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為愛情奮不顧身一次
賀東辰不讓雲嬗留下來面對賀夫人,是不想讓她難堪。如果一開始他同意地下戀情,是因為雲姨是最難攻克的難關的話,那麼賀夫人就是第二難攻克的難關。
他們剛在一起,他不願意她承受更大的壓力,才一直忍忍忍,忍到現在被賀夫人撞破,他不想再忍下去,說他自私也好,他只想光明正大的擁有她。
賀夫人聞言,眼睛立即瞪得溜圓,她瞪著眼前人高馬大的男人,他俊逸挺拔,從各方面來說都非常優秀,與薄慕年、沈存希並列桐城最優秀的年輕企業家。
相比薄慕年的高冷,沈存希的遙不可及,特種兵出身的賀東辰溫暖和煦,是桐城所有女孩子夢寐以求的最佳夫婿。他有很多選擇,就算不選個名門閨秀,至少也是小家碧玉,而不是作為傭人之女的雲嬗。
「你說什麼?」
對於賀夫人的難以置信,賀東辰的反應反而更平靜一些,有時候心裡確定了目標,他反而勇往直前,不再感到畏懼了,他走過去,像過去一樣,攬著賀夫人的肩膀,將她帶到沙發旁,讓她坐下,然後用一種很輕鬆的語氣道:「你們不是天天叨叨我已經35歲了,該結婚了麼,正好雲嬗是知根知底的人,你們不用擔心她的品性。」
「她勾引主子,以下犯上,還有什麼人品保證?東辰,你別想偷換概念,我能接受的兒媳婦就是農家女孩子,也絕不能是雲嬗。」賀夫人很顯然沒有被賀東辰的話帶走思緒,她頭腦一直很清醒,也一直保持著對雲嬗的偏見。
這個女人絕不能變成她的兒媳婦,她絕不會讓她嫁進賀家,她反對的原因,絕不僅僅是因為他們身份懸殊巨大。
賀東辰微蹙了下眉頭,因為賀夫人那句「她勾引主子」,他知道他應該冷靜處理,不能與賀夫人鬧崩,至少在談判的過程中。他再怎麼心疼雲嬗,也不能表現得很明顯,以免加重賀夫人心頭的不悅,對雲嬗更不妙。
可是他又不能做到聽而未聞,因為事實不是如此,他不能讓她背黑鍋,他輕笑道:「媽,您對雲嬗有誤會,哪是她勾引的我,分明是我勾引的她。」
賀夫人再遲鈍,也聽得出來賀東辰句句維護雲嬗,她按捺住脾氣。她知道,別看賀東辰平時尊重她,其實他性格很倔強,從小到大,只要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不管再難,他最終都能達成願望,所以她不能和他硬碰硬,因為上次年會發生的事,賀東辰與她已經有了生分與嫌隙,她不想再口出惡言,讓他對她更失望。
她吸了口氣,壓抑住滿腹欲奔涌而出的情緒,她語重心長道:「東辰,你知道你身上背負著什麼責任嗎?你和雲嬗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先不說你們身份懸殊,就是在事業上,她也不能幫你一把。遲早有一天,你們的愛情會背負不起現實的責任。你現在喜歡她,想和她交往,我不反對,但是娶她,這件事沒有人會贊成。要不這樣,我給你按排相親,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婚後你想把她養在外面也可以。」
「媽,您從小教導我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男女感情尤其不能拖泥帶水、始亂終棄,我一直還記得您的教誨,我和雲嬗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我不會像現在那些浮誇的二世祖一樣,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因為我要的妻子,只有雲嬗。」賀東辰的態度十分堅決與強硬,在這方面,他的人品絕對不渣,他衷於愛她就給她一個家的原則。
賀夫人蹙了蹙眉頭,兒子態度這麼堅決,如果女方是豪門千金或名門閨秀,她一定很欣慰,偏偏這個人是雲嬗,她心裡五味雜陳,態度不由得也變得強硬起來,「東辰,有時候堅持原則,也是要看對方的品性與家世的,雲嬗不行,你們在一起絕不是眾望所歸。」
