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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老屋的噩夢

    他的嗓音很嘶啞。

    乍一聽就如同一把破舊的走了調的風琴,充塞在耳朵里是極度的不舒服。

    素葉的心沒由來地「咯噔」一下,梁軒始終沒移開雙眼,一對瞳仁近乎被死灰般的白給填滿,她看得極度清晰,是發自內心的驚恐和絕望。

    「年柏彥,要殺你?」觀察了半晌後她問了句。

    梁軒的雙眼倏然朝旁邊撇了撇,又迅速轉了回來重新落在素葉臉上,沙啞著嗓音道,「是,他、他要殺了我,他和我妻子要把我殺了。」

    素葉下意識抬眼看了不遠處的鏡子,鏡子裡只能映出她的一張素淨臉頰,深吸一口氣後沉吟了下,「既然他有心殺你,如果我現在就給你一把刀,你想去殺了他嗎?」

    「我……」梁軒的瞳仁深處意外地閃過一絲迷離,很快,卻被素葉敏感抓住。他似乎真的在思考,眉頭蹙得緊緊的,大約兩分多鐘才喃喃道,「不……我要藏起來,我、我不能被他找到……不能。」

    「如果我給你一塊木板,有了這塊木板別人就不會看見你,你會把這塊木板擋在你身體的哪個方向?」素葉順著他的話毫無預警地問了句。

    梁軒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身後!我要擋在身後!」  

    素葉聞言後沉默了,漂亮的柳葉眉蹙成嚴肅的弧線。

    「素醫生,求你救救我吧,是你說的可以幫我!」梁軒的情緒倏然轉為激動,掙扎著剛要坐起,卻因身體上的疼痛而臉頰扭曲,他大口大口地呼著粗氣,「我現在每天都在做噩夢,夢見年柏彥要殺我,夢見他倆把我推進水裡,水裡黑暗無比,我很冷也很害怕。水裡還有一條狹長同樣幽黑的通道,我……我只能順著通道游過去,通道很窄,另一頭卻有一幢陰森布滿荊棘的老屋子……」

    「你進去過那個屋子嗎?」素葉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句問道。

    「我進去了……幾乎每一天都會進去。」梁軒全身都在顫抖,原本就毫無血色的唇變得更加慘白。

    「屋子裡有什麼?」如果是每天都在做的噩夢,相信他已經記得十分清楚了。

    「有、有……一口棺材。」梁軒的牙齒因為緊張而上下碰撞,產生十分刺耳的摩擦聲。「我看見我弟弟躺在棺材裡,可是他竟長著翅膀飛走了,然後……然後我又看見了我的妻子,她、她和年柏彥待在一起,他們、他們拿著刀沖我砍過來……」說到這兒,他的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歇斯底里,「我受夠了!受不了了!」

    素葉看著他重重嘆了口氣,神情愈加嚴肅。  

    從看護病房出來的時候,窗外已日上三竿。春風拂面時沁著醉人花香,池旁拂柳低垂,看過去是大片的亮綠色,湛澄的天空如一方碧藍琉璃,北京的春日總是美到了極致,亦短暫到了極致。

    這世上,最美的東西往往是最短暫的。

    素葉在見到年柏彥後始終沒說一句話,直到兩人上了車,年柏彥將其中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遞到她手裡的時候,濃郁的咖啡香塞滿整個車廂,連同男人身上醇澈的氣息一併揉碎滑落她的呼吸。

    他一句話沒問,直接發動了車子。

    而素葉,在喝了一口咖啡後抬眼,若有所思地看著年柏彥的側臉,從這個角度看上去他是極英俊的,完美剛毅的臉型無懈可擊,可他微抿的薄唇及倨傲的下巴也能看出他的無情。

    「從看守病房出來到現在,我始終在想一個問題。」待車子滑入主幹路後,素葉輕聲開口,蔥段般纖細手指在咖啡的暖意下終於恢復了一點點的暖。

    前方是紅綠燈,年柏彥放緩了車速,直到車子挺穩後他轉頭看著她,目光一貫平靜,耐著性子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素葉調整了下坐姿,又輕抿了一口咖啡,她的眸光亦變得平靜,「有的人精神狀況明明有問題,卻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工作;有的人明明就是個正常人,卻被關進精神病院裡活生生被人當成是精神病。這樣的情況不多見卻也存在,年先生,你是怎樣看待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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