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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拿著毛巾從衛生間出來,一邊蹭著頭髮,一邊端了杯白開水送到她身邊。
「多喝點開水,省得感冒。」他小聲說。
若曦低頭喝完水,把杯子放到他掌心,然後垂下眼帘裝睡。
穆歌坐在床邊,用手中的遙控器不斷換台,見她沒了動靜,才小心掀開被子,又輕輕探身進了被窩。
若曦緊張,不自然地掙扎,被穆歌牢牢鉗制住,引導她的手環住他的腰。若曦腦海中浮現前不久那次肌膚相親,便反手抓住他的手,小聲說:「別鬧,我想睡覺。」
熱烘烘的被窩熏得若曦腦子有點不清楚,她拒絕他後,身子卻不由自主地靠向他,想要汲取穆歌身上更多的溫暖。
穆歌從她的掌心輕輕把手抽出來,再緩慢滑進她的領口,若曦低喘再想阻止入侵者。於是他又改變了路線,沿著她的前胸曲線輕輕滑過,用力探入,若曦便再沒有力氣阻攔,隨便他打開自己睡衣的扣子。
若曦只覺得呼吸很困難,雙眼緊閉。感覺他的手指逐漸用力,在劇烈起伏的胸口那兒揉捏著,穆歌低頭在她耳邊輕喘說:「若曦。」
「嗯?」她的聲音異常發澀,暗暗吞了口水,勉強讓自己不去理睬他肆意遊走的手指。
「嫁給我。」
若曦睜開眼,望著穆歌的眼眸。不知何時,他眼睛裡的顏色變得如此深暗,那種實在不容許拒絕的堅定是她最熟悉的情緒。
她還不知怎樣回答,他已經開始啃咬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年齡根本不是障礙,他完全明白怎樣擁有主導權來誘惑她答應自己的要求。
那種肆意撩撥,那種盡掌全局,都不是年齡當做無知藉口的霸道。
若曦全身戰慄並低低地呻吟,在他的攻勢下根本說不出隻言片語。
穆歌低頭看看她,鼻樑挺直,眼眸深邃,嘴角微微上挑,若曦第一次發現穆歌其實已經比自己想像的要成熟,成熟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她。
「答應我。」他的聲音在夜色里充滿迷惑人的詭秘味道,仿佛在下什麼蠱術般,蠱惑若曦脆弱的理智。
若曦揚起下巴,吻住他的嘴唇,糾纏他的舌尖,用沉默表達自己心底的渴望。穆歌終於抑制不住被她挑動的情愫,覆身上去,將她的雙手固定的同時,徹底攻陷了她。若曦笑著隨他的動作陷入迷亂,像是暴風雨中飄搖的小舟,起起伏伏,不由自主。
穆歌低哼一聲,動作猛地劇烈起來,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若曦抓緊床單,連聲音都發不出,直到一切恢復安靜,穆歌才俯到她的耳邊喘息著問:「我說,你好像還沒回答我,我白賣力氣了。」
那一刻,她笑著閉上雙恨,點點頭,「好。」 若曦最不喜歡和媽媽一起上班了,每個周日只要媽媽值班,若曦沒處送去照顧,只好把她帶到醫院關在辦公室里,自己則穿上白大褂去工作,反正若曦個子矮,踮起腳也看不到門玻璃外面的情景,所以只能蹲在地上畫格,自己和自己玩跳房子。
跳啊,跳啊,從上午跳到下午……媽媽還沒忙完。
她兜里揣著早上媽媽給的兩個紅雞蛋,沉甸甸的,碰撞在一起,發出悶悶的響聲,但她不捨得從兜里拿出來,她要等著和媽媽一起吃。
有很多人會給若曦的媽媽送紅皮雞蛋,因為若曦的媽媽接生過很多嬰兒,所以常會接到孩子的父母送這些雞蛋來當謝禮,這也讓小若曦感到很驕傲和自豪,她會和周圍的小朋友們說,「我媽媽最了不起,因為很多未來的偉人都可能是她接生的,將來都會來感謝我媽媽的。」
