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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都羨慕他生了個好兒子,然尹大學士對尹承善的偏見並沒消除,對他一如既往的嚴厲苛責,反倒用他龍圖閣大學士的地位,給嫡長子安排官職子,尹承善在尹府的地位,並未得到實際的提升,尹學士從不認為是靠兒子升官,是他兢兢業業打動了陛下,才成為龍圖閣大學士的。
旁人羨慕他有個好兒子,對他來說是莫大的諷刺,他從不信因尹承善而升官,庶子永遠在嫡子之下。
尹府里,尹承善靜靜站在尹大學士面前,珠簾隨著微風發出清脆的響聲,在珠簾背後是尹大學士的夫人,在她身邊掌扇子的年僅三十的清秀婦人,是他生母李氏。
尹大學士一拍桌子,道:“你給我再說一遍,什麼做不到?不過是讓你五弟拜進寶親王的門下,你如何做不到?”
“師傅說過我是關門弟子,不會再收徒。”
“混帳,你懇求你師傅不就成了,你五弟聰慧過人,你師傅定會喜歡他。”
尹承善自嘲般的說道:“兒子一屆庶子,哪有能力安排五弟的事兒?他既然聰慧,還拜不得師?”
尹大學士將茶盞扔到了尹承善的身上,”孽子,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如你母親說,你眼裡根本就沒我這父親,來人...拿藤條來,你哪怕將來做了閣臣,也是我兒子。”
李氏跪倒哭求:“老爺,饒了四少爺吧。”
她頃刻間淚眼迷濛,十幾歲的少女留眼淚還能讓人疼惜,三旬的李氏哭泣只會讓人感覺到她軟弱無能。
茶水燙得尹承善胸膛刺痛,但最疼得是心,他沒同丁柔說過,他不過是尹學士酒醉後的產物.
楊氏看著尹承善被打,心裡異常的痛快,悠閒的品茶,娘家哥哥的嫡女配給他可惜了,不過兄長有意抬舉他,楊氏記得侄女眼下有淚痣,不容易嫁人,就因此尹承善才能娶到她,侄女才學平庸,但好在一點極聽她的話,楊氏絕不會讓他娶個門底高,有才名的妻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前奏
藤條落在尹承善的後背上,家法——尹大學士是要面子的,豈會往尹承善的臉上招呼?天地君親師,他說得話,尹承善違背便是忤逆不孝,他若是上了金殿參合一本,尹承善會被革除功名,尹大學士越毫無顧忌的揮舞藤條,“你去是不去?”
尹承善垂頭。生母一陣陣的哭聲求饒聲似要將他整個人撕裂,庶子在尹家是沒地位的,僅僅比僕從略好一些,不是他進入書院讀書,生母李氏怕是連個姨娘的名分都沒有。
哪怕她給尹大學士生了兩子一女,他的弟弟...尹承善咬住壓根,後背的疼痛比不上心痛,尹大學士這這一頓家法,尹承善明白很多,無論他官做得在高,才名再是顯赫,他都是尹家的庶子。
你還期望什麼?尹承善墨色的瞳孔一絲妖異的光亮閃過,李氏抱著楊氏的腿苦求:“太太,求求您...求求您饒了四少爺...”
楊氏嘴角翹起,外人說尹家沒規矩,楊氏不是不知道,但她可從沒阻止過庶子庶女的出生,庶子生出來是給她的兒子鋪路的,庶女也可換取足夠多的好處,滿京城誰家有、尹家規矩嫡庶嚴格,哪家當家主母有她賢惠?
尹承善有逐漸脫離掌握的嫌疑,楊氏先將這股邪氣掐滅了,不咸不淡的說道:”老爺,饒了老四吧,他還得帶老五去見寶親王拜師呢。”
尹承善猛然抬頭,望向珠簾後,楊氏悠然的靠著軟墊,“是不是?莫不是我說錯了?”
“母親說得是,我會帶著五弟去見師傅。”
楊氏道:“本來拜師的機會也是你五弟的,當初我不知寶親王的身份,才讓你得了個便宜,你也別怪老爺打你,明知道他是寶親王,卻瞞著家裡,如果不是在she月圍場,你想將我們隱瞞到幾時?欺瞞父母,不顧宗族,老爺為你好才打醒你,換個狠心腸的父親,直接將你族譜除名,或者讓御史彈劾你個不孝大罪,到時你還十年寒窗得的功名可就...”
楊氏用絲絹繡著梅花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你得聽父母的話,知道嗎?沒有尹家,沒有老爺,哪來得你?”
尹承善垂頭,低低得說了一聲,“謝母親好意。”
楊氏得意的一笑,名揚天下的才子又如何?在她面前就得跪著...楊氏對尹大學士道:“既然他認錯了,這頓家法也沒白挨,妾身給老爺求個情,剩下得就免了吧。”
尹大學士放下了藤條,“就依夫人。”
尹承善緩緩的說道:“謝父親。”
“你明日帶著老五拜師去,為他你得盡心盡力,知道嗎?”
