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回憶
夜已經深了，程墨寒還沒有休息。
他有些慵懶的斜倚在窗前，眼神深邃的望著江濱市的夜色，思想陷入到深深地回憶中。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到江濱，靳家和程家的協議對他是無效的，因為嚴格來說，他不能真正算做程家的人，他只是那位把權力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奶奶，隨手操控的一個傀儡。
程家很多代都是一子單傳，所以他剛出生就被確定為了程家家主的繼承者，童年時代起就被寄予厚望，而他也為成為一名合格的家主努力上進。
但是，奶奶改變了他的一生的軌跡。
爺爺還在的時候，奶奶從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對權勢的眷戀，在童年的印象里，奶奶永遠是一個慈祥，溫和，與世無爭的老人。
可爺爺去世以後，奶奶就像突然變成了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她先以雷霆手段控制了整個程家，再將自己的父親和兩位姑姑軟禁起來，同時開始收攏人心，只用了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就將程家龐大的家產據為己有。
沒人知道當時奶奶使用的手段有多麼的殘忍和血腥，不過他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斷的告訴自己，這些事情都是別人為了重傷奶奶的名譽而編造的謊言。
直到他的兩位姑姑忍受不了奶奶的迫害，從程家出逃以後，奶奶在大發雷霆之後，當著他的面親手殺死了看管姑姑的守衛，這時他才意識到，原來奶奶的慈愛是裝出來的，目的就是掩飾她對權力無比的眷戀和窺竊。
奶奶對他的態度也變得開始冷淡，然後冷漠，最後冷酷，他知道，奶奶之所以這樣對他，只是因為他是下一代家主的繼承人，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奶奶的眼中釘。
終於，在隱忍了幾年之後，他實在忍受不了奶奶對他的各種非難，在某天逃離了程家，逃離了江東，最後幾經輾轉，孤身一人流落到了江濱。
那時候的他身無分文，好幾天沒有吃過飯，已經快要奄奄一息了，終於走到一棟老舊的樓房前暈倒了。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溫柔的床上，那個救他的人坐在旁邊，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炒飯。
他餓得完全沒有思考別的，只是狼吞虎咽的吃掉了那碗救命的飯，他想要道謝的時候，才發現救她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親姑姑！
而且姑姑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就是那個叫趙瞳心的可愛小女孩。
從姑姑的口中得知，在從程家出逃以後，就流落到了江濱，她嫁給了一個老師，從此過起了隱姓埋名的生活，雖然條件不是很好，不過他從姑姑回憶時的笑容里，能看得出姑姑那時很幸福。
可後來姑姑說那個男人和別的女人失蹤了，現在她帶著女兒相依為命時，他對拋棄姑姑的男人恨到極點，以至於他對趙瞳心也產生了深深的恨意。
因為趙瞳心是那個拋棄姑姑的男人的孩子，所以他對趙瞳心的印象極為惡劣。
姑姑看出他的情緒，就坦白的告訴他，姑姑去醫院做過檢查，診斷結果是姑姑不能生育，所以趙瞳心是領養的。
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很震驚，姑姑在程家的時候身體沒有任何問題，聰明的他有了很多不好的聯想，再三向姑姑追問，姑姑才說出了真相，是奶奶從很早的時候就給姑姑在飯菜飲水裡下了一種很慢性的毒藥，不會致命，但會逐漸破壞生育能力，並且嚴重影響身體健康，壽命會嚴重縮水。
奶奶這樣做的目的，就是不讓兩個姑姑生育，因為她們的後代會瓜分屬於她的權力。
至此，他的心徹底冰冷了，奶奶在他心中最後一絲善良的形象也在同時崩塌。
只是他不明白，奶奶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問過姑姑，但姑姑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然後姑姑告訴他，他還小，不要過問大人的事情，等他長大了自然就會知道的，然後不管他怎麼追問，姑姑都選擇閉口不言。
漸漸地，他也對這件事情失去了事情，留在江濱的那段日子，可以說是他一生最快樂的時光，而原本他並不怎麼喜歡的趙瞳心，也慢慢的走進了他懵懂的心裡。
他喜歡每天牽著趙瞳心的小手，在街上慢慢的散步，他喜歡看著趙瞳心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喊他小墨哥哥，他更喜歡把趙瞳心小小的身體護在身後時，那種屬於男人的責任感。