「媽,既然您亮了底牌,我不妨也亮出我的底牌,雲嬗是我的底線,您不要觸碰,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賀東辰是蹲在賀夫人面前的,他仰頭望著賀夫人,從此時的氣場來說,他這番話說得有幾分乞求的意味。
賀夫人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緊握成拳,她神情緊繃,紅唇抿得死死的,賀東辰是她引以為傲的兒子,她不願意和他撕破臉,從他這裡找不到突破口,她只能從雲姨母女那邊下手,她站起來,看著賀東辰也跟著她站起來,他瞬間高出她一個頭不止,她道:「東辰,不是媽媽思想老古板,而是自古以來,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就是悲劇的開始,在我心裡,雲嬗配不上你,我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說完,她傾身去拿香奈兒限量包,賀東辰望著她固執的神情,他抿緊薄唇,知道談判失敗,他道:「天色太晚了,我送您出去。」
賀東辰拿了車鑰匙,在玄關處換了皮鞋,賀夫人走在前面,此時回頭看了一眼二樓方向,終究什麼也沒有再說,開門出去了。
車裡,賀東辰安靜地開車。賀夫人坐在副駕駛座,母子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徐卿重新出現在桐城,賀夫人就明顯感覺到,賀東辰和她生分不少,再加上在年會上她給賀雪生下藥,卻被賀東辰意外的喝了,他們母子情份就更僵了,她一直試圖緩解僵局,所以今晚才會帶著雲姨做好的小菜過來看看他。
卻沒想到自己會撞到他和雲嬗在一起,賀東辰從小到大所做的決定,賀峰都尊重他,哪怕她不高興他去參軍,她依然選擇尊重他,因為在大是大非面前,賀東辰總是拎得最清的那個。她相信自己的兒子,也更相信他的選擇。
但是唯一有婚姻,她不能讓他任性,「東辰,剛才在公寓裡,我給雲嬗留三分情面,她到底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讓她覺得難堪。但是你玩玩可以,結婚不可以,這是我的底線,也是賀家的底線。」
賀東辰抿緊唇,忽然感覺到煩躁,心裡那股火氣蹭蹭就沖了上來,燒得他五臟六腑都起了泡,他神情冷峻,也是同樣的一句話,「我和雲嬗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如果以後我會娶妻,那麼雲嬗絕對會成為我的妻子。」
「東辰!」賀夫人不滿的瞪著他,「你怎麼這麼死腦筋?賀家絕不能出現一個傭人身份的當家主母,否則賀家的列祖列宗,都會氣得從地底下跳出來。」
賀東辰英俊的五官上隱隱出現一抹戾氣,他冷聲道:「為家族所累,難道我連選擇一個共度下半生的女人的權利都沒有了嗎?還是您覺得我應該步上父親的後塵?」
賀夫人聽出賀東辰語氣里所隱含的意思,氣得渾身發抖,終是閉了嘴。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賀宅外面,母子倆的臉色都不好,賀東辰直視前方濃濃的夜色,星星點點的霓虹光芒根本無法將夜色驅散,他道:「媽,我剛才的話沒有任何冒犯之意,相反的我很感激您的教育與栽培。但是愛情不是加減乘除那麼簡單,它開始了,就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終止,我愛雲嬗,愛了十年,或者是更久。如果您依然疼愛我,就請尊重我的選擇。」
賀夫人一直抿著唇,過了許久,她才推開車門,沉默的下車。站在車外,她看著車裡兒子剛毅的俊臉,她道:「回去開車慢點,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