對於五歲的孩子來說,這種論點一旦提出,無人能夠反駁,所以若曦因為這句話變成小朋友們心目中的偶像,呃,至少是心目中偶像的女兒,於是若曦在選舉班長的時候以絕對票數壓倒性地打敗所有競爭對手,成為育紅大班的林若曦班長。
對於辦公室外的嘈雜,若曦向來是毫不在意的,她一心一意地跳房子。1,2,3,4……
若曦媽媽是婦產科醫生,若曦來的次數多了也就適應了這裡的環境。
撕心裂肺的嘶叫是要當媽媽的阿姨們發出的,呵呵哈哈的傻笑是要當爸爸的叔叔們發出的,天阿地阿的呼天搶地聲是受不了孩子居然是孫女不是孫子的爺爺奶奶們發出的,「2科張大夫,4床李護士,12床急需人手,請迅速趕到……」那種廣播是人手不夠時廣播室小劉姐姐發出的……
若曦習慣用自己的耳朵去分辨所有人的聲音,不懂的,媽媽會告訴她為什麼這樣,所以她比別的小朋友都要懂得多一些。
突然,辦公室大門被人從外撞開,一個身上衣服被撕得亂七八糟的女人撲通撲倒在地。
若曦嚇得趕緊躲到辦公桌旁,睜開大大的眼睛望著來人,那個女人衣服穿得很少,鼻尖凍得發紅,拼命呼吸的嘴巴前冒著白色成團的哈氣。只見那個女人強忍住腹中疼痛勉強大聲地問:「這裡有大夫嗎?快點,快點救救我。」
「我媽媽在手術室上班。」空蕩蕩的辦公室里只有若曦奶聲奶氣的回答。
「疼,好疼,小朋友,你能幫阿姨叫醫生去嗎?」
若曦掃了一眼她的大肚子,這位阿姨臉色蒼白,可能是快要生小寶寶了,她僵硬地點點頭,立即答應:「好。」
若曦飛奔出門,隨後又轉過身,跑到媽媽的辦公桌前踮腳把媽媽的保溫杯拽下來,顛顛送到那位可憐的阿姨面前,「阿姨,你喝水。」然後再顛顛地跑出去。
過了一會兒,若曦媽媽帶兩個護士氣喘吁吁跑過來,就看見辦公室地面上躺下的那名婦女,下身的棉褲已經被染成血葫蘆般不辨顏色,她們勉強打開她的腰帶脫下檢查,發現竟然宮開三指,羊水早流沒了。
「項醫生,要不,再叫急診送過來幾張病床吧?」
「不行,來不及了,急診今天病床也不夠,根本沒有多餘的給我們輪過來。」
「小謝,你先去看看別的辦公室還有沒有長板凳,搬到這裡,咱們先把她架起來,小方,你把剪子、手術刀、麻醉劑先放這兒,你先去12床幫忙,不用管我們了。」
「可是,項大夫,她羊水沒了,不好生。」
「不好生也得生,產婦孩子咱們都得救!」
「項大夫,你先吃點東西吧,你早上中午都沒吃飯。」
「來不及了,這哪還有吃飯的工夫?我先看看她的胎音,這位女同志,你能聽清我的話嗎?先別著急,慢慢呼吸,呼吸,跟我來,呼……吸,呼……吸!」
板凳拿來,三個人騰空把幾近昏厥的產婦用力抬上去,小若曦就蹲在板凳旁邊望著媽媽額頭上的汗水,她從兜里掏出小手絹伸出手在媽媽眼前擺擺手,「媽媽,擦擦。」
項慧抬頭朝女兒笑笑,「乖,一會兒再擦啊,媽媽在工作,若曦不要說話。」
若曦點點頭,身子聽話地往後縮一縮,繼續蹲在那兒,看著她們忙碌。
「呼吸,呼吸,小謝,你把剪子給我。」項慧低頭認真剪開口,以便孩子出生。
就在此時,產婦突然胡亂掙扎,像犯癲癇了一樣,「你不能打我……你不能打我,……我肚子裡還有孩子!」
項慧抬起頭,銳利的雙眼正看見產婦胳膊上的淤痕,青一塊,紫一塊。無奈地搖頭,這女同志的丈夫也太不像話了,連孕婦也打。她憐惜地按住產婦大腿,輕聲說:「同志,這裡是醫院,現在沒人打你,你要跟著使勁,孩子馬上就出來了。」
產婦不聽,還是胡亂揮舞著胳膊,項慧忍不住皺眉,只好走到產婦面前按住她的手臂,誰知產婦在混亂中力氣這麼大,居然掙脫她的手,狠狠在項慧臉上撓了幾道血痕。
「項醫生,你臉上出血了。」小謝見血慢慢從項慧臉上滲出,尖叫。
