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第一次怦然心動的感覺
宋疏影在一邊聽著,笑著。
其實,宋疏影現在的這種心性,就很受宋老太太這種豁達心緒的影響。即便是爺爺去世的時候,奶奶也只是在私下裡流了眼淚,但是在別的場合下,在友人過來探望的時候,她一直是微笑相待的。
宋疏影當時就問過奶奶,奶奶說:「哭就有用了麼?現在你爺爺走了,更要靠我一個人來支撐起這個家。」
宋疏影跟著奶奶一同下了山,並沒有直接回梅苑,而是先回了一趟宋家,將奶奶送到家裡之後了,陪著奶奶在家裡吃了一頓家常菜。才和奶奶告別離開。
吃過晚飯,就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宋疏影從宋家出來,感覺到刺骨的寒風。
在走到宋家門口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駛入,宋疏影停下了腳步,想要等車子停下來之後再繼續向外走,可是,車子卻停在了門口,車燈亮起閃了一下眼睛,她別開臉,後車座的門已經打開了。
宋翊從車內下來,商務車開走。
宋疏影看見宋翊的時候,僵了一下身子,直接想要繞開宋翊向門口走。但是誰知道宋翊卻伸手攔住了她。
「疏影。」
宋疏影前面攔著宋翊的胳膊,不得已停下了腳步,看向他,目光薄涼。
宋翊說:「外面冷,到家裡面去說吧,爸爸有話想要對你說……快過年了,就當是過年前。當爸爸的給你說幾句話。」
在這個時候,宋疏影真的是眼眶發熱了。
宋翊說的這些話,說到了宋疏影的心坎里,在這樣的一個接近年關的時候,再從宋翊口中聽到「爸爸」這兩個字,縱然不是宋予喬那樣容易感動的柔軟細膩的性格,她也心軟了。
於是,在這個晚上,宋疏影和宋翊去了主樓。
宋翊走在前面,宋疏影跟在身後。腳步深一下淺一下的踩在尚且積雪的地面上。
一直到了主樓,宋翊開了門。側身讓宋疏影先進去。
客廳里,燈光通明,如同白晝。
保姆剛好正帶著宋琦涵在電視那邊堆積木,聽見門口有響聲,起身叫了一聲:「老爺,夫人讓給留了夜宵,我去給你……」
宋翊擺了擺手,「不用,我有點事情,你先帶著涵涵去玩具房。」
宋琦涵手裡捧著一大堆積木,站起身,先叫了一聲「爸爸」,在看到宋疏影的一瞬間,一雙眼睛裡迸出光彩來,笑眯眯的彎成了月牙,「姐姐!」
宋翊倒是有些詫異了,因為宋疏影不經常來到宋家這邊,宋琦涵是怎麼能認識她呢?
宋琦涵已經跑到宋疏影身邊,將積木舉起來給她看:「姐姐,你是來給我堆積木了麼?」
宋疏影對宋琦涵這個小傢伙,從來都沒有討厭過,父母犯下的錯,從來都不該遷怒到孩子身上。
她摸了摸宋琦涵的腦袋:「姐姐一會兒再跟你去玩兒好麼?」
宋琦涵皺了皺鼻子,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積木,改為扯著她的衣角,「一定嘍。」
「嗯。」
保姆阿姨過來抱宋琦涵上樓,徐媛怡剛好從樓上下來,看見保姆抱著兒子上來,便問:「玩夠了?」
保姆說:「大小姐過來了,老爺讓我抱著小少爺先去玩具房玩兒。」
徐媛怡聽了眼神一冷,「宋疏影來了?」
保姆知道徐媛怡和原來的這兩個小姐之間相處並不好,也不怪現在用這種語氣來問話,她也就不再回話了。
保姆是明白的,但是宋琦涵一個小孩子家的並不明白,還特別興奮的舉著手中的積木大叫道:「姐姐說了要陪我玩積木呢!」
徐媛怡的臉色一下子就耷拉了下來,對保姆說:「先抱著他上去。」
樓下,宋翊讓宋疏影坐下,面前的保溫壺內倒出一杯水來給宋疏影。木助盡亡。
宋疏影的手有些涼,她本就屬於那種偏寒的體質,雙手捧著玻璃杯,手掌心才慢慢的熱了起來。
宋翊說:「我聽說你把醫院的工作給辭掉了?」
「嗯,」宋疏影說,「我想要先出去走走,等我將自己的心態調整好,再去醫院上班。」
「出去走走也好,放鬆一下心情。」
這樣的交談,倒是真的好像是平常父女之間的談話,源自於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真切關心,說真的,宋疏影現在很渴望這種溫暖。
可能是因為懷孕了的緣故吧,所以特別容易被感動。