說完,她關上車門,站在路邊,她不是妥協了,而是這個惡人,暫時輪不到她來做。比起她,有人更不願意東辰和雲嬗在一起。
而這個人,東辰無論如何也捨不得說一句重話。
賀東辰轉頭望著母親,不用想,他也知道賀夫人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他薄唇抿得更緊,卻沒有阻止賀夫人的意思,這件事總是要爆發出來,遲與早,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他娶雲嬗的決心有多堅定,只是如果沒有金三角那邊的事,他甚至會慶幸賀夫人撞破了他們,讓暴風雨來得更早一點。
但是現在,他沒有信心能完美解決迫在眉睫的懸賞追殺行動,在這風雨飄搖之時,他只想好好擁有與雲嬗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如今驟然被賀夫人撞破,也就說明在暴風雨來臨之時,他是內憂外患,這怎麼不叫他急得上火?目送賀夫人進了賀宅,他沒有立即把車開走,哪怕此刻最想做的是回到公寓,將那個小女人摟進懷裡,他也不能這樣做。
他降下車窗,點燃了一根煙,一下下吸食著,吞雲吐霧時,他煩躁的心情並沒有隨之消失,反而越發抑鬱起來。
心口如舔了火苗一般,他猛地掐滅手裡吸食了一半的香菸,發動車子朝公寓駛去。
十點多的夜晚街上車輛逐漸減少,賀東辰沒有去買醉,也不習慣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的情緒。再加上如今他必須時時警醒,如果不小心喝醉的話,說不定明天的報紙上就會報導賀家大少被仇殺橫死街頭的新聞。
車子開了一半,他就感覺到危險,身後有三輛黑色轎車不動聲色的包抄過來,將他圍在中間,他眯了眯眼睛,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麼快。
他不動聲色的加速,試圖從包抄中突圍出去,白色卡宴經過改裝,幾秒時間就能提速到100以上,再加上車窗玻璃是防彈裝置,他眼角餘光,瞄到有黑衣外國人從車窗探出來,手裡握著消音的手槍。
他神色一凜,還真是有備而來!
他連忙升起車窗玻璃,一邊提速,一邊拿出手機打電話。自從席城提醒他後,他就在身邊安排了保鏢,電話打出去,響了一聲對方迅速接起,「賀隊,我們被幾輛車狙擊了,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賀東辰抿緊薄唇,神色多了一抹凝重,甚至聽到那端傳來子彈打在車窗玻璃上的碎裂聲,以及車子轟隆隆的聲音。
他看著後視鏡里迅速趕超過來的黑色轎車,看來他們不僅是有備而來,還來得聲勢浩大,他沉聲道:「我可以應付,你們先保護好自己。」
話音未來,有子彈射過來,打在後擋風玻璃上,「砰」一聲響,後擋風玻璃紋絲不動,他掛了手機,一手握緊方向盤,另一手打開櫥物格里,從最底層拿出一把消音手槍,他拉了保險,將子彈上膛。
三輛黑色轎車,大約有十二個人,一人駕車,三人同時朝他的車開槍。
車窗玻璃有防彈裝置,子彈打在車身上,「釘釘釘」作響,他咬著牙關,看著前面的路況。車子裝了四輪定位,這條路是直行,他直接放開方向盤,降下車窗,手探出去,朝身後的車開槍。
自然,他現在的目的不是殺人,而是逼停對方的車,他瞄準車輪,對著中間逼近的那輛車連開兩槍,刺耳的輪胎摩擦響起,尖銳的聲音在午夜的街頭格外響亮,路人紛紛測目,只覺得一道白光三道黑光從眼前飛馳而過,就像看的香港槍戰片裡的情形,子彈嗖嗖亂飛,驚險又刺激。
然後一輛黑色轎車在原地打轉,撞到了路肩上,停了下來,另兩輛黑色轎車窮追不捨。
而身在暴風圈裡的賀東辰卻覺得一點也不刺激,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為了一千萬美金來取他性命,也許今晚只是一個開端,更嚴峻的是以後。