「沒事,你先按住她的腿,若曦,幫媽媽在抽屜里拿手絹,倒上點熱水。」
若曦答應,聽話地準備好手絹遞給媽媽。媽媽臉上的傷口很疼吧,這位阿姨為什麼要撓媽媽啊,媽媽是好醫生,她在救你啊。
項慧用溫熱的濕手絹把產婦的臉擦了擦,然後用手絹塞住產婦的嘴,「咬住它,然後用力,同志,你再忍一會兒,你的孩子馬上就要生出來了。」
產婦慢慢被臉上的水意喚醒神智,睜開眼睛就看見白大褂在眼前晃動,耳邊是模模糊糊的聲音,似乎在告訴自己,要使勁,孩子,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
使勁!使勁!使勁!
沒有羊水的順滑,孩子的娩出過程異常艱難,又過了很久才出了一個頭,血流得更多了,項慧趕緊對若曦說:「若曦啊,把眼睛閉上,去牆角背過去,媽媽考你昨天老師教的小九九。」
若曦用小手蒙住雙眼,蹲過去,開始小聲背誦:「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五九四十五,六九五十四,七九六十三,……」
「出來了,孩子出來了,項大夫。」小謝激動地叫喊。
項慧趕緊拿過逢合線和針,等孩子離開母體,立即剪斷臍帶,將產婦傷口fèng合,而後把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包住孩子遞給小謝,「你去產房給稱一下,然後注意給嬰兒消毒。再看看那邊11床的女同志生完了沒有,生完的話,找個人把這位產婦抬過去!」
小謝答應一聲,若曦正好轉過身站起來,「九九八十一!媽媽,我數完了。謝阿姨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若曦撒嬌,扒住小謝的胳膊盪鞦韆,項慧抬頭呵斥:「若曦聽話!不許打擾小謝阿姨工作。」
若曦嘟起嘴巴,粉嘟嘟的小臉頓時晴轉多雲,低頭扭手指,小謝走出去,偷偷躲在門外朝她招手,若曦見狀立即樂顛顛跑出去,只見她把懷裡的白大褂掀開一角,下面出現一個皺巴巴的小臉。
「哎呀,真的好醜。」若曦厭惡地叫了一聲,然後立即躲回辦公室。她的舉動惹得小謝抿嘴偷樂,趕緊把孩子抱去消毒。
若干年後,2008年的平安夜,快十二點時,若曦和穆歌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守夜。節目裡是笑語歡歌,兩個人則是哈欠連天。
若曦勉強睜開眼掃了電視裡的節目,是某台舉辦的相親大會,一位長得歪瓜裂棗的主持人正在問相親男一號奇傻無比的問題:「你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女三號的?」得到靈感的她趕緊用胳膊拐了拐身邊快要睡死過去的穆歌,問:「喂,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穆歌睜開一隻眼睛,然後懶洋洋地閉上,摟過她的肩膀,「就是,就是你穿裙子在大鏡子前臭美那次。」
那次?「哇,那不是我們見面的第一次?」
「那才不是第一次,我們見面的第一次是你把我從床上拎起來。」還沒清醒穆歌把臉埋入她的長髮,嘟囔著。
若曦聽完,似乎突然想到什麼,嘿嘿咧嘴直樂,茫然的穆歌從她肩膀上抬起頭,奇怪地問:「傻笑什麼呢?」
「那可不是我們見面的第一次。」若曦揚揚得意,話說這大五歲就有大五歲的年齡優勢啊,他這小子有好多東西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