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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憋性……”喜娘張口結舌。
“還憋個什麼勁呀,大汗說了,這位新娶的福晉,誰敢給她憋性兒,就是給大汗使性兒……”
我噗哧一笑,若非要保持住該有的端莊儀態,我早在轎內笑翻了。
轎子被平平穩穩的抬進了大門,先還聽喜娘咋咋呼呼的小聲驚叫,到後來竟是再沒聽到她半點聲音。轎子走了一陣,忽然有些傾斜顛簸,我略略扒住轎身,心裡已有了答案——這估摸著已經到了翔鳳樓前了,轎夫們正抬轎上階梯呢。
想到這個翔鳳樓,心中不禁又是一陣甜蜜的悸動。
臨分別前,皇太極曾對我說,為不忘雌雉之恩,特下諭旨把皇宮最高建築,後宮門庭的三重門樓命名為“翔鳳樓”!並且還玩笑說,要把那隻雌雉供養在樓內,不容他人褻玩宰殺。
穿過翔鳳樓,便聽得絲竹之聲喜氣洋洋的鬧騰起來。我越發的緊張,雖然心裡念了一百遍皇太極的名字,可手心裡仍是茲茲的往外冒汗。
鼻子裡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煙燻味,我皺鼻屏息,差點控制不住鼻頭髮癢打噴嚏。
“新娘下轎——”
心裡一個咯噔。來了!我馬上就能見到皇太極了!不由一陣興奮,摸瞎似的抓著喜娘冰冷的手腕,一步步的往轎外挪。
轎簾完全敞開了,我從蓋頭底下能清晰的看到一片暈黃明亮的火光,轎外空地上的積雪已經掃盡,連著轎身鋪著一幅明黃色的御用地毯。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腳踩上那幅黃毯。
“咻——”破空之聲撲面傳來,我神經線猝然繃緊,下意識的就想往外頭沖,卻沒想胳膊被喜娘緊緊拽住,無法動彈。
“別動啊,格格。”
吋!有東西撞在了轎門頂上,然後落到黃氈子上。
是枝箭!一枝早已去掉箭鏃的蒼頭箭!
咻——吋!
又是一枝!
接連三發,我瞪著地上躺著的三枝箭,眩暈的晃了晃身子。這……這就是傳說中的she轎門?哇靠,這要是she偏了少許,即使是蒼頭箭,也會讓人傷筋裂骨的!
我吞了口乾沫。惶惶不安的想,接下來還會有多少恐怖的事在等著我?天哪,結次婚真是太麻煩了!
轎外的溫度明顯要低許多,可身上的新娘嫁衣並不厚實,我凍得瑟瑟發抖。轉念間聽見司儀的聲音又在那高喊:“跨火盆!”
眼前頓時被人擱下一隻炭燒的火盆來,我當時感動的真想蹲下地去烤火。可是喜娘絕對不會樂意,她死死攥著我的胳膊,硬拖著我邁過那盆暖意融融的炭火,我只得可憐兮兮的跟著她的腳步繼續往前走。
就在我凍得牙齒忍不住上下打戰的時候,我終於被一群僕婦簇擁著帶進了一間暖房,熱氣迎面撲來。我鬆了口氣,這算到哪了?該是新房了吧?阿彌陀佛,總算可以歇一會兒,不必再折騰了。
奇怪啊,剛才明明還好多人的,現在怎麼一個人都沒有了?
我好奇的晃動腦袋,折騰了半夜,早已累得又睏又乏,特別是頭上頂著的珠釵頭飾,實在是太沉重了,壓得我脖子酸疼。
又獨自沉悶的坐了一個多時辰,還是沒人答理我,我也搞不太懂這婚到底是怎麼個結法,有心喊人偏有不敢,這萬一張嘴亂叫壞了規矩,那可就給皇太極丟盡了臉面。於是只得硬撐著,繼續呆坐,也不知過了多久,漸漸的眼皮開始不聽使喚的耷拉,腦子裡一陣清醒,一陣迷糊……
“格格?!”有人在耳邊不敢置信的扯著嗓子尖叫,“天哪,格格!您怎麼睡過去了?”