賀東辰順利解決了一輛黑色轎車。他朝郊區駛去,不想因為自己傷及無辜。
越往郊區,車輛行人越少,兩輛黑色轎車裡的魁梧男人探出身體,朝賀東辰的車輪胎開槍,「砰砰砰」幾槍,即使賀東辰不停變換車道,也終是躲不開不長眼睛的子彈,右後方輪胎被子彈射中爆胎,車子立即朝左邊偏去。
他連忙握住方向盤,穩住車身,高速行駛的白色卡宴晃了晃,最後穩了下來,他看著後視鏡里越逼越緊的黑色轎車,他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伸出窗外朝身後開槍。
「砰砰砰」,槍聲不絕於耳,追得緊的那輛黑色轎車擋風玻璃碎裂,有人中槍,他轉過頭來,繼續變換車道。
「噗」一聲,車身打滑,他左前輪胎被打爆,極速行駛的白色卡宴往一邊的安全島撞去。賀東辰扳著方向盤,眼眶腥紅,在即將撞到安全島那一瞬間,堪堪擦著安全島駛回正路,一時火花四濺,他也驚出一身冷汗。
身後殺手窮追不捨,賀東辰前後輪胎都被打爆,難以保持平衡,車速反而不及後面兩輛黑色轎車。他沒有慌,神色沉著,身經百戰的男人不會這樣輕易認輸,因為雲嬗還在家裡等他,他也不可以認輸。
他拿手槍對著後面一陣開槍,子彈卷著風從耳邊擦過,他目光陰鷙的盯著後視鏡,兩輛黑色轎車迅速駛上來,將他夾擊在中間,他猛打方向盤,將其中一輛黑色轎車逼到路肩上,眼前火花亂濺,甚至有股摩擦產生的焦糊味在鼻翼間縈繞。
賀東辰手槍沒子彈了,那輛車上的人不停朝他的車開槍,「錚錚錚」的聲音此起徒伏,子彈擦著他的肩膀射過去,他頓時覺得肩膀火辣辣的痛。
他抿緊唇。滿臉都是戾氣,他撞了左邊的車,右邊的槍手就不停開槍,車身已經千瘡百孔,像極了馬蜂窩,防彈玻璃再厲害,也經不住這樣近距離的射擊,玻璃有了裂痕,很快就會碎裂。
賀東辰不是電視裡的超人,他是血肉之軀,一旦玻璃碎了,他就會被人狙殺在車裡。他眯起雙眸,絕不認命,他還有好多事要和雲嬗做,還沒有和她結婚生子,他怎麼甘心就這樣死去?
憑著那股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希冀,他猛踩油門,前邊是個急轉彎,他瞄準時機,猛地朝右手邊撞去,同樣高速行速的黑色轎車,被一股強大的衝力直接撞飛出來,翻過路邊的護欄,墜下山坡。
解決了一輛車,剩下那輛千瘡百孔的黑色轎車就容易對付了,槍聲不絕於耳,賀東辰盯著後視鏡,車窗玻璃在耳邊碎開,子彈擦著風聲卷過耳邊,他下意識伏低身體,對方一直窮追不捨,他怎麼也擺脫不了。
恰在此時,他車上儀錶盤上顯示沒油的信號,他皺緊眉頭,關鍵時刻,車子居然沒油了。
然後他聞到了濃烈的汽油味道,應該是油箱被打爆了,車子正在漏油。他神情立即變得凝重,車子漏油,殺手顯然也發現了,黑色轎車的司機突然減速,減速的同時,另外三名殺手瞄準白色卡宴的油箱開槍。
「轟」一聲,白色卡宴燒了起來,賀東辰看著後視鏡里一片火海,知道車子在旦夕間就會爆炸,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右手邊就是江。他沒有絲毫猶豫,猛打方盤,朝江里衝去。
車子飛在半空中,突然「砰」一聲爆炸了,然後如失了生命力的風箏,猝然跌落在江面上,沖天的火光逐漸淹沒在湍急的江面上。
黑色轎車停下來,四名已負傷的殺手從車裡下來,看著沉入江面正在燃燒的白色卡宴,四人面面相覷,有人用英文道:「他死了?」
「應該吧。」
……
雲嬗從夢中驚醒過來,她坐在床上,想到夢裡的情形,她渾身直冒冷汗,她轉身看著身側平整的床鋪,賀東辰還沒有回來。她拿起手機,看見上面已經是凌晨兩點。
她心裡惴惴不安,被賀夫人撞破了她和賀東辰之間的事,她心裡一直不安,甚至連去偷聽他們談話的勇氣都沒有。
賀夫人那眼神分明就是不贊成他們在一起,她像一隻鴕鳥一樣,只要沒聽到,就不會自慚形穢。她甚至在心裡鄙視自己,雲嬗。你也就這點勇氣是嗎?
