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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她苦著臉說,“這裡又不是赫圖阿拉,哪裡來的狍肉脯子?現成的狍子倒有一隻,是昨兒個八爺才打的,撂在廚房還未拾掇乾淨呢。”
“呵……”我傻傻一笑,“是嗎?我竟一時忘了。”
見她仍是垮著臉,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樣子,不禁奇怪道:“你這是怎麼了?”
她抬頭瞅了我一眼,仍是低下頭去,須臾猛然又抬起頭來:“昨晚給爺送信的侍衛,奴才認得……”
她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頓時把我說懵。
“格格,那侍衛說蒙古喀爾喀巴約特部貝勒恩格德爾,和其他四部貝勒一齊到了赫圖阿拉。”
“等……等等,什麼跟什麼?”一長串生僻的名詞將我弄暈了,我慢慢的消化,卻只聽明白了五個字。“蒙古喀爾喀……”
“格格,你還不明白嗎?”
我當然不可能明白!我根本就不是這裡的人啊!這麼些年,耳朵里儘是充斥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名詞,我好容易搞懂了女真扈倫、野人、建州之間的複雜關係,現在居然又出現了奇怪的蒙古部落?這真是要人命!
蒙古現在又是什麼局面?就目前而言我只聽說那裡有個和皇太極一般大小,名叫林丹的少年,兩年前登位做了大元蒙古帝國的大汗。
蒙古各部此刻應該是在這位林丹汗的統治之下吧?雖然各部落都有自己的首領貝勒,但也就好比君主和諸侯的關係。
算了,我頭大,蒙古內部問題比女真更難搞。
“格格——”葛戴一聲高喊將我飄遠的神智重新拉了回來,她一臉焦急的抓緊我的手臂,搖晃著我,“格格!難道您一點都不著急嗎?您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八爺嗎?格格——”
“什麼呀……”
葛戴臉色漸白,失望至極的放開我,撲嗵跪下:“奴才死罪!”
“葛戴,你都在說些什麼呀?不要動不動的就說死啊活的,你明知道我不愛聽這些……”
“格格果然是沒心的……格格……”她肩膀聳動,忽然委屈傷心的哭了起來,“八爺待格格那麼好,格格卻無動於衷,半分也沒將爺放在心上……奴才替八爺悲哀……”
“葛戴……”我咋舌,滿頭霧水。
“八爺這回被召回城,定會被貝勒爺指婚娶一位蒙古格格,難道這樣子您都不會介意嗎?八爺的心……”
蒙古格格?皇太極?
要皇太極娶蒙古女子?
我腦子一下懵了!怎麼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歷史上的清太宗,他的妻子不就是蒙古人?那個康熙朝赫赫有名的孝莊太皇太后……
心一下就揪結起來!原來……這麼快!兩個月前我還滿不在乎拿皇太極的婚姻大事開著玩笑,可是當發現這個玩笑即將成為現實時,我不禁覺得氣悶鬱結,胸口像被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
葛戴仍在哭訴著什麼,可是我卻什麼都聽不見了,只得茫然的找了張椅子坐下,呆呆的望著那張古拙的床榻。
皇太極……要成親了!
他要成親了!
他……果然已經長大了!
以後……當真再不可能並枕共眠……
尼雅滿山地處荒僻,我遠不如皇太極那般有渠道可以互通消息,是以在他走後三天,耐不住葛戴苦苦相求,便讓她回赫圖阿拉打探消息。
這之後我又等了三天,仍是音訊全無,這不由叫我愈發擔心起葛戴的安危來,想到之前實在不應該放一個小姑娘單身回城,若是路上有何閃失,這可怎麼得了。
越想越難安,於是在床上輾轉翻覆,一宿未眠,只等窗紙上蒙蒙透出一層光亮,我從床上一躍而起,連聲呼道:“音吉雅!塞岳!”
叫了好幾遍,卻也沒見那兩丫頭進來,忙不迭的穿衣下床,衝到門口才把門拉開一道fèng,突然門板由外向里被人大力推開,我猝不及防的竟被撞倒在地,正要埋怨幾句,忽然眼前一暗。
一隻大布口袋竟兜頭罩下,將我捆了個結結實實。
“誰?干……”嘴巴被一隻大手捂住,鼻端聞到一股極重的羊騷味。
緊接著隔著一層布袋子,一條又寬又厚的布帶綁住了我的嘴,雖然還能哼哼兩聲,卻已經無法大嚷大叫。在這之後手腳也被飛快的捆上,我被打包成了一隻大肉粽,動彈不得。
我惶恐的掙扎,喉嚨里嗚嗚的發出哀鳴。
什麼人?!是什麼人如此大膽?
我被顛顛的扛出了門,七拐八拐,上上下下的顛簸了好長一段路後,忽聽有個刺耳的聲音問道:“得手了?”
扛著我的人沒吱聲,興許有點頭,然後剛才那個聲音嘿嘿笑了兩聲:“這就是那個第一美女麼?”
隔了布袋,我感覺悉悉窣窣的有隻手摸到我臉上。
“唔唔……”
“別亂來!她不是你我碰得的……不要命了?”
“嘖嘖……可惜了。”
“其他人呢?”
“都已經撤下山了……”
“那咱們也快走,貝勒爺該等急了。”
“好!”
一路飛奔,看得出這幫擄劫我的人很急,我被顛得七葷八素,腦子卻謹記著剛才對話中提到的“貝勒爺”。
貝勒爺?!
哪個貝勒爺?
這個世界裡啥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貝勒爺!在我熟知的人裡頭,好像個個都是貝勒爺!
到底會是誰?
惴惴不安的想了一路,當我最後確知自己被扔進一輛馬車後,我索性將心一橫,強壓下內心的恐懼。
不管了!反正不管是哪個貝勒爺派人抓我去,最終目的不外就是為了劫美劫色,外加劫名劫利,他總不至於會殺了我——若真要殺我,方才在山上他的狗腿子早就可以一刀將我宰了。
靜——
我知道這屋子裡有人。
但他不說話,就連呼吸也似乎刻意屏住了,無聲無息。
隔著厚厚的布袋子,長時間得不到充足氧氣換氣的我,開始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視線有些模糊,手腳被綁的時間太長,血脈不和造成肌肉刺麻僵硬。
可是……那個明明就存在於這房間內的人,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他到底打算綁我到幾時?
心裡暗暗生出一股恨意,如果可能,我真想揪住他狠狠扇他兩耳光!
可惜,這只能是妄想!因為此刻被按在刀板上待宰的那個人,是我!而握刀的,是他!
這場耐力比拼賽,當真非比尋常的折磨人。
無論如何,我在明,他在暗,吃虧的人總是我。
腦子裡靈光一閃,我忽然身子緩緩軟倒,砰地聲從椅子上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