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她的筆記
心碎是什麼？
心碎就是那顆原本就有裂痕的心，被一塊塊掰碎，拼起來，再掰碎。直到再也拼湊不齊，用無情碾碎成末，徹底無心。
梁芷安知道，杭南宇成功了。
他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將她的心無情踐踏，不就是想要讓她徹底死心嗎？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如今碎成什麼模樣了，但也知道，離碎成粉末也不遠了。
嘴角勾了勾，想要說話，卻發現出口的聲音破碎不堪。她用連自己都意外的沙啞問道：「那麼，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閉閉眼，心，真的累了。
她再努力，都抵不過他在意樂千薇。他為了心愛的女人，什麼不能做？
「杭南宇，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梁芷安忽然抬頭看向杭南宇，特別認真地看著她。
杭南宇抿唇看著一會笑一會深沉的女人，他忽然有些看不懂她了。
梁芷安不等杭南宇回答，自顧自地問道：「你只是因為樂千薇才對我這樣嗎？只是想要保護她，所以才處處防備著我？即使我保證我不會來打攪你們，你依舊不放心？」
杭南宇臉猛地一沉，目光銳利地盯著她，像是要將她射穿。
他的喉嚨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一樣，差點就承認了，但是在要脫口的那一刻，忽然愣住。
他真的只是因為這樣嗎？
梁芷安見他又不回答，逼上一步，較勁地問：「到底是為什麼？就因為樂千薇嗎？那麼三年前你沒想過要禁錮我……」
「夠了！」杭南宇臉色很難看，盯著她，「梁芷安，你要確定什麼？明知道的答案，還需要我再告訴你一遍嗎？」
他往前一步，彎腰幾乎是貼著她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梁芷安，你還真賤！」
梁芷安倉皇后退，臉上的嘲諷跟落寞混合在一起，顯得那麼可笑。
她早就知道，又何必再次挖開心上的疤痕。
「真的只是為了她是嗎？」梁芷安喃喃說道，轉身像個幽魂一樣走向臥室，「好，為了她，就為了她好了。這樣也好，也好。」
裡面不久就傳開翻箱倒櫃的聲音，還有嘭地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倒了。
杭南宇眉頭一皺，正想走進去看看，臥室門被打開，梁芷安拿著一本精緻的黑色筆記本走出來。
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眼中透著一絲迷茫和無助。像個可憐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本筆記本走出來。
她站到他面前，低著頭，不知怎麼的，鼻頭一算，眼淚吧嗒落了下來。黑色印刻著花紋的封面上，立即暈出一片濕潤，但很快就跟黑色融合在一起，除了顏色更深一些，看不太出來。
梁芷安吸吸鼻子，抬起頭，習慣性地咬著唇，伸手將筆記本遞出去。
她想拼命將眼裡的淚憋回去，卻不知道越是這樣，越是讓她顯得楚楚可憐。
杭南宇的煩躁愈演愈烈，毫不留情地一把扯過筆記本，眼睛隨意一瞟，有些不以為意。不就是一本筆記，她有必要像被人奪走了生命一樣嗎？
拿著筆記本隨意轉身，但是眼角餘光卻瞥到，梁芷安視線緊跟著這本筆記本，眼裡含著淚的光，一點點遠移。那抹光亮，像是從她眼中被生生地抽離出去了一般。
到最後，她眼中剩下一抹黯然，和無助的慌張。
她慌忙移開眼，跌跌撞撞地去翻茶几：「這裡還有一部分，我準備了兩套……」
「夠了！」杭南宇突然打斷她，大步朝外走去。
「砰！」巨大的關門聲，隔絕了兩人的世界。
梁芷安無力地癱坐在地板上，將臉埋在膝蓋里。淚已經不見，只剩下空洞，連哭都哭不出來。
杭南宇離開後，徑直到了地下車庫，卻沒有發動車子，而是緊緊地盯著被他帶出來的那本黑色的筆記本。
腦中像是放映機回訪一樣，都是梁芷安剛才的眼神。
那麼可憐，那麼無助，倒像是他生生剝奪了她的夢想和生命一樣。
「該死的！」杭南宇低咒道，真不知道自己今日到底在做什麼。
看著這本印刻著繁複花紋的筆記本，他鬼使神差地撫上，翻開了第一頁。
扉頁上是一行娟秀的小字：人生最幸福之事，不過是擁有默默守候的權利。
「嗡——」
杭南宇心猛地一抽，像是被錘子狠狠地敲了一記似的。
默默守候的權利……
這就是她的心情嗎？可他剛才將她的這份權利，給狠狠地撕碎了。所以她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杭南宇閉閉眼，控制不住地翻著本子。一頁頁，都是她對化妝的心得，點點滴滴，都凝著她的心血。
良久，他默默將本子合上，腦中全是梁芷安剛才的眼神，心臟的部分，有些微地疼起來。
他忽然想到，他好像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種表情。