可是她真的沒有勇氣了,和賀東辰在一起,已經耗盡了她這一生的勇氣,她甚至想都不敢想,她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
她從床上爬起來,推開臥室門下樓,樓下黑乎乎的,只有玄關處的感應燈亮著,她看著空蕩蕩的客廳,心裡也空蕩蕩的。
賀夫人撞破了他們,她一直在等媽媽給她打電話,可是一直都沒有動靜。她相信,賀夫人不會如此沉得住氣,媽媽知道只是遲早的事。
她想起上次在她的臥室里,媽媽逼她以父親的名義起的誓,她心口一陣絞痛,甚至連手腳都冰涼了。小腹疼得厲害,她按著小腹,在樓梯上坐下。
她甚至不敢給賀東辰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她忽然就覺得自己變成了被人遺棄的小狗,不知道未來的方向在哪裡。
她雙手捧著臉,想到以後就心亂如麻,更多的還是絕望。
昨晚賀東辰才為了她妥協,她以為這樣平靜而幸福的日子會維持好久好久。久到他們永遠都不會分開,她甚至自私的想擁有他一輩子,不結婚不生孩子,就他們倆,彼此白頭。
或者也會生孩子,就是瞞著賀家人,瞞著母親,等他們百年之後……
她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太卑鄙了,她可以等,可是賀東辰呢?他是賀家的家主,自有他的責任與義務,怎麼可能陪她不婚丁克一輩子?
想想都覺得自己自私得無可救藥,兩頭都不想放手,既想和賀東辰在一起一輩子,又不想讓母親失望。
她坐了一會兒,正月的天氣,屋裡即使是恆溫25度,她依然感受到了夜深露重的寒氣,她抱著雙肩,看著窗外,客廳里的鐘指針滴滴嗒嗒的走動,越是靜謐,她越是心慌。
她拿起手機,忍不住給賀東辰打電話。對方客服冰冷的聲音傳來,她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她咬牙,賀東辰幾乎從來不關機,她再打,還是關機。
仿佛是為了讓自己找點事做,她明知道打不通,還是不停的打,一遍又一遍,固執而倔強。賀東辰不會關機,更不會夜不歸宿。
她想到剛才的夢,沖天的火光,白色卡宴墜入冰冷的江面,她越發覺得不安。像是一種奇妙的預感一樣,賀東辰關機,是不是出事了?
她越想越坐不住,想要出去找他,可是天大地大,她上哪去找他?
雲嬗這才發現,他不見了,她居然連他常去的地方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上哪去找他,還有比她更失職的女朋友嗎?