“啊……”我迷迷瞪瞪的睜開眼,大紅喜帕早不知道丟到哪去了,我正側臥著趴在一張柔軟的裘皮上,“啊……什麼事?可以吃早點了嗎?”
“噗——”身前一大群人發出一陣鬨笑。
我這才完全清醒出來。
壞了!眼前的人我一個都不認得,只見喜娘的一張臉綠得像是屋頂的瓦檐:“格……格!”我瞧她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更像是在想一把掐死我了事。
我急忙坐直了身,對面有個小丫頭腳步輕盈的走過來,蹲下身替我把壓皺的嫁衣給細心的捋平了。
我頓生好感,不由沖她咧嘴一笑。
“主子,奴才名叫烏央,是大汗指派奴才過來服侍主子的。”
烏央……我眨了眨眼。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骨子還透著清新的稚嫩,一張嬌嫩如雪的臉上充滿了純真,眼波靈動,清澈如水。
果然是個討人喜歡的丫頭。
“格格!”喜娘壓低了聲音,湊到我耳邊,小聲抱怨,“您這正在坐福呢,怎麼可以睡過去呢?”
我頓時大窘,眼珠一轉,已看清此刻自己正坐在一座軍帳之中——女真人成親,因時逢戰亂,往往有把新娘直接送到軍營中成親的習俗。久而久之,坐帳之習竟也演變成了婚禮的一個步驟。
這個坐帳,也稱之為坐福,其實這些大致婚俗我都知道的,怪只怪我只見過太多次別人的婚禮,沒真正實踐過。
好在我身份尊貴,喜娘雖有埋怨也不敢當真給我擺臉色,於是重新招呼滿帳僕婦嬤嬤過來伺候我洗漱、用膳。
我餓了一晚,正欲放開肚子好好吃一頓,卻沒想胃裡才墊了三分飽,喜娘就果斷的命人將早膳撤去,吝嗇得連水都不給我喝上一口。
“這……”我瞪著那些糕點,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這是為了格格好。”喜娘將喜帕子重新給我頂上,扭頭吩咐烏央,“你在門口候著,格格若是有什麼吩咐,只管叫人。”
一時腳步走悉悉窣窣的往帳外走出,我端端正正的坐在帳內,紋絲不動。原想也許過不多久,皇太極就該出現了吧。可沒想這一坐,就是足足坐了三個時辰。
我先還稍稍改動姿勢,到得後來,無論怎麼挪移,我的屁股都已麻痹得失去知覺。
天啊!這哪是坐福啊,簡直就是坐牢啊!
麻痹的感覺沿著尾椎骨一直曼延至脖子,加上時近晌午,我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手足發軟無力,正要像座泥像般往後轟然倒坍時,帳帘子一動,烏央甜甜的喊了聲:“都台嬤嬤好!”
“喲,這不是烏央丫頭麼?”有個慈祥的聲音響起,“烏央長得越發標緻了……”頓了頓,腳步聲靠近,行蹲禮,“老奴給福晉道喜了!”
“快免禮。”喜帕遮面,我雖瞧不見這位都台嬤嬤是個什麼人,卻也隱約覺得她身份不簡單,絕對不是個普通的奴才。
正思忖間,頭上一輕,遮面的蓋頭竟被拿走,我錯愕的抬頭,映入眼帘的是張滿臉皺紋的老婦,年紀總有六十了,臉圓圓胖胖的,頗有富態。笑起時,雙眼微眯,給人一種親切感。
“主子!這位是特地請來給您梳頭的老嬤嬤。”烏央細心的解釋,“都台嬤嬤是大汗長姐東果格格身邊服侍的老人了,福壽雙全,由她給您梳頭開臉,最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