直到有一天，程家的管家趙四突然找上門來，雖然他沒有發現姑姑的行蹤，但是說奉了老夫人的命令，一定要把他接回去。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脫趙四的魔爪，這個只對奶奶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一定會徹底執行奶奶的命令。
於是他答應了趙四，然後找了個機會和姑姑見了最後一面，姑姑告訴他，他的另一個姑姑也在江濱，不過嫁給了一個賭鬼，日子過得很不好，並且那個賭鬼姑父，將一條她們從程家帶出來的項鍊，以很低的價格抵押掉了。
姑姑告訴他，等他長大了，一定要拿到那條項鍊，項鍊是開啟一個寶藏的密碼，得到了那個寶藏，就可以擺脫奶奶的控制，而且姑姑還說，無論如何也要選擇隱忍，直到成長到可以對付奶奶為止。
最後姑姑請求他，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請他一定要好好照顧趙瞳心。
他答應了，帶著對姑姑的不舍，和對趙瞳心那種懵懂的感情，離開了留給他最快樂記憶的江濱市。
和趙四一起回到了江東程家，他記住了姑姑對他的囑咐，隱忍的做著人，一晃過去十年，他終於長大了。
有一天，奶奶突然告訴他，因為他的父親不聽她的話，所以被執行了家法，現在他是程家的家主了。
聽到這個消息，他沒有一點喜悅，除了失去父親的痛苦，只剩下對奶奶的恨，以及無限的悲哀，但他還是選擇接受了這個事實，沒想到，奶奶竟然用很卑劣的手段設計他，讓他和母親還有姐姐妹妹們發生了關係！
後來他知道了，這是奶奶故意的，所有人都知道程墨寒為了家主的位置，竟然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而且還和自己的母親和姐妹有染，這樣他的口碑就非常的差，如果有一天，他不聽從奶奶的命令，她就可以毫無阻礙的做掉他，一個清理門戶的理由就足夠了。
名義上他是程家的家主，實際他在程家的地位是非常有限的，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聽從奶奶的命令，一旦稍微有點不滿，趙四就會陰魂不散的出來警告一番。
這次來江濱也是奶奶的命令，她要他去幫助霍廷琛，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霍廷琛從靳正庭的手裡救出來，然後他還要幫霍廷琛東山再起，一起聯手對付靳家。
他不懂奶奶為什麼對霍廷琛那麼在意，霍廷琛不過是程家為了對付靳家而在江濱市扶持的一個傀儡而已，按理說奶奶是不會在意這種人的。
這一點引起了他的懷疑，於是他派人去查，終於得到了一點線索，雖然只有一點，但絕對驚人，奶奶在嫁入程家之前，好像是姓霍的。
程墨寒是個非常聰明的人，通過奶奶的所作所為，以及對霍廷琛的態度，他好像知道了奶奶心裡的想法。
她是想讓程家變成霍家，而霍廷琛，應該是她的一個很親近的晚輩，也許奶奶最終的目的，就是讓霍廷琛取代自己。
程墨寒不管自己的推斷是不是正確，他經過一番權衡，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做掉霍廷琛，但是他又畏懼奶奶強大的壓力，於是臨時決定，假意答應和霍廷琛合作，讓後借著靳正庭的手，除掉霍廷琛這個後患，即使奶奶發火，主要的怒火也要衝著靳家，自己最多也不過是被奶奶責備一番而已。
可是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就在他要實施計劃的時候，趙瞳心出現了，他見到她的一剎那，多年的感情在瞬間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當他看到趙瞳心和靳正庭你儂我儂的樣子，他的心都擰在一起，程家的陰狠基因發作，讓他故意留下一個破綻，放走了原本要除掉的霍廷琛，因為霍廷琛活著，就會對靳正庭造成威脅，他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打擊靳正庭的機會，從他知道趙瞳心的心裡只有靳正庭的那刻開始，他就將靳正庭當成不死不休的死敵。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奶奶這些年，潛移默化的影響。
但是當他想到霍廷琛不僅僅會威脅到靳正庭，對趙瞳心同樣危害巨大的時候，他就對自己不冷靜的決定後悔了。
這次來江濱帶來的人手不多，除了留下有限的三十名保鏢外，其餘的手下全部被他派出去追殺霍廷琛了，不管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對趙瞳心的感情是真摯的。
「希望我的反應夠快，能趕得上霍廷琛，不要讓他逃掉。」
程墨寒出神的看著燈火闌珊的江濱市，喃喃自語。
「程先生，請你放心，我沒有逃掉，相反的，我已經主動送上門來了。」
一個聲音從門口想起，他陡然一驚，回頭一看，就看到霍廷琛背負的雙手，紳士的沖他微笑著，他身邊的龍九，正伸出鮮紅的舌頭，舔著刀鋒上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