徐媛怡從樓上下來,「疏影來了?」
宋疏影沒有回頭,對於徐媛怡的話,她根本就不想理。
「我去廚房準備點吃的,你們父女兩人也邊吃邊談。」
這句話好像徐媛怡真的是關心宋翊乃至於關心宋翊前妻席美郁留下的女兒,實際上,最歹毒的也不過婦人心。
說著,徐媛怡便進了廚房。
宋翊微微皺了皺眉:「對你徐阿姨,你不要總是這樣冷言冷語的,別人對你的關係,你也要適當的回應一下,人心都是肉長的……」
「如果你還想借這個話題往下說下去,那我想我們也就不用談了。」
已經知道這些人的真面目,她就不再會因為一點小恩小惠,而改變自己的初心。
宋翊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徐阿姨平常在家裡,經常也提起你和宋予喬兩個姐妹,平常就算是過年也不回來一趟……」
「如果我和予喬回來了,恐怕她的這個年就過不好了。」
宋翊被宋疏影的這種口氣無端地激怒了,說:「宋疏影,要懂得對長輩的禮貌!」
宋疏影索性便不再說話。
她不想在這個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近乎溫暖的環境中,因為徐媛怡,又變質了。
宋翊見宋疏影不再頂撞,才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疏影,爸爸現在問你一句,你跟韓瑾瑜……那些傳言,是真的吧?」
宋疏影眼皮跳了兩下。
她早知道,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會有一天別人會知道的,怎麼瞞也不會瞞的住。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可惜的是,她自己已經做了。
「是真的。」
宋翊現在心頭拱起一股怒火,但是卻強硬的壓下去,說:「你現在是懷孕了,懷著他的孩子?!是不是?!」
宋疏影低著頭,許久才抬起頭來看向宋翊,目光里沒有躲閃,「是!」
在廚房門口的徐媛怡嚇了一跳,手中端著的餐盤差點就掉落在地面上,這事兒宋翊怎麼也知道了?!當初是宋潔柔告訴她的,並沒有說也告訴了宋翊啊。
宋翊將手中的水杯擱在面前的茶几上,因為力道很大,茶杯中的水迸濺出來,濺在手背上。
「去打掉!你這是置你姑姑於何種地步!宋疏影,先不說你違背倫理和韓瑾瑜之間有了點兒什麼,現在竟然有了孩子,你這是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這一刻,宋疏影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宋翊剛剛對她的態度有所緩和,都是因為引出現在的這個話題!
她在心裡嘲笑自己,竟然會把宋翊叫她進來,只是為了父女之間的一點最後的溫暖,還是她太天真了。
徐媛怡也趁著宋翊吼出來的時候,端著餐盤走了出來,「怎麼談的好好的又開始吵了,有什麼事情好好說,來先吃點東西……」
「已經談崩了。」
宋疏影拿起包就要離開。
她果真不適合和宋翊在同一個屋檐下這樣好好地說話,既沒有生育之恩,就連那麼一丁點的養育之恩也被時間沖刷的不剩什麼了。
宋翊呵了一聲:「坐下!」
宋疏影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宋翊,「宋翊,你現在還不知道麼?我這人就是吃軟不吃硬,你越是強迫我去做什麼,我就偏偏不要做,你越是求我好聲好氣的哄著我,我偏偏就吃那一套,你既然是把我當成你的女兒,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吧?」
宋翊抬手就將徐媛怡手中的餐盤打翻在地,盤碟裡面的東西撒了一地,徐媛怡尖叫了一聲躲向一邊。
宋翊怒視宋疏影:「你把孩子打掉,這種醜事就算是揭過去了,我們不再說什麼了,但是,如果你不把孩子打掉……」
宋疏影忽然笑了,勾了勾唇,「不把孩子打掉,又如何?你是要找人架著我上手術台麼?呵呵,宋翊,我靜候著。」
「你以為我不敢麼?」
