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別矯情
席瑾城帶著舒苒來到他所說的那個地方時,已快五點。
冬天的五點,依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舒苒的兩條腿直打顫,惱怒地瞪了眼席瑾城,心裡暗罵了聲:「禽獸!」
席瑾城竟破天荒的給了她一個笑容,看得舒苒兩眼發直,又腹誹了句:「妖孽!有毒!」
「你要找的人,就在裡面。」席瑾城伸手繞過她的背,挾在她的腋下,支撐了她一部份的體重,減輕了她兩條腿的壓力。
「你見過了嗎?」舒苒看著車燈照耀下,與村莊其他的房子隔得挺遠的兩間平房,有些忐忑。
「沒有。」席瑾城搖頭,隨即在她「哦」了一聲後,又補充了一句:「我有他的全部資料。」
舒苒側頭看了他一眼,他想說明什麼?
席瑾城挑了下眉,帶著她朝平房靠近。
「等……等一下!」舒苒用力抓住他的手,緊張地喊道。
「怎麼?沒有勇氣面對他?」席瑾城嗤笑了聲,對於她這種不適宜出現的懦弱,無法理解:「你這麼匆匆忙忙的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來找我,不就是想早點見到他?現在就近在眼前,打什麼退堂鼓?」
「不是……我……」
沒等她一句話結巴完,席瑾城已伸手敲響了那扇破舊不堪的門板,原木色的門板粗糙的木刺,刺痛了他的手,他微皺了下眉,卻什麼都沒說。
「席瑾城……」舒苒不悅地皺眉,他怎麼總是這麼自作主張?
「有我在,怕什麼?」席瑾城瞥了她一眼,直接用腳輕踹了幾下。
他怕一用力,那看似弱不經風的門板直接被他踹倒了!
「就不能讓我整理一下心情嗎?」舒苒忙用手肘推著他的腹部往後退了幾步,還真怕他會把整扇門都給踹壞了。
她可是親眼見證過他是如何一腳將一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像踹沙包一樣踹出三米遠的!
「別矯情,已經給你整理一路了。」席瑾城不以為然地駁回了她的抗議。
「……」整理個屁!
她一路上都在努力讓自己從他製造的兵荒馬亂中逃出來好嗎?
「誰呀?」就在舒苒胡思亂想中,一個不屬於她也不屬於席瑾城的聲音,蒼老得有些飄渺。
在這寒風刺骨的暗色中,竟有著令人頭髮都豎起來的詭異感。
舒苒整個人都往席瑾城懷裡縮去,席瑾城低頭看著她,他還以為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呢!
「找何增。」席瑾城沉聲應道,任著懷中的女人恨不能在他身上鑽個洞出來般蠕動。
門內傳來幾聲連續的咳嗽聲,緊接著,昏黃的燈光透過藍色的窗簾亮起,門「吱呀」一聲被從裡面打開。
舒苒直接將臉埋進席瑾城的胸前,給了對方一個後腦勺。
席瑾城看著門口披著一件厚厚的棉衣的老人,棉衣下,是一雙穿著薄薄的秋褲的腿。
「你們是誰?找阿增有事嗎?」老人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何增不在家嗎?」席瑾城單手握著舒苒的肩膀,將她從懷裡扯了出來:「怕什麼?」舒苒抬頭給了他一個白眼後,撇了撇唇,扭過頭看了眼門口的老人。
呃……
好吧,確實跟想像中不一樣,沒什麼可嚇人的。
拿掉了他握著她肩膀的手,她轉身背對著他,暗暗的罵自己一聲:「矯情!有什麼好怕的?」
「阿增已經兩天沒回來了,也不知道去哪裡了。」老人重重地嘆了口氣,又是無奈,又是擔憂。
「他經常這樣?」席瑾城接著問道。
「是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八年前回來後,就一直開始把自己關在家裡不肯出門。老是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我們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後來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咳咳……」老人又開始咳嗽,咳得人心肝都跟著顫。
舒苒莫名的覺得自己的喉嚨跟著癢了下,想要咳嗽般。
吞了口口水,老人的話,讓她自動聯想到了八年前的事情。
時間吻合了,聽老人所描述的這個何增的狀態,也都跟做了壞事而心虛自懼一樣反應。她已經可以斷定,這個何增,就是撞了她父親逃逸的兇手。
接下來的事情呢?
這老人卻開始咳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老人家,您別站門口受涼了,進去裡面說吧!」舒苒看著難受,忍不住的關心了句。
看他這麼咳下去,真擔心下一刻會不會把肺都咳出來。
「好……咳咳……好……你們快進來……」老人用力拍著胸口,往房子裡進去。
舒苒猶豫著要不要跟進去,席瑾城站在那裡沒動,完全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舒苒看著他,眉頭微皺。
「這種環境,我進不去。」席瑾城一臉嫌棄地輕哼了聲。
「……」舒苒無語地「呵」了聲,她忘記了他有潔癖。
「你要是不敢進去……」
「誰說我不敢進去了?」舒苒沒等他說完,便扭頭就往房子裡走去。
老人已經沒咳了,正在爐子上燒著熱水。
那個爐子上全是黑漆漆的灰,幾乎看不出爐子本身的顏色。
舒苒心想著,席瑾城不進來是正確的選擇。
她環視了一眼房子裡的布置,兩間平房是通的,沒有隔開,所以顯得很長。
牆上連水泥都沒抹,還是紅磚一塊一塊的樣子。
右邊那間堆滿了老人平時撿回來的易拉罐、塑料瓶、紙板等一些東西,房子裡充斥著一種難以言語的難聞味道。
左邊擺了兩張床,兩張床頭尾相接的擺放成一排,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大的上面,躺著一個人,電燈在她這邊,掛著牆上。
燈光昏暗,她看不到床上的人的樣子,只是那床被子,卻跟爐子一樣幾乎看不清它原來的顏色。
整個房子裡,她沒找到一件值錢的東西。
「孩子,來喝杯熱水暖暖身子吧!」老人倒了一碗冒著熱氣的開水過來,端著碗的手瘦得只剩皮包骨,一樣黑黑的,指甲縫裡更是像進了墨般。
舒苒看著心酸,忙雙手接過碗,連聲道謝。
「你家那口子呢?他不進來坐坐嗎?」老人瞅著門口方向,用著地方上的話問她。
舒苒的臉一陣燥熱,只是輕輕搖頭,沒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