了他一眼，「你就會敷衍我！嫌我嘮叨吧？」心中卻湧上來哀傷，即便是嘮叨，只怕也沒多少時間了……
這一回，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嫌她嘮叨，也為了證明自己確實將她的話聽進去了，一個餃子只咬了半個，然後邀功似的給她看。
她不禁笑了出來，開始慢慢咬著自己的餃子，才吃了兩三個，就推說吃飽了。
他二話不說，用碗裝了幾個，站起身來，「那就走吧，車在外面等著呢！」
「你這是……」她指著那一碗餃子，不明所以。
「橫豎有車，這餃子給你帶到單位去吃，吃那麼幾個，是敷衍給我看呢？」他學著她的腔調。
她再次被他逗笑，兩人開開心心地出門。
先將王靜秋送去上班，而後陸正宇才讓司機繼續將車往前開，然而，才行駛了不久，在某個紅燈處，一直看著窗外的陸正宇忽然眼睛一亮，瞳孔抽搐似的緊縮……
是她……竟然是她……
他的心跳驟然間加快，快得讓他覺得胸口憋悶，快要窒息了……
十多年了，他沒想過還會有見到她的一天……
而她，竟似不曾改變？即便相隔甚遠，他仍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她，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男孩，是她的孩子嗎？她嫁人了？
眼看著她上了一輛車，他連忙對司機說，「跟上那輛車！」
「是！」彼時正好綠燈亮，司機緊緊跟上她那輛車。
她所乘坐的車，一直開到法國駐華使館，他看見她下車，動作優雅，儀態萬方，舉手投足的韻味還和從前一樣……
他心中有一個衝動在翻騰，他要下車！要下車去看看她好不好！他的手，已經搭在車門把手上，只要一拉就可以下車……
可是，卻在車門打開一道縫之後，重又將車門重重關緊，沉了聲音對司機說，「走！」
是的，走！
此時此刻，他有什麼權力再去看她過得好不好？從十六年前開始，他就沒有這個權力了……
而事實上，從遠處看來，她衣著光鮮，品位不凡，應是過得極好的，那麼，他又有什麼必要再去看呢？只要她安好，便是足夠……
至於他，已經有了王靜秋，靜秋陪伴他走過了那麼多平凡卻實在的日子，他，也足夠了……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在過去的十幾年裡，他從未後悔顧哦自己的選擇，今後也不會後悔……
深夜的陸家，書房裡獨亮一盞燈，陸正宇的面前，擺著一張泛黃的舊照，照片上的年輕女子美目盼兮，雖是舊照，然眉目間顧盼如生，眼角含情，是熱戀中的女子才有的幸福表情，拍這張照的時候，他就在她的前方，她眸子裡那毫無保留流瀉出來的崇拜和憧憬，皆源於他，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她的容顏，塵封的往事一點一滴湧上心頭……
這許多年以來，他都在刻意地壓制自己不去想起，可是，世事難料，今日重逢，讓記憶深處懷念的種子萌芽，並以不可阻擋的速度急速瘋長起來……
「篤篤篤」，書房門輕叩三聲，他知道是王靜秋。她從來不擅入他的書房，進來之前必敲門，作為妻子，她已經無可挑剔。
他連忙把照片夾進書里，低沉道，「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