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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駕車,容昭坐在前排副駕駛的位置上,喬葉只好跟賀維庭並排坐在后座,中間相隔的距離再塞兩個人都沒有問題。
下班高峰期每個紅燈都要停一停,再加上下雨,車子行進的速度很慢。
車裡的人都說話,時間難挨,容昭只好找話題問喬葉:“我看你走路一瘸一拐的,腳受傷了?”
賀維庭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的腳上,身體微微一僵。喬葉沒看他,語氣很自然地說:“沒事,值班的時候倒熱水不小心燙了一下,已經快好了。噢,對了,那天多謝你送來的牛排,很好吃。”
她都不記得他們有沒有一起吃過牛排,可他居然知道她喜歡七分熟配紅酒醬汁。
難道是賀維庭的授意?
“……牛排?”容昭看了一眼賀維庭愈發難看的臉色,忽然明白了,“噢~我的科務秘書那天剛好到S區去,回來告訴我說你好像還沒吃飯,我就訂了份牛排讓他們送去,你喜歡就好。”
“嗯,謝謝。”她竟然還是對賀維庭有所期待,這簡直成為一種戒不掉的習慣,聽說與他無關,心頭竟有淡淡的悵然。
她不時抬手看表,容昭從後視鏡里看到了,問她:“小喬,你很趕時間?”
“嗯,我約了個朋友,她對海城不熟,這會兒應該到了,我怕她等的急。”
賀維庭這才不冷不熱地開口,“趕著約會就該早點出門,半路就別招惹其他人了,萬一金主等得不耐煩,小心雞飛蛋打。”
車內的氣氛本來就有些尷尬,他這麼一說更是降到冰點,喬葉倒像是不在意,另起話題道:“你們要去哪裡,九點之前能趕回來嗎?”
九點是病房夜間熄燈休息的時間,賀維庭身體狀況平穩,並非不能外出,但畢竟是住院的病患,沒有她這個主診醫師的批准,每晚仍必須回病房休息。
容昭答道:“我跟他去參加個聚會,就在城裡,不遠,九點前肯定能回來。別人不知道規矩,我還能不知道嗎?”
聽到聚會兩個字,喬葉面色微微一凜,“不可以喝酒的,也不宜太興奮。”
“你也知道他有過一段醉生夢死的日子?”容昭帶了絲看好戲的意思,“你放心吧,有我在,會盯著他的。”
喬葉垂眸,她認識賀維庭的時候他就飲酒,只喝純麥威士忌,加很多很多冰塊,捧著酒杯在落地玻璃窗前逆光而站,就是最迷人挺拔的影子。
可借酒澆愁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是主診醫生,當然不可能不知道賀維庭有過酗酒的日子,而酒精對他的身體有百害而無一利。
如果世間真有醉生夢死酒,喝下去就能忘記過去所有的事,以後每天醒來都是新的一天,他們又怎麼會有眼下的煩惱?
賀維庭卻偏偏說道:“車子後備箱裡就有一整箱Salon和不久前帶回來的勃艮第,我自己不喝,難道便宜那些嫩模?”
美酒美人,才是聚會的根本,他的暗示已夠明顯。
她將他當成什麼人,他就是什麼人,這樣才公平。
“那既然這樣,剛好師兄也在,我就大膽說一句,像你這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身體的病人,醫院根本就不該接收!”
喬葉聲音輕軟好聽,話卻說得很重,一時間所有人都以為賀維庭會發火,可他只是略為沉吟,問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剛才那男人是什麼人?”
喬葉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誰,“我並不認識他,只不過他上個月因為中度酒精中毒進過急診部,是做的處理。”
前車之鑑太多,她以為可以對他有所威懾。
然而賀維庭只是揚起臉道:“跟偶然相遇的急診病人都能拉拉扯扯糾纏不清的醫生,醫院根本就不該姑息,不如你辭職,大家都省心。”
☆、第6章 往事不要再提
“喂,賀維庭!”這話一出,第一個沉不住氣的是容昭。他好不容易留下的人才,怎麼能讓人一句話就打發辭職!
你來我往,針鋒相對的戲碼,不過是他看出兩人有情況,成人之美。凡事太過火就不好了,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難道他就不考慮下喬葉一個女孩子該有多傷心?
