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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的推薦嗎?”
兩人來到上臨市新開的步行街一帶,兩旁店鋪林立,基本上就是服裝一條街,這裡的消費人群大多是普通的工薪階層以及學生,價格大多在兩百到三百之間。辛意田一路走一路看,搖頭說:“款式太普通了,顏色也不夠正,再不然就是衣服料子不舒服。不過對比這個價錢,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何真對她的挑剔不以為然,“總之,一分錢一分貨。咦,這裡新開了一家店,專門賣運動裝的,還有鞋子、帽子,規模好像挺大的,上下兩層呢。走,進去看看。”店主聽到腳步聲,忙從收銀台後站起來,“歡迎光臨。”
辛意田跟何真見到迎面走來的人,頓時呆在原地,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反應。還是王宜室處變不驚,用職業化的口吻說:“請隨便看,全場八折。”她身穿一套紅白相間豎條紋的運動服,腳蹬平底板鞋,長捲髮紮成斜馬尾,薄施脂粉,一洗平素的濃妝艷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美麗純潔的女大學生,青春逼人。
“你這是——體驗生活呢?”辛意田環顧店內牆壁上掛著的衣服,忍不住問。她無法想像王宜室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剛才差點兒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王宜室淡淡一笑,“嘿,什麼體驗生活,生活體驗我呢。你要買什麼,還是隨便逛逛?”
何真對她沒什麼好感,說話的口氣很沖,“我們要買一套運動服,還有鞋子。你這裡好像沒什麼人氣嘛,除了我們,一個顧客都沒有。”
王宜室並不介意她的無禮,問:“是你要買還是她要買?”
“我。”辛意田看著她說,又問,“這是你的店?怎麼就你一個人?”
“對啊,本來是和朋友合開的,但是生意不好,賠了不少,朋友就撤資了。我只好既當老闆又當夥計。”她一邊說話,一邊快速在架子上掛著的一排衣服裡面翻找,從中拿出一套給辛意田看,“這套你覺得怎麼樣?顏色素淨,板型也好,很適合你。”
辛意田放在身上比劃了一下,“不錯。多少錢?”
“打完這二百六十元,你要的話,二百二十元就可以。”
“成。你再幫我挑一雙鞋子,三十六碼的。”
買完東西付錢的時候,辛意田說:“你這裡的東西不貴啊,你對衣服鞋帽也很在行,怎麼會生意不好?”
“經濟不景氣吧,加上這條步行街還沒發展起來,人氣不夠旺,過個一年半載說不定會好點兒。”
“你不是在北京嗎?怎麼回上臨開起服裝店來了?”
她垂下眸子,掩去心中萬般苦澀和無奈,“還不是為了生活。”
“你……何至於如此?”
她沒說什麼,勉強一笑,把她們送到門口,“歡迎下次再來。”
王宜室和魏先分手後,便和酒吧駐唱的馮致在一起。馮致五官並不出眾,長臉,小眼睛、單眼皮、鷹鉤鼻,但是組合在一起,卻有一種特別的魅力,尤其是當他抱著一把吉他在台上演唱的時候,有種蠱惑人心的味道。他的為人跟他的長相一樣狂野個性,王宜室對他很迷戀。而他對王宜室並不像其他男人那樣討好,總是若即若離,漫不經心,這就讓王宜室對他更神魂顛倒了。
有一天他喝醉了,一個人蹲在牆角抱頭痛哭,說自己內心苦悶,欲出唱片而不能。他一時的真情流露打動了王宜室,她決定出資替他出唱片。先是投入二十萬,唱片只做了一半,可又不能半途而廢,她又投入了二十萬,加上包裝費、宣傳費、服裝費、車馬費……簡直就是一個無底洞,到後來馮致甚至連吃飯都要她埋單。可等到唱片快要完成時,馮致卻開著她的車、拿著她的錢消失不見了。
她這才意識到出唱片什麼的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騙局,自己被人騙財又騙色。
受了那麼大一場打擊,她曾經自暴自棄過一段時間,覺得無顏見人,每天借酒澆愁。可是生活照樣在繼續,她不得不振作起來,心境也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看人看事的態度也隨之發生了逆轉。也許這一切都是對她的懲罰,懲罰她以前犯下的諸多錯誤。
天理昭彰,報應不慡,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
換句話說,性格決定選擇,選擇決定人生。
她頓悟了,卻得開始為生計奔走。
她決定和朋友開服裝店,於是把北京松路花園的房子賣了,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回到上臨。經過歷時數月的準備,新店總算開起來了,生意卻極其慘澹,第一天只賣了四百塊錢,連房租都不夠。兩個月後,朋友撤資了。她投入了所有的金錢和時間,只能進不能退,只好一個人苦苦支撐。為了節約成本,她吃住都在店裡,還把原來的幾個導購辭退了,只留下一個庫管負責進貨、出貨,其他的全都自己來。
這樣忙碌、辛苦、煎熬的生活,換成一般人可能堅持不下來。但是因為她從小苦難深重,反倒激發了她體內頑強的鬥志,越挫越勇。她換上店裡的運動裝招攬、吸引客人,沒人的時候會出神,偶爾想起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現在每天都在認真的過,並且過得很踏實。
對生活,每個人都極具韌性。
轉眼間北風呼嘯,天氣變得又陰又冷。這天晚上下起了小雪,謝得接辛意田下班,兩人在路邊一家很普通的火鍋店吃火鍋。因為天寒地凍的緣故,吃火鍋的人很多,裡面霧氣蒸騰,人聲鼎沸。謝得看著周圍鬧哄哄的人群說:“我以前不喜歡在環境嘈雜的地方吃飯,人多鬧得慌。”
“現在呢?”