宋翊已經找了婦產科的醫生,只要是宋疏影去,現在就可以做流產手術。
「你如果不去醫院,那就找私人醫生過來在家裡做。」
而就在這個時候,從門外忽然進來兩個穿著黑衣的壯漢,徐媛怡向後退了一步,有些膽顫。
宋翊明顯也是老了許多,看見這兩個人的一時間,就想到這是宋疏影帶在身邊的保鏢,更甚至是韓瑾瑜派給她的。
宋疏影在兩個保鏢的護著下向外走,在門口,站住腳步,冷冷的笑著,一隻手緊緊握著自己的包,「我告訴你,宋翊,以後,這個宋家,我不會再踏入半步!」
宋翊也是氣的不清,臉已經完全漲紅了,身後的徐媛怡扶著他,才支撐著站在原地。
「這就是你對父親該有的態度麼?」
宋疏影推開門,沒有回頭,只留下來一句話:「宋翊,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個父親。」
宋疏影對於僅存的一點父女的親情,那些溫暖,全部都消失殆盡了。
在宋家的大院子裡,冷風呼嘯,刮在她的面頰上,好像針扎似的疼了一下。
她本就不該對宋翊抱有希望,有希望,就意味著有失望。
以後,她再也不會對他有一點希望了,不會再有留戀。
………………
車子駛入梅苑,車停了,宋疏影卻沒有醒,在後車座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好像是睡著了。
李勇和另外一個保鏢對視了一眼,也沒有吵醒宋疏影,就靜靜地坐在前面,一直到鈴聲響起,李勇嚇了一跳,趕忙就按下了靜音,下車接通了電話。
「韓哥。」
「還沒有回來麼?」
「宋姐在車裡,她睡著了,還沒有醒,您看我要不要叫醒她讓她上樓?」
「不用,在下面等著。」
李勇掛斷電話不過一分鐘,前面的公寓樓里就出現了一個身影。
是韓瑾瑜。
李勇退到一邊,韓瑾瑜已經開了車門,後車座上,宋疏影掀了掀眼皮,懶懶的看了一眼韓瑾瑜。
韓瑾瑜將大衣給宋疏影蓋在身上,俯身將她抱了出來。
「到家了。」
宋疏影也沒有說什麼,閉上眼睛接著睡。
韓瑾瑜腳步穩健,抱著宋疏影上了樓。
身後不遠處的李勇,搖了搖頭,他總感覺韓哥是對宋姐不錯的,可是兩個人不知道什麼原因為什麼總是感覺融不到一起。
李勇在樓下一會兒,再次接到了韓瑾瑜的電話。
「剛剛宋疏影去哪裡了?」
李勇如實說:「宋姐跟著宋老太太從山上下來到宋家吃了飯,之後遇上了宋翊,宋姐跟著他回去說了一會兒話,當時我們是站在外面,聽得不大清楚,好像是吵起來了。」
「好,辛苦了,你和趙簡早點休息。」
李勇掛斷電話,另外一個保鏢趙簡也出來了,問:「你怎麼不把實情告訴韓哥?」
當時在門外,李勇和趙簡兩人是聽清楚了的,宋翊吼宋疏影讓她打掉孩子,不要把醜事外揚,說這是見不得人的。
李勇搖了搖頭:「韓哥知道了應該是會很傷心,還是不說了。」
趙簡聳了聳肩,「不過,宋家老頭兒說的倒是事實。」
這一瞬間,李勇也就明白了,為什麼宋疏影和韓瑾瑜兩個人融不到一起了。
………………
縱然李勇沒有告訴韓瑾瑜當時宋翊說的什麼話,他也能夠猜想到。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面對所有人的攻訐,都可以不管不顧,你願意怎麼說就怎麼說,與我無關,但是,至親至信之人的一句輕描淡寫的話,都有可能在這一瞬間帶給自己無盡的傷害。
之前谷明娟對於宋疏影和韓瑾瑜的事情向來都不同意,韓瑾瑜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沒有關係,不用在意,總有一天她會理解的。但是內心深處卻依舊在意,畢竟是自己的母親。
韓瑾瑜掛斷了李勇的電話,放在一邊。
依舊是宋疏影在之前給他買的這個,前幾天他去到店裡去修了一下,確實是有點問題,重新換了一個配件就好了,但是裡面的東西就會全部都沒有了,修的人問他號碼是不是都有了備份了。
重要的也就是宋疏影的信息,其餘的都不重要。
宋疏影的信息都已經存在電腦里備份了,那一段時光,他沒有陪著她一起度過,從那些簡訊的字裡行間看到一些影子,也好。
此時此刻,宋疏影已經在床上睡著了,韓瑾瑜站在門口看了一眼,猶豫了許久,內心掙扎著是要過去抱著宋疏影睡,還是遵從宋疏影的意見繼續分床睡?