“是。”
尹大學士擺手說:“回去歇著。”
“是。”
尹承善起身,面色比平時略顯的蒼白一些,絲毫沒有在外面的意氣風發,恭謹如同木偶一般,“父親母親,兒子告退。”
在他退出房門時,聽見楊氏的聲音:“哭什麼?還不伺候我用藥?”
“是,太太。”李氏忙接到,尹承善眼角的餘光看見,李氏捧著痰盂,在楊氏身邊的三位有名分的姨娘齊齊跪在楊氏身前,一人捧著藥碗,一人捧著清水,一人捧著糖罐...
尹承善走出房門,鞭痕蹭著褻衣絲絲拉拉的疼痛,隨行的墨玉想要上前扶住他,尹承善搖頭,“我自己走回去。”
楊氏院落里種植著一株株海棠,樹下傳來男女嬉鬧的聲音,“好姐姐,好姐姐,讓我嘗嘗你嘴上的胭脂。”
”五少爺您得追上奴婢...嘻嘻..五少爺...”
樹影中,一名是十三四的身材略顯得臃腫的少年摟住了一清麗透著艷俗的婢女親嘴,尹承善停了一會,院子裡迴廊下的媽媽奴婢視若無睹,又有些理所當然的樣子,尹承善咳嗽了一聲,奴婢推開五少爺尹承志,”是四少爺。“
尹承志抓住她胳膊往懷裡了一帶,毫無愧色的說:“四哥若是想嘗嘗味道,我把她送你如何?”
婢女驚訝:“我已經是五少爺的人了,怎能再跟四少爺?”
“沒關係,我同四哥是兄弟,四哥不會介意你不是完璧。”尹承志高高挑起眉頭,“四哥...”
尹承善忍著揮拳的衝動,快步離去,身後是尹承志得意的大笑:“探花郎又如何?還不是給沒嘗過女人味道的雛兒?哪有本少爺會疼人?”
在外面威風八面,意氣風發的尹承善,在尹府里是可憐的庶子。回到止學園,一明兩暗的屋子,沒耳房,沒天井,沒小廚房,院落收拾得很乾淨,但也顯得有些簡陋,屋子的家具擺設也都用了好些年,書櫃腿漆皮剝落,露出木頭的本色,尹承善將最大最明亮的一間屋子做了書房,兩間偏房一為臥室,小一些的留給他身邊的兩個小廝居住。
尹承善的一切起居全都由兩個小廝墨玉,墨竹伺候,掃地,打水,洗衣服等等都是他們做,原先還有個兩名丫頭,前年時被楊氏配人了,楊氏送來妖妖嬈嬈透著水性的婢女都被尹承善用計嚇跑了,止學園就有他們主僕三人,還有個上了歲數的老媽媽送飯,在尹家他想吃點什麼,免談。
尹承善的俸祿,被楊氏收入公中,尹承善趴在書房角落的木塌上,脫下染血的褻衣,墨竹打水,墨玉並他清理傷口上藥,皮肉翻起,血痕猙獰,墨玉將藥塗在傷口上時,尹承善的後背繃緊,悶哼了一聲,過一會故作輕鬆的笑道:“好幾年沒被父親打了,忘了疼痛的滋味。”
“四少爺...“墨玉,墨竹抹眼淚,“您何必同老爺硬抗?”
“不這樣我娶不到她。”
尹承善苦笑:“我沒告訴她在尹府會過得日子,想說張不開口。”
“六小姐聰慧過人,會明白少爺的良苦用心。”
“是用心良苦的欺瞞,她就算有了完全的準備,也不一定能料到太太。”
尹承善苦澀的笑意越濃,外放...是他的出路,即便在京城更容易接近陛下,尹承善也想著離開京城,這種日子,她過不了,他也受夠了。
尹承善披上衣服,走到書桌前,夜以繼日的苦讀,書桌的上的漆落得最多,木頭本色上有些地方染上了黑色,尹承善將早就寫好的摺子取出,對尹大學時徹底失望他,翻開摺子仔細看了一遍,再次提筆在摺子上補充著,
墨玉將蠟燭點燃,現在已經好很多了,以前每月發放下的蠟燭,熬不到月中就用完了,尹承善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蠟燭照明,夏天偸些燈油,冬天用炭火...因有了玻璃窗戶,不用鑿牆引月光,雪光..墨玉揉揉眼睛,四少爺就是這樣熬過了最難熬的幾年。
“四哥,寶親王就住這裡?”
尹承善在一處三進的宅子前停下,穿著鮮亮簇新華服的尹承志不敢相信的看著面前的宅子,得體的打扮,顯得他多了一分名門公子的做派,尹承善說:“師傅從不以寶親王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