“吵吵嚷嚷的,很有生命力的樣子,感覺也不錯。”
“那是因為你自己的心境發生了變化吧?”
“大概是吧。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
她眯著眼笑起來,“嘴巴真是越來越甜了。來,賞你一塊肉吃。”她告訴他前幾天見到王宜室的事,大嘆世事茫茫難預料。
“哦,是嗎?她自己當老闆?聽起來很不錯啊。”謝得對王宜室不怎麼感興趣,想了想說,“你呢,要不要也辭職,學她的樣兒自己當老闆?省得受那姓孟的小子的窩囊氣。”
“嗨,出來做事哪有不受氣的?再說吧。我知道自己賺不了大錢,一則沒有野心,二則沒有手段,不是自立門戶的料兒,還是老老實實給人打工吧。”
“要不,你還是別工作了吧?每天這麼晚下班,太辛苦了。你放心,我養得起你。”
“那怎麼行?人不能沒有工作呀。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工作可以給人帶來成就感,證明自己在這世界上存在的價值,不然很容易迷失的。這個道理,你這個工作狂,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謝得沒有反對,只說:“那以後早點兒下班,姓孟的要是敢為難你,你就炒了他。這麼不舒服的工作環境,離開也罷。”
“嗯,怎麼也要做到年底,不然老是辭職,自己也怪難為情的。”
“吃完咱們走吧,時間不早了。我怕你回去晚了又該挨你媽的批評了。”
謝得這段時間開車送她回沈家,怕辛媽媽看見,一直都是送到路口就停下。今天晚上因為下雪,他便把她一路送到沈家大門口。
辛意田下車,一陣寒風颳來,她縮著脖子跳了跳,哈著氣大叫:“好冷,好冷!”謝得有點依依不捨,沒有掉頭就走,而是下車把她的雙手握在自己手裡,順勢把她的領口拉緊。辛意田見狀抱了抱他。他把下巴輕輕擱在她頭上,輕聲嘆氣,“我們又要分開了。”
兩人正呢喃著情話,突然吱呀一聲,旁邊的小門從裡面打開來,嚇得兩人如受驚的鳥兒趕緊分開。
辛意田看著站在燈影里的母親乾笑說:“媽,你還沒睡啊?”
辛媽媽瞪了她一眼,“大半夜的也不著家,去哪兒也不說一聲。”
謝得十分尷尬,轉身想溜。辛媽媽不輕不重扔下一句話,“外邊這麼冷,也不怕凍壞了。都進來吧。”說完扭身往裡走。
兩人對看一眼,會心一笑,趕緊跟上去。謝得在她耳邊悄聲說:“跟偷情被抓一樣。”
“你悠著點兒,我媽好不容易讓你進家門。”
他笑得一臉孩子氣,表情十分得意。
又是一年年關,沈家熱鬧非凡。
沈均安堅持要開餐廳,廖詩齡表現的興趣缺乏,沈均和自然是婦唱夫隨,大家吵了幾架,鬧得家無寧日,最後還是沈家山出面借錢給女兒把餐廳開了起來。廖詩齡氣公公偏心,只疼女兒不疼兒子,當著大家的面說公公表面是借錢給沈均安,實際上還不是白給,又氣辛媽媽做得不公平,只帶琪琪不帶她的兒子貝貝,成天鬧著要回娘家過年。沈均和拗不過她,只好帶著老婆兒子上丈母娘家去了。沈均安有事做了,一下子變得精神百倍,一天到晚在餐廳里忙,有時候甚至帶琪琪住在那邊,也不嫌辛苦。沈家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辛意田很有幾分不習慣。尤其是吃飯的時候,少了小孩子的哭鬧以及沈家姑嫂你一言我一語的搶白,飯桌上少了許多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