真的是一件讓人難以抉擇的事情。
韓瑾瑜想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走進去,掀開被子,和她躺在一個枕頭上。
既然宋疏影已經快要離開了,他就抓住最後相處的機會吧。
………………
在離開之前,宋疏影叫了張曉恬出來和她一起採購一些必備用品。
張曉恬接了電話,直接把女兒甜甜丟給婆婆,出來陪著宋疏影逛街。
「你這次是想要去哪兒啊?」
竟然來逛羽絨服和棉服?
現在等過了年,開了春,也就不會再冷了。
「東北。」
張曉恬正在咬著吸管喝奶茶,一個沒留意就給喝嗆了,「你要去東北?!」
「很奇怪麼?」宋疏影挑眉看了一眼張曉恬,「我想去哈爾濱看冰雕,開著彩燈,看起來會特別美吧。」
張曉恬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說真的,疏影,我有個同學是在哈爾濱的,她說那些照片上看到的都是最理想的狀態,她現在這種天氣就只想在屋子裡待著,出去就是裹著厚厚的棉服行色匆匆,你不知道那種地方有多冷。」
「你去看過麼?」
張曉恬頓了頓,說:「沒。」
「不去看看怎麼知道。」
張曉恬沒話了。
從高中的時候,她就知道宋疏影這人就是一根筋的,想要做什麼就算是十頭牛來拉,都不一定能拉的回。
張曉恬陪著宋疏影買了兩件比較厚實的羽絨服,說:「東北那邊也有賣棉服,比我們這邊的厚實,到那邊冷了記得及時買……你跟誰一起去?」
「就我一個人……」
這一次,張曉恬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緩衝,直接就大叫了一聲。
「不行!你現在是孕婦啊,前兩天還動了胎氣呢。」
「我就是出去散散心……」
「不行!」張曉恬再一次打斷了宋疏影的話,斷然拒絕,「大冬天的人家散心都是去南方的,去海南啊,你倒是好,本來在咱們這兒就夠冷的了,現在你還想要跑的更北,簡直就是直面西伯利亞寒流啊,你怎麼不直接飛去俄羅斯啊。」
宋疏影沒在意張曉恬的反對,溫婉地笑著:「如果出國的話,我會先考慮去俄羅斯,因為普京很帥。」
張曉恬:「……」
兩人逛街外加吃飯,宋疏影在蛋糕房裡買蛋糕,買了蛋撻和彩虹蛋糕,對店員說:「兩份,一樣的……這一家的蛋撻特別好吃,買給你女兒過去嘗一嘗。」
張曉恬點了點頭:「還是乾媽知道心疼她乾女兒哦,知道我這個親媽整天剋扣她的口糧。」
宋疏影點了一下張曉恬的肩膀,「是,乾脆過繼給我咯。」
「想得美。」張曉恬吐了一下舌頭,「我老公要找我拼命的。」
「前兩天崔姍姍打電話找我了,問我給幫幫忙找個工作,」張曉恬說,「但是你也知道,我老公就是個普通公務員,我一個家庭主婦,哪兒有人際關係給她找工作呢,我就說幫她問問你。」
「崔姍姍?」
「是啊,去年不是給你說了她了麼,刑滿釋放之後就去了南方,結果還是一事無成就又回來了,畢竟是住過監獄,那就是在檔案裡帶一輩子了,所以找工作的時候處處碰壁,」張曉恬說,「也是個可憐人,上一次我見她的時候,她身上就穿著一件很薄的風衣,臉上都凍出高原紅了。」
宋疏影皺了皺眉,「你是說她現在還在s市這邊?」
「嗯,在吧,前幾天還剛剛找過我,不是我不幫她,是真的有心無力了。」
宋疏影問:「你存著她的電話沒?」
「有,」張曉恬拿出來,「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她本人的號,還是廣東的號碼。」
「你先撥通給她回復過去,約她出來吃下午茶。」
張曉恬一聽宋疏影這麼說,「你要幫她找工作麼?不過韓哥是韓氏總裁,能進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就是怕她不是那塊料。」
「就算不是幫她,這好幾年都沒見了,出來見見面,吃頓飯。」
其實,宋疏影對於崔姍姍這個人,是有過一次虧欠的,人情欠著,她於心不安,她被判刑入監獄的時候,宋疏影也還小,沒有辦法也用不上力氣。