說也奇怪,容昭自問只對醫術上心,感情方面全憑直覺和強烈的個人好惡待人處事,對家人朋友莫不如是。
可此時此刻卻對一個女人起了憐惜,明知是不應該的,卻又控制不了。
喬葉聽到賀維庭這番話反倒是笑了,眼睛彎如新月,“賀先生又想用這種方式趕我走嗎?可是怎麼辦呢,我很缺錢,少不了這份工作,何況這回我不認為是我犯了錯,根據與醫院簽訂的合同,如果無故解僱我的話賠償金會很高。既然賀先生是慡快人,不如一次性補償給我,五百萬,一千萬?我不嫌多的。”
賀維庭咬牙,“你找我要錢?”
“是啊,以前太年輕,都不知道搵數要錢,才會弄得自己如今這麼辛苦。其實我陪了你兩年,也該值個不錯的價碼了,至少不輸給那些嫩模小明星。”
賀維庭的拳頭在膝上猛地縮緊,發出咔咔的聲響,喬葉以為他會抬手給她一巴掌或者像上次那樣掐住她的脖子,哪怕往玻璃上撞一下都夠她受的。
可他並沒有,哪怕忍得喉頭腥甜,頭暈目眩,他也只是握緊拳頭,對司機喝道:“停車!”
車子剛剛駛過一個十字路口,前面就是五蓉城。喬葉臉上那種甜美的笑意還沒散去,沖他們揮了揮手,“我到了,謝謝你們送我過來。”
她開門下車,再多失魂落魄都必須走出他的視野才能表現出來,她也強忍著,一點不比他好受。
喜歡就會放肆,但愛就是克制,這話說的真他/媽有理。
黑色的慕尚從她身邊風馳電掣地掠過,引來路上無數人回眸,都是驚嘆豪車的氣派和速度,而車裡的他卻不會再為她回眸或者停留。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
車子開出去很遠,賀維庭才摁住胸口道:“前面……找個地方停下。”
容昭看到他唇色青白,呼吸急促,趕緊移到後排在他口袋裡翻找藥瓶,“你沒事兒吧?叫你別出來了你非得出來,現在掉頭回醫院去還不算晚。”
賀維庭執拗地搖頭,“我不回去……回去就正合了那女人的心意。”
他都不知是不是每個人在這世上都有克星,要不然為什麼總能讓那女人得逞?
他是天之驕子,他是商業巨頭,都敵不過一個小小的喬葉?
“就作死吧你們倆!賭氣把命都賭上,幸虧帶著藥,我可不想給你做人工呼吸!”容昭沒好氣,“還喝酒呢,還嫩模呢?你幹嘛跟她說這些,我那大外甥可是結了婚的人了,在新買的別墅辦個warmingup的聚會都被你瞎扯成這樣。他跟喬葉好像也認識的,將來見面多尷尬啊!”
賀維庭漸漸平復冷靜下來,看著窗外香樟樹後面的住宅樓,聲音不無淒冷地問:“你說她到底騙過多少人,有多少裙下之臣?”
“你瘋了嗎?看人不是靠眼睛,要走心的,喬葉根本不是那種人,你難道看不出來?”
賀維庭沒吭聲,隔了好一會兒才指著窗外一片樓宇道:“當年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住在那裡,舊城區改造前都是很老舊的房子,但離海最近,她很喜歡。後來我送給她一個大平層單元,就在同一個位置的新樓盤,是打算結婚後住的。房子的鑰匙,我用鉑金項鍊穿好親手為她戴上,沒想到是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
“……”認識這麼久,容昭還是第一次聽他真正提起跟喬葉的事,“你們兩個,當年到底怎麼回事?”
賀維庭升起車窗,富麗堂皇的建築物在陰雨連綿的天氣里被沖刷出一種慘澹的光澤,他沒有多看一眼的勇氣。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
觸景傷情原來是真的,這麼多年,他都不願到五蓉城這塊區域來,就是怕想起跟她那些過往,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那把鑰匙他沒有向她收回,門鎖也沒有換過。他想,如果有一天她回來了,如果她對他沒有一點感情,也許用那把鑰匙還能若無其事地住進那間奢華的房子裡去。
看看也好,直接入住也罷,總之是不會傷心的。
所以剛才聽她說要到五蓉城來,他就覺得,豈止是不會傷心,也許這個女人根本是沒有心的。
賀維庭按住額角,“走吧,回醫院去。容昭,麻煩你代我向段輕鴻說聲抱歉,今天的聚會我不能參加,改天我做東回請他。”
他剛入股隆廷醫療,而容昭的外甥段輕鴻是隆廷集團的執行總裁,名義上來說是賀氏最重要的合作夥伴之一,理應登門會晤的,可現在他實在沒有這份精力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