雲嬗呆呆地坐在樓梯上,她告訴自己,她一定是想多了,因為心裡不安,才覺得他出事了,他不可能出事的,他是賀東辰,一個正經的生意人,怎麼會惹來殺手,一定是她太緊張了。
可是這個理由並沒能說服她不安的心,她越發覺得坐不住,她不知道上哪去找他,就只能抱著手機一遍遍打電話,哪怕對面是冰冷的客服,她依然在幻想,也許下一次,他就會接了。
凌晨五點,賀東辰被搜救小隊找到,白色卡宴飛出路邊時,他已經推開車門跳了下去,然後他被掛在了樹枝上,堪堪避過了那群殺手的目光,等那行人離去後,他才發現自己沒有帶手機在身上。
幸好他這幾天都有準備,身上有定位器,他艱難地按開定位器發射信號求救。信號成功發射出去,他卻悲催的掛在樹枝上,不知道這棵樹能掛他多久。
一個小時後,他聽見上面有說話聲,他仔細辯認,是小a的聲音,他這才鬆了口氣,連忙出聲提醒對方自己所在的方位。
不一會兒,有人身上繫著登山繩從上面下來,看見掛在樹上的賀東辰,那人毫不客氣的笑了,「賀隊,你這姿勢倒是別致。」
「別致你妹,趕緊把我弄上去。」賀東辰掛了一晚上,心情十分暴躁,小a也不敢再取笑,將一條救生繩拋過去。
賀東辰出手精準,抓住救生繩系在腰間,然後上面開始有人在拉,成功回到地面,賀東辰站在那裡,解下身上的救生繩,看著平靜的江面,白色卡宴徹底報廢。
小a朝他注視的方向望去。開始匯報,「賀隊,最近有四隊來路不明的人馬悄悄潛入桐城,席城那邊查到的消息,他們從私自販售的軍火商那裡拿到了最新的武器,火力十足,應該都是衝著你來的。今晚襲擊我們的是同一隊人馬,如果確定你沒有死,他們應該還會再繼續狙擊你。」
賀東辰神情凝重,他慶幸今晚發生槍戰時,賀夫人和雲嬗沒有在車上,他皺眉道:「儘快摸清他們的底細,我不能坐以待斃。」
「賀隊,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不如我們先將計就計,散播你已經『身亡』的消息,然後再對付他們,等徹底清除了這些大隱患,你再回去。」小a建議道,今晚實在兇險,他們的兄弟也傷得不輕,還有一個重傷,到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
他並非害怕。而是在規避最大的風險,能不和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殺人當面較勁就不較勁,如今的首要任務,是端了金三角那群人的老窩,解除了那個懸賞追殺令。
否則一批批只要錢不要命的殺手襲卷桐城,他們就別想有安生日子。
賀東辰盯著遠方,此時正是破曉時分,天空最黑暗的時候,就連路燈都照不亮天邊如潑了墨的沉黑。他知道小a的意見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可是他心裡卻猶豫了。
一旦他「死亡」的消息散播出去,雲嬗很快就會知道他這兩年為她做的事,他不願意讓她知道,哪怕是扛,他也想獨自扛過去。
「你們這麼厲害,還怕保護不好我麼?」賀東辰冷聲道。
小a看著他隱隱動怒的俊臉,心知他不會聽從他的建議,愛情到底是什麼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麼?賀隊明明已經順利離開了黑暗的世界,卻因為雲嬗再度卷了進來,而且還招來了殺身之禍。如今他不願意假死,也是因為雲嬗,愛情的力量到底有多偉大,竟讓一向冷靜自持的賀隊,也有了這樣不顧一切的時候。
「目前為止,不把雲小姐扯進來的最佳方案,也是先滅了金三角那邊,賀隊,我們不怕死,但是你不一樣,你曝露了,你的家人也都曝露在危險中。那群殺手為了懸賞,也會無所不用其極。」小a凝重道。
賀東辰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他可以什麼都不顧,卻獨獨不能枉顧家人的安危,更何況這件事一定會牽扯到雲嬗,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半晌,他放開,看著平靜的江面,許久才道:「照你的意思辦,重新給我弄個身份,我要暫時離開桐城。」
「是,賀隊,我馬上讓他們去辦。」小a大喜過望,連忙道。
賀東辰抿了抿唇,他想到了什麼,朝車旁走去。「先送我回公寓一趟。」
離開前,他怎麼也要再去看雲嬗一眼,哪怕是親一親她抱一抱她,因為他不知道這一別,他們要多久才會見面,再加上賀氏。
如果他的死訊發布出來,受到波動最大的應該是賀氏吧,離開前,他還需要把這件事安排好。
小a看著賀東辰的背影,心裡輕輕一嘆,曾經他只看到了賀東辰鐵血的一面,如今他居然也有幸看到他柔情的一面。
哪句話怎麼說來著,英雄情長還是什麼的,果然是讓人心生艷羨。
小a送賀東辰到公寓,提醒他不要待太久,待得太久身份就容易曝露,讓那些殺手警覺,再加上雲嬗也不是一般人,她一定會有所警覺。
賀東辰覺得此刻的嘮嘮叨叨的小a特別討厭,像老媽子一樣。他不知道分寸麼?前不久,沈存希為了扳倒連默,假死時,他還把他揍了一頓,沒想到這麼快就風水輪流轉了。
一想到當時他不敢出現在雪生面前。他此刻幾乎也能體會到雲嬗的心情。離開麼?那他什麼時候能回,回來時,如果雲嬗已經嫁人了,他會不會扼腕一輩子?