張曉恬到蛋糕店外打了個電話,重新走進來,跺了跺腳,「是她接的電話,我約她出來了。」
宋疏影笑了笑。
張曉恬說:「從高中到現在也有了十年了,她還是住過監獄的人,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也未可知,我覺得還是不要交心的好。」
「我懂得,」宋疏影接過店員遞過來的彩虹蛋糕和蛋撻,說,「就當是還了人情了。」
在高一的時候,宋疏影其實很招人妒忌,因為她長得好家裡有錢,關鍵還是一副特別清高的臉,所以就很容易招小人,這些小人就找了一幫混混,在放學時候將宋疏影給圍了起來。
這些人手裡有傢伙,宋疏影也不敢輕舉妄動。
當時有很多同學經過,但是她們對此都避而遠之,卻唯獨崔姍姍直接沖了上來,趁亂將宋疏影給拉著跑了出來,崔姍姍的胳膊上當時是被混混手中的刀子扎了一下,掀起一塊皮肉來,有些觸目驚心。
崔姍姍當時還笑著說:「沒事兒,我很好,這點傷算不了什麼。」
這個人情,宋疏影還沒有來得及還,崔姍姍的母親就自殺了,崔姍姍將她父親懷著孕的新妻推下樓,被判故意傷人罪入獄。
當時宋疏影特彆氣憤,都信誓旦旦的說痛恨小三永遠都不會原諒一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只可惜,現在她卻成了這樣一個不討喜的第三者。
雖然網上有一句話一直說得好:愛情沒有先來後到,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但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
張曉恬約崔姍姍去了在市中心廣場的一家茶餐廳,在大廳內找了一個光線還不錯的方位,可以第一眼就看見茶餐廳門口,注意到進來的客人。
兩人簡單的點了茶飲和西點,宋疏影正在低頭和蜂蜜水,張曉恬忽然拉住了她,「你快看,崔姍姍來了。」
張曉恬揮了揮手,宋疏影抬起眼眸。
崔姍姍穿的很普通,十分簡單的牛仔褲外面一件大衣,確實是如張曉恬所說的,她穿的很單薄。
「宋疏影?」
崔姍姍在距離桌子幾步遠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一雙眼睛盯著宋疏影,語氣中帶著不確定。
宋疏影站起來,笑了一下,拉著崔姍姍坐下,「姍姍,許久不見了。」
崔姍姍一下子抱住了宋疏影:「疏影!現在竟然還能見到你!真好……」
張曉恬笑著:「哎哎,先喝點熱東西唄,外面天冷。」
宋疏影抽出一張紙巾來遞給崔姍姍,「擦一下眼淚,現在重新見到,高興還來不及的,哭什麼?」
崔姍姍抹了一把眼角,自嘲的笑了一下:「我還真的是沒用,不說什麼了,今天為了慶祝我們好朋友再度聚首,這頓飯我請了!」
「你還……」
宋疏影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張曉恬,張曉恬就把接下來的話咽進了肚子裡,旋即也就明白過來,現在這種時候,是該給崔姍姍重建個人信心的時候。
因為宋疏影和張曉恬兩人剛才已經吃了不少東西,現在不算餓,點了大部分東西都是崔姍姍吃的。
吃飯的時候,就忽然提起來崔姍姍的工作。
宋疏影說:「你現在不是在找工作麼?進公司怎麼樣?」
崔姍姍眼睛亮了一下:「你有門路?」
「算是吧,我有……」宋疏影頓了頓,「朋友在韓氏里算是可以說得上話的,等到過兩天韓氏有一場招聘會,你投一下簡歷,我去打一聲招呼。」
「好啊,」崔姍姍說,「現在讓我進去當保潔員我都願意了,不過簡歷的話,你說我一個高中都沒畢業就被判了刑,現在……」
「你就寫一份,流程總是要走的,我打了招呼,直接把你提拔上去就可以了。」
「好,」崔姍姍說,「那什麼時候請你這個朋友吃頓飯,或者我包個紅包?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可以接受,如果是超過了……」
