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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不怕……誰來都不用怕。”他柔聲哄我,“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二月,科爾沁貝勒寨桑之子吳克善帶著送親隊浩浩蕩蕩入了遼陽城。
努爾哈赤親自主持婚禮,給足了科爾沁面子。那晚行過禮後,皇太極糙糙應付了賓客,借著不勝酒力,回到了我的房裡。
新婚之夜,迎接布木布泰的不是期盼中的洞房花燭,而是形單影隻,在窗外阿査布密的唱詞聲中獨守了一夜空房。
三月,大金國再次遷都,定都瀋陽。
遷了新居後,皇太極除非在正白旗王亭里熬夜通宵,必當留宿在我住的東屋。對於哲哲居住的大屋和布木布泰居住的西屋,他甚至連門檻都未曾踩踏進去。
而每逢一月一次的家宴,我總推託不去,皇太極極為細心體諒,每次在大屋用完餐後即刻迴轉,絕不拖延滯留。
一晃半年過去,妻妾之間相安無事,雖然同處一個大宅門,卻頗有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味道。
哲哲終於臨近產期,一朝分娩,誕下一女,這是皇太極繼大格格格佛賀之後的第二女,取名馬喀塔。
哲哲沒能一舉得男,恐怕心裡會為此慪個半死。
其實那日事後想想,布木布泰嫁給皇太極也許當真並非出於她本意,不過如今她沒能如願生下阿哥,迫於目前失寵的形勢,只怕會當真和侄女聯合起來一齊對付我這個外人。
十一月,蒙古察哈爾可汗林丹不滿科爾沁與大金結盟,遂乘河水未結、糙未枯之際,率蒙古精兵進擊科爾沁部,首領奧巴向努爾哈赤告急,請求大金履行盟約,派兵支援。
於是努爾哈赤派皇太極和莽古爾泰二人,率精騎五千馳援。林丹圍攻奧巴所居之格勒朱爾根城數日不下,在聽聞皇太極前往支援後,竟倉惶夜遁,丟下駝馬無算,科爾沁由此解圍。
消息傳回瀋陽,舉國震驚。
蒙古察哈爾的首領林丹威名赫赫,打個不恰當卻還算貼切的比方,察哈爾在蒙古各部中的地位,就相當於以前女真各部中的建州部,而林丹的威名足可比擬努爾哈赤。其時,林丹雖未統一蒙古,然而在實際地位上卻是蒙古各部的領軍人物,蒙古各部猶如分封四處的諸侯小國,每年需向中央集權的察哈爾部納俸獻供。
這麼厲害的一個傳奇人物,居然就此在皇太極的追擊下望風而逃、不戰自潰,怎不令人振奮驚嘆?!
我滿心歡喜,替皇太極倍感驕傲自豪。雖然早就知道他會成為一代君王,可是卻不清楚這位清太宗的生平作為竟能如此厲害。
這日皇太極凱旋迴城,按例先赴宮城拜見汗阿瑪,這當口哲哲亦在家中精心張羅,準備大肆慶祝一番。
我讓廚房另外開灶,點了一些皇太極愛吃的菜色,又讓歌玲澤去門口候著,皇太極一回來就告訴我,我好讓廚房及時上菜。
一切布置妥當,巳時末,歌玲澤喘吁吁的跑了回來:“主子!爺回來了……”
我聞言大喜,正要出門迎接,她又叫道:“可是……西屋的福晉攔在門口,把爺硬拖走了!”
我心裡一沉,拂袖直接衝出了門,才剛走到西屋廊下,就聽皇太極用蒙語沉聲斥道:“撒手!”
“爺!你為何這般狠心絕情?我哪裡做得不夠好了?”語音楚楚嬌柔,惹人憐惜。
我腳步一頓,急忙閃到牆角,一顆心怦怦亂跳。
皇太極不吱聲,布木布泰嗔道:“難道……我的心意爺當真不領情麼?”
“你的心意?”皇太極緩緩低下頭去,因是側身背向於我,我瞧不見他臉上是何表情。
布木布泰著急的扯著他的衣袖,如花般嬌艷的臉上赧顏羞澀。她咬了咬唇,星目流轉,猛地擰腰跺腳:“我……我就是崇拜你,愛慕你。從第一眼見到你,我便喜歡上了你,所以才不管不顧的求瑪法和阿瑪讓我嫁了給你。”
“喜歡……”皇太極哧地一笑,聲音低迷,“你懂得什麼叫喜歡麼?”伸手在她頭頂揉了揉,無奈的笑道,“你還只是個孩子。”
“爺!我不是孩子!我、我已經是你的妻子……我可以替你生孩子,生很多很多孩子……”
“我沒有孩子,一個都沒有。”皇太極冷笑,“那些個是血脈延續,卻都不是我的孩子。”
他用力掙開布木布泰的束縛,布木布泰失望的伸著雙手,滿臉委屈。
皇太極撇下她,冷傲的離開。
“貝勒爺——”布木布泰扯開嗓門大叫,“我就是喜歡你——只是……喜歡你……嗚嗚……”
皇太極身形沒有絲毫停頓,直接穿過迴廊,漸漸遠去。
布木布泰抱頭蹲在地上傷心的哭了。
我背靠在牆頭,心裡暖暖的,酸酸的……
這個才不過十二歲的小女孩,居然會直言說喜歡皇太極?!
這等性情,多像當年喜歡上褚英的阿丹珠啊!
是啊,轉眼這麼多年,我的皇太極已經成為了一個那麼優秀的男人,怎會不令人動心?他的成熟,他的穩重,他的睿智,他的魅力豈是情竇初開的小女孩能抵擋得住的?
然而面對布木布泰傷心流涕的模樣,我卻只能無奈的說聲:“抱歉!”
在愛情的國度里,它永遠是自私的。你喜歡的男人恰巧是我的一生最愛,所以無論將來你能否成為那個孝莊太后,我都不可能把他拱手讓給你。
這是我豁出性命也要守護住的男人!是支撐我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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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魯特博爾濟吉特】第七章
第95章 寧遠
天命十一年、天啟六年正月十四,努爾哈赤趁冬日河面冰結,親率諸位貝勒統領八旗,向明朝再次發動大規模的進攻。
十六日,大軍抵至東昌堡,次日開始橫渡遼河。
當時駐守右屯衛、錦州、松山、大小凌河、杏山、連山、塔山這些城池的明軍,遵循遼東經略高第的保守指令,事先焚房燒谷,全數撤入山海關內。以致金兵所至,如入無人之境,輕易占據。
唯有山海關督師袁崇煥緊急招集本部人馬全部撤入寧遠城內,寧遠城外堅壁清野,所剩屋舍與積蓄付之一炬,全都焚毀,致使金軍二十三日抵達時一無所得。
“袁崇煥真是文官出身麼?”皇太極興味正濃的看著紙上的墨字。
“嗯。”我憂心忡忡的隨口應道,“聽說是萬曆四十七年的進士,還做過知縣……”
他哈哈大笑:“詩倒是做得極好,你聽聽——五載離家別路悠,送君寒浸寶刀頭。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問去留!策杖只因圖雪恥,橫戈原不為封侯。故園親侶如相問,愧我邊塵尚未收……”
“噝……”一個沒留神,削蘋果的尖刀割到了手指,我痛得縮手,血滴子甩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