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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回來找你……
我想你!好想你!
東方微白,紅霞漸漸從地平線上透了上來,映得天地一線間燦芒四she。眼淚濛住雙眼,我喜極而泣,近了,很近了!我與皇太極不過只隔了一個大壕溝,他的明黃汗帳就搭在百丈開外,日出的霞光將它的頂子映得通紅,煞是好看。
“你跑這裡來做什麼?”
身後陡然響起多爾袞的聲音,我忙伸袖擦乾眼淚,回眸淡然道:“看日出啊!你不覺得日出很美嗎?”
朝陽緩緩升起,橘色的光芒籠在多爾袞白色的戰袍上,朦朧耀眼。我微微眯起眼瞼,看不清他的臉色,卻能清晰的聽到他的輕笑:“不錯,是很美。不過不是日出,而是你——”
他突然踏前一大步,伸手摟住我的腰身,我心生警覺,蹙眉叱道:“做什麼?鬆手!不然我翻臉……”
“嘖……”他雙手勒住我的腰身,將我騰空抱離地面,大笑,“你翻臉吧,我喜歡看你翻臉的樣子。”
“無賴!”我踢腿掙扎,心裡直冒火。真是三歲看大,七歲見老,當年這小子才九歲就讓人覺得是個風流痞子,只是沒想到長大後會把下流當風流——方才在他的營帳,居然發現七八名稚齡女子,一個個哭天抹淚的,一打聽才知竟是從大凌河城內俘獲的女子,滿漢蒙朝四族皆有——他可真是一網打盡,生冷不忌。
別看多爾袞身材削瘦,力氣卻是大得出奇,我被他圈在懷裡根本無法動彈,那些花拳繡腿如雨點般落在他身上,他渾不在意,臉上掛著痞賴的笑容:“你越是鬧騰,我便越是喜歡。”
“多爾袞!放開我!不然要你好看!你會後悔……”
他突然騰出右手壓住我的後腦,我又驚又怒,眼睜睜的看著他湊過臉來,厚實的嘴唇封住我的喊叫。
“唔!”我頓感一陣噁心。
抬手怒不可遏的抓向他臉,他悶哼一聲,急速撤離:“不是告訴你別打臉的嗎?”他鬆開我,摸著左臉頰上被我指甲撓出的兩條血痕,面露悻色,“你這女人……”
他作勢揚了揚手,我驚懼的跳後一步,閃避一旁。
“哼!”他惱怒的甩手,“你成心讓人看我笑話呀?”
“你這頭豬!色膽包天的大豬頭!”我逃開他五六米,回身叫囂怒罵,“你倒是什麼人都不放過,見女的就撲?瞧你那德行,豬圈裡養了那麼多頭豬,你怎麼不沖它們發情去!”
“你說什麼?”多爾袞氣得面色鐵青,跨步追來。
我尖叫一聲,想也不想就往壕溝里縱身跳了下去。
多爾袞跟著跳下,我惶然失色,撒腿往那黃帳奔去。
三百米……兩百米……一百米……有好幾次多爾袞的手指甚至夠到了我的背心,我嚇得渾身冒汗,抓過壕溝邊的泥塊沒頭沒腦的往後丟,耳聽他悶哼聲不斷,我只是驚懼的拼命往前跑,連頭也不敢回。
眼看壕溝拐彎了,我攀住溝沿,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明黃色的汗帳此時離我不過三四十米,我驚喜忘形,歡呼一聲,往那汗帳直衝了過去。
“回來——”多爾袞的聲音近在咫尺,著急的大叫,“那裡不能亂闖……”
我緊張得要死,哪裡顧得上聽他嚷些什麼,只求能快些擺脫他的糾纏。而且……皇太極就在那裡!我如何能不去?
他就在那裡呀!
心跳如擂,情難自禁。
皇太極!皇太極……皇太極……
“站住!”守在汗帳外的正黃旗士兵手持長槍攔阻我,我略一掃目,足足有二三十個人,不由頭皮一陣發麻。正琢磨著接下來是硬闖還是放聲大叫把皇太極引出來,倏地身後探來一隻大手,一把捂住我的嘴,跟著腰上一緊,多爾袞拽住了我,武斷強硬的把我往回拖。
士兵們面面相覷,不敢阻攔,傻傻的呆愣當場。
“蠢女人!想找死也拜託你找個好點的地方死去!”他恨聲咬牙。
就在多爾袞不顧我的掙扎,帶著我重新跳入溝壕的同時,我分明看到對面黃色帳簾嘩啦掀開,由內魚貫而出四五名佩刀侍衛,隨即簾後閃過一道黃色身影,略低了頭穩步邁出。
我渾身劇震,陡然間忘記了掙扎,兩眼發直的盯著那抹熟悉的身影。
眼淚潸然而下!
他就在那裡呀!近得似乎只要我大喊一聲,他就會像以前無數次的那樣,回頭對我報以溫和一笑。
可是……我發不出聲!我喊不了他!喊不了這個在我心裡念了千百回的名字!
在多爾袞鋼鐵般牢固的鉗制下,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低聲和身邊的侍衛喁喁細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環顧四周,然後緊了緊領口的狐裘,重新返回帳篷。
悵然若失,多爾袞什麼時候放下了我,我也不知道,只是默默抽噎,無聲的流淚。
“你還哭?老天啊,要哭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你知不知道,剛才若非我拖得夠快,你此刻鐵定已經人頭落地。”他伸手一指對面營帳,氣勢洶洶的教訓我,“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大金國聰明汗王龍帳,剛才那個人就是我的八哥,大金國汗……”
我一掌推開他,吼道:“誰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我怒火中燒,想到他方才的無禮輕薄,真是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恨不能手裡有把刀子一刀捅了他。哦,不對!是一刀閹了他,省得他留著那禍根再來殘害無辜少女。
“我多管閒事?”他怒極反笑,“嘿,敢情你天不怕地不怕,不把爺當回事也就是了,居然連我八哥也不放在眼裡麼?你是真沒領教過他的手段,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捏死你就好比捏死一隻小螞蟻那麼簡單……”他冷冷一笑,“別說我是在恫嚇你,事實上那些曾經敢於忤逆他,和他作對的人,如今不是一個個的作古化灰,也定然是身陷囹圄,死期將近!”
心裡莫名一緊,我喉嚨里又干又澀。作對的人……難不成是說三大貝勒!那麼代善他……
才欲張口探問,驀地頭頂灑下一片困惑的聲音:“哥,你躲這下面做什麼?”
倏然抬頭仰望,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屈膝蹲在土沿邊,清慡俊秀的五官上刻有三分阿巴亥的影子。他神情漠然的掃了我一眼,視線仍是挪回多爾袞身上:“快些上來……”
我下意識的垂下眼睫,比起四年前,此時的十五阿哥明顯添了一份肅殺之氣。腦海里不自覺的浮現出阿巴亥被逼殉葬那晚,多鐸欲哭無淚的悲傷眼眸,我胸口頓時堵得發慌,方才還對多爾袞又嚷又吼的,這會子那股氣焰卻早給多鐸徹底澆熄了。
“何事?”許是見兄弟蹙眉不悅,多爾袞便也收了玩笑之心,難得正經的問了句。
頭頂半天沒吱聲,我不安的挪了挪身體,屈膝僵硬的肅了肅:“我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