「你什麼都不用做,等著聽消息就行了。」
崔姍姍拍了一下宋疏影的肩膀,「有錢人家認識的路子就是不一樣,不像我,我現在就認識幾個獄友,還有一些低階層的人……要這事兒這能成了,疏影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定好好感謝感謝。」
張曉恬擺了擺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那我呢?」
崔姍姍說:「你已經當了媽了,還想當人家父母……誒,對了,疏影結婚了沒有?條件這麼好,應該也是結了婚了吧。」
「沒有。」宋疏影笑了笑,手指在白瓷的杯口摩挲了兩下。
張曉恬看崔姍姍還想要繼續問,怕宋疏影又影響了心情,便插嘴打斷了她的話,引到了崔姍姍在南方的生活這個話題上。
吃了東西,三個人一同出去,崔姍姍騎了一輛小型的摩托車,說:「要不要我帶你們啊,但是只能帶一個。」
張曉恬說:「我倆距離這裡不算遠,散步也就回去了。」
崔姍姍戴上了頭盔,「那行,我先走一步,疏影,我準備好簡歷聯繫你。」
宋疏影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崔姍姍騎著摩托車在擁堵的車流里穿梭,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兩人在原地站了許久,張曉恬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宋疏影,「什麼感覺?」
「跟我想像的不大一樣了。」
「是啊,」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張曉恬忽然深沉的嘆了一口氣,「已經十年了。」
十年了。
不止十年。
從十三歲到二十六歲,已經十三年了。
夠一個輪迴了。
第二天晚上,宋疏影收到了崔姍姍的簡歷,便直接給韓瑾瑜轉發到郵箱裡去了。
宋疏影拿出來,給韓瑾瑜發送了一條消息過去:「我有一個朋友,叫崔姍姍,我介紹她去韓氏應聘了,簡歷發進韓氏公司郵箱裡了。」
………………
韓瑾瑜正在辦公室內加班,在韓氏的歷任老闆里,他是最認真的一位,來的最早,走的最晚,就算是韓澈原來手下的人,有些已經選擇了這位認真辛苦的新老闆。
他聽到有簡訊聲,抬手揉了一下太陽穴,伸手摸出來一看,是宋疏影發來的簡訊。
崔姍姍?
韓瑾瑜進入郵箱看了一眼,看了照片,再看看寥寥幾個字的個人成就,搖了搖頭。
按理來說,宋疏影這種性格的人,絕對不會什麼人都往他這裡塞的,但是這一次……
忽然,這個名字在腦海里劃出一道亮光來。
崔姍姍……
韓瑾瑜在心裡默念了即便這個名字,閉了閉眼睛,忽然就想起來,崔姍姍就是宋疏影在高中的那個朋友,後來因為一些事情被判刑進了監獄。
哦,原來就是這個女人。
韓瑾瑜記得,在法院判決書下來的那個晚上,宋疏影回來的很晚很晚。
那個晚上,恰好韓瑾瑜在家,臨近十二點宋疏影才回來,他從臥室里緩步踱出去,說:「怎麼回來這麼晚?」
宋疏影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很紅,看起來是哭過了。
只是,韓瑾瑜知道,就算是宋疏影哭,也不會在他這裡哭,只會去找韓澈。
「哭了?」
宋疏影從韓瑾瑜身邊走過,直接用胳膊擋開他,聲音略微帶著一絲哽咽,「不用你管。」
韓瑾瑜聽了不禁搖頭笑了笑,還真是個小丫頭,這種話一聽就是賭氣的。
他到廚房給宋疏影熱了一杯牛奶,端給她,進了房間,卻看見宋疏影趴在書桌上在哭。
他將牛奶杯放在桌上,抬手有些遲疑,依舊是在猶豫過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哭,你不是說過你一向是很堅強的麼?」