賀東辰心情沉重的回到公寓,身上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傷口也包紮好了。白色的高領毛衣,下面是米色的長褲,外面套了件灰色的羊絨大衣,顯得俊逸不凡。
他走進玄關,玄關的感應燈亮了起來,他換了鞋子,昏暗的光線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樓梯上的雲嬗,她靠著扶手,似乎睡著了。
他慢慢走過去,今晚那些殺手朝他開槍時,他並不怕,他只是遺憾,如果他不能活著回來,雲嬗要怎麼辦?他答應了不離不棄,怎忍先行離去?
他踩上樓梯,緩緩來到她身邊,在她旁邊坐下,不敢擁抱她。怕驚醒了她,甚至不敢抱她回房去。他靜靜地望著她,想把她刻進腦子裡,放在心裡想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知道在她醒過來之前,他應該走了,否則他的死訊就沒法發布出去,可是他卻捨不得,身體像是粘住了,只想要停留在她身邊。
他不怕死,可是他卻不能枉顧親人的性命,禍是他闖出來的,他不能連累家人。
賀東辰望著她,她額頭飽滿,微微露著美人尖,令人心癢難耐的美人尖,他想著這可能是近段時間最後一次看見她了,怎麼也要討個吻。
他動情的吻上她的美人尖,許久,他才放開,喟嘆的同時,他看見那雙明亮的眼睛已然睜開,他連忙站起來,腳步還沒有邁開。已經被一隻手握住了大手,雲嬗跟著站起來,可憐兮兮地望著男人的背影,聲音還有些睡意惺忪的沙沙音。
「你剛回來就要走麼?」
賀東辰抿緊薄唇,強迫自己不要回頭,應該堅決的馬上甩開她的手離開,可是他做不到,在她面前,他從來就做不到鐵石心腸,「嬗兒,你還沒有醒,你在做夢。」
雲嬗哭笑不得地望著他高大的背影,主動伸手圈住他的腰,她的臉貼上他後背,聞到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還夾雜著一股藥味兒,她蹙了蹙秀氣的眉頭,道:「你當我是小孩子,我有沒有做夢我自己還不清楚嗎?你去哪裡了,這麼晚才回來?」
說話間,窗外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天亮了啊,昨晚的那些不安與糾結,似乎都隨著深深淺淺的光亮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懷裡的充實感。
賀東辰想要硬起心腸,卻發現自己做不到,這個小妖精,她總是那麼輕易的打破他的計劃,讓他的整個世界都圍繞著她轉。
他嘆息一聲,轉過身來抱住她,道:「出了點事,為什麼不回房裡去睡,血虧還不忘折騰自己,讓我怎麼放心?」
雲嬗永遠不知道,這一刻賀東辰的轉身用了多大的力氣,他為她放棄了些什麼。賀宅的保全殺手進不去,只要他稍加注意,那些殺手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去挑釁。
所以他放棄的,是他的命,隨時有可能像昨晚那樣被終結。
可即便他的任性是踩在刀口上的,他也不想離開她。明知道,此時離開,對彼此都好,甚至是一招就解決了賀夫人那邊的後患,可是他捨不得。
十年不知道的深情,他才擁有她不到40天啊,他怎麼甘心呢?