曾經，有一個小女孩，明明很喜歡一樣東西，但卻總是垂著頭，偷偷將東西讓出來。
梁家跟杭家是世交，梁芷安跟杭南宇從小就認識。當年杭家跟樂家合作的工程出事後，樂千薇爺爺和父親為了救杭南宇死了，樂氏倒閉，樂千薇一歲後被接入杭家撫養。
那時候，梁芷安是杭南宇的小尾巴，樂千薇是他們兩人的小尾巴。
杭南宇因為欠著樂家，對樂千薇多了一份照顧。
樂千薇從小就乖巧，每次見到喜歡的東西明明想要，最後都會懂事地放棄。
而梁芷安就像一個被*****寵*****壞的小公主，每次抱著自己的玩具不肯撒手。也是像先前那樣垂著頭，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被怎麼欺負了。
那時候杭南宇對她還沒那麼反感，總是忍不住讓她讓著比他們小的千薇。
梁芷安倔強地垂著頭，可憐兮兮地抱著玩具，死活不肯。
可是杭南宇似乎忘記了，那個抱著玩具的小女孩，最後總是小心翼翼地將心愛的東西送出去，要麼偷偷放在他的床頭，要麼偷偷塞到樂千薇手裡。
每一樣她喜歡的東西，其實最後都讓了出去。
玩具，食物，甚至是男人！
杭南宇攥緊拳頭，忽然有些不想去想。因為那時候覺得有些不忍心，就下意識地不去想。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忽略。
樂千薇每次拿到禮物之後，興致過後就會仍在一邊。
杭南宇不止一次看到，那個倔強的小丫頭依舊垂著頭，緊咬著唇，偷偷去將那些玩具撿回去。即使過了十幾年，她的小動作一直都沒變過。難過的時候喜歡抿唇，面對他的時候即使不甘心，還是乖乖垂頭，默默接受他的意見。
這麼多年，他*****寵*****著樂千薇。
而梁芷安，*****寵*****著他。
杭南宇覺得手中這本筆記本是如此的燙手，多拿一刻都不敢，急忙將它塞到了置物箱裡，再也沒有翻出來看的勇氣。
他忽然明白，剛才他逼著梁芷安讓出來的是什麼。
那是她的夢想。
她眼中寸寸毀滅的，是她的夢想。這是她的驕傲，卻被他這樣無情地奪了過來。
杭南宇覺得今天自己很敏*感，心思也變得很古怪。但是那些娟秀的字跡，還有那寫在扉頁上的那句話，像魔咒一般將他的思維禁錮住。
他無法去思考別的，腦中就只剩下那句話：人生最幸福之事，不過是擁有默默守候的權利。
他不知道造型跟守護有什麼關係，但是他知道，好像有什麼東西真的被他破壞了。
心底的煩躁仿佛魔障一樣，不斷地灼燒著他的理智。杭南宇突然倒呵冷氣，猛地捂住後腦。
那被血塊壓迫的地方，劇烈地疼痛起來，瞬間將他的神經都麻痹了。壓根沒辦法去思考梁芷安更深層次的心思，杭南宇痛得渾身冷汗。
梁芷安躺在床上，一*夜無眠。
用了一個晚上想事情，依舊沒想明白，新的一種陌生的情緒倒像是要破牙而出。
梁芷安將自己收拾乾淨，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過是一本筆記本，她的心得早就熟記於心，給了樂千薇又如何？
她倒是真想看看，樂千薇到底能學到幾分。
杭南宇昨晚離開賓館後，直接回了公司，沒有回別墅。
那個被梁芷安塞滿東西又差點搬空的別墅，他已經好久沒回去了，連樂千薇，也被他安排在了別處。
快到午飯時間，樂千薇來找他一起吃飯。
黑色凱迪拉克里，杭南宇沉默地開著車，樂千薇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說著話，都是關於過兩天就要開始的拜師考驗，話語裡都是不安。
「南宇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沒出息了？可是我真的好緊張。」樂千薇不安地說。
「怎麼會，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杭南宇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安慰她。
樂千薇一嘟嘴：「可是我還是比不上芷安姐，我聽說到時候是現場直播，我怕會給你丟臉。」
杭南宇眉頭為不可見地皺了皺，但還是安奈著性子安慰道：「既然是要讓她教你，現在你的實力比不上她也情有可原，不然她還教你做什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哎呀，我就是太崇拜jane了，忽然知道原來她就是我從小認識的人，我……我感覺好緊張。」樂千薇調皮地說。
她是真的緊張，而且昨天范姬雲找她說話，提醒她要小心梁芷安，怕她到時候故意為難她。雖然不至於讓她面子掃地，但是保不準會做些小動作。
樂千薇本來沒想那麼多，但被這麼一提醒，也不安起來。在加上jane的名聲擺在哪裡，她是真的怕自己通不過。
她說了那麼多，杭南宇只是淡淡地回應了幾句，不免有些失望。眼睛左右看了看，想打破這種尷尬，瞥眼看到置物箱，問道：「南宇哥，你要不要喝水？」
她說著，手已經在置物箱裡翻起來，卻忽然摸到一本硬硬的東西。她拿出來一看，奇怪地問道：「奇怪，這是什麼本子？我怎麼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