宋疏影甩開韓瑾瑜的手臂,抬起頭來,紅著一雙眼睛,問:「堅強有用麼?崔姍姍現在被她的後媽給告上了法庭,被判了五年,現在她才跟我一樣大,才十六歲,就要在監獄裡過五年暗無天日的生活……都是男人的錯!要不是她爸爸出軌,她媽媽也就不會選擇跳樓,她也就不會將她父親找的那個懷了孕的小三推下樓差點沒了命……」
這一刻,韓瑾瑜才隱隱約約察覺到,其實在他面前一直裝作大人模樣的宋疏影,說到底也就是個孩子,才十六歲的小姑娘。
他坐下來,「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任何人都沒有絕對的對錯,你說那個男人的錯,崔姍姍,你這個朋友沒有錯,她為什麼要波及到無辜的人?她的媽媽沒有錯,為什麼會懦弱的選擇死亡?這件事裡,唯獨沒有錯的,就是那個流掉的孩子吧。」
宋疏影死死地等著韓瑾瑜,卻找不出話來反駁,隔了好久,才說:「你這是歪理!」
「其實,我更願意說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憑著一腔熱血意氣用事,根本是不行的,不該只靠蠻力,而是頭腦。」
宋疏影翻了個白眼:「好像你一直都是在做的腦力工作一樣,不也是在道上打打殺殺的麼?」
韓瑾瑜笑著將宋疏影腦袋上翹起的頭髮給壓了下去,宋疏影別開臉躲開,說:「別動我。」
「宋疏影,我的這種生活,是不正常的生活,但是你要過的,是正常人的生活,那些稀奇古怪的念頭,就都拋到一邊去,不要亂想。」韓瑾瑜起身,說,「這種事情根本就用不著哭的,你朋友做的事情,她做的決定,我們可以關心她,但是那是她自己做的決定,她自己選擇的道路……桌上有熱牛奶,記得喝了,有助於睡眠,晚安。」
韓瑾瑜走出房間,幫宋疏影帶上房門,從逐漸縮小的門框縫隙中,看著宋疏影托著腮,臉上帶著有些迷茫的表情,忽然沒有來由的,韓瑾瑜心裡突突的跳了兩下。
在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知道,他也有過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第二天早上,當宋疏影匆匆忙忙上學離開以後,韓瑾瑜來到宋疏影的房間,看見桌上的牛奶杯並沒有動過,皺了皺眉,他才知道,宋疏影不喜歡喝牛奶。
………………
隔天,韓氏人事部招聘會結束,崔姍姍十分忐忑不安,因為在面試過程中,前面的人都是在辦公室里呆了好長時間,但是她就進去做了一個自我介紹,面試官就讓她出去等消息了。
她出了韓氏大樓,就給宋疏影打了個電話,「我覺得我沒戲了,我就只做了一個自我介紹,我準備的一些問題都沒有用得上。」
宋疏影說:「這是區別對待,你放心好了,我們有人。」
崔姍姍哈哈笑了兩聲:「你找的那個人真能說得上話?」
「能,他是主管人事的。」
就在崔姍姍心裡焦急的時候,終於等來了一個電話。
「您好,請問是崔姍姍麼?」
「是,我是。」
「我是韓氏公司人事部經理秘書,現在通知你被韓氏正式錄用了,輕明天下午來簽合同。」
崔姍姍好像被頭頂的一顆大的彩蛋砸中了一樣,頓時頭頂全都是璀璨的煙花。
「好,好,謝謝你!」
………………
韓氏公司,總裁辦公室內。
韓瑾瑜單手扣在桌面上,問:「已經打過電話了?」
前面站著的是人事部的經理,說:「是的,已經打電話通知,明天下午來韓氏簽合同。」
韓瑾瑜點頭:「她應該在業務上是個新人,找一個業務熟悉的老人去帶她。」
「好。」
人事部經理在離開的時候,還有點鬧不明白,這韓總怎麼就看中了一個沒學歷沒資歷而且還有過前科的人呢?反正還是服從上級。
在人事部經理離開之後,高雨敲了敲房門,「韓哥……不是,韓總,改不過來口了,叫了十多年了。」
韓瑾瑜聽了一下,「改不了就還叫韓哥,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查到了麼?」
「查到了,」高雨走近一步,說:「宋疏影訂的是周五的機票,飛哈爾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