彎腰將她打橫抱起,不意外的看到她臉蛋上染上了一抹紅暈,他心蕩神馳,好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將雲嬗放回床上,她手足冰涼,他疼惜的親了親她的眼睫,然後脫了外套躺在床上,將她擁進懷裡,不小心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他也故作沒事人一樣,除了俊臉更蒼白了一點,他淡定自若道:「睡吧,還早,我陪你再睡一會兒。」
雲嬗沒了睡意,她靠在他胸前,抬起頭來只看到他微微冒著青色胡茬的下巴,還有性感滾動的喉結。她曾在雜誌上看過,形容男人的喉結,說那是陽剛性感的特徵。
她伸手碰了碰,好奇道:「它為什麼會動?」
賀東辰難耐的呻吟了一聲,迅速捉住她調皮的小手,他困難的咽了咽口水,道:「別亂摸,摸出反應來。你沒法給我解決。」
雲嬗俏臉一紅,窩進他懷裡,羞澀是羞澀,可伴隨著羞澀的是砰砰急跳的心,她道:「剛才你沒回來,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很不好,我一直給你打電話,可你手機關機了。」
賀東辰抿唇,那個時候他應該已經是車毀人「亡」了,如果他不有回來的話,可現在,聽到她語氣里濃濃的不安,他道:「可能手機沒電了,做什麼夢了?」
「夢見你被人追殺,車子爆炸飛進江里了,我一下子就驚醒了,然後不停給你打電話,我真怕,真怕你就這樣消失不見了。」雲嬗將腦袋貼進他懷裡,耳邊傳來他沉穩的心跳聲,她這才感到踏實。
賀夫人撞破他們的關係時,她曾想過,也許他們很快就會分手。想到他們會分手,她就心如刀割。她無法想像,他們分手後會她會怎樣。
也許她再也不會笑,就是一具行屍走肉了吧。
賀東辰思緒飄遠,原來情侶之間,真的有心靈感應,她夢見的情形與他出事那會兒一模一樣,他心疼的吻了吻她的額頭,「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你壓力太大了,不要胡思亂想,睡吧,我陪著你。」
雲嬗下意識揪緊他的衣服,抬眸看著他黑黢黢的目光,她不安的問道:「辰哥,你會不會突然不見?我突然就找不到你了?」
賀東辰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早知道他會心軟,他今晚不該回。原是想再看她一眼,如今卻是再也做不到快刀斬亂麻,他低聲道:「不會,嬗嬗,我在你身邊,一直都在。」
雲嬗這才安了心,她眼睛彎了彎,「那你要說話算話啊。」
「好,說話算話!」
得到滿意的答覆,雲嬗這才乖乖閉上眼睛,血虧的她,真的是精力不濟,不一會兒就睡著了,賀東辰抱著她捨不得撒手。
過了一會兒,他摸到新買的手機,想到正在樓下等待的小a,他微微撐起上半身,打算拿開她的手,出去打個電話。
可她攥得牢,哪怕已經進入熟睡,也沒有鬆開他的衣服。他嘆息一聲,以前她怎麼沒有這麼黏人,是被那個夢嚇壞了嗎?
過了一會兒,他到底不忍心扯開她的手,他拿手機撥通電話,響了一聲,那端就傳來小a的聲音,「賀隊,天亮了,我們該走了,再不走也許就走不了了。」
「小a,計劃取消,我要留下!」賀東辰說完,也不管那端小a罵娘的聲音,他直接掛斷電話,就當他是任性,為紅顏搏一次命,為愛情奮不顧身一次,他不能在此時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