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她當然知道科研基金的厲害,丈夫拿不到科研基金,她和女兒就沒飯吃,那個可不是耍的。
她讓步說:“好,泡實驗室就算你有道理,但別的方面呢?老婆去開會,你不送,老婆回來,你不接,你這叫抓得緊?”
“我不會開車到機場嘛,怎麼送?”
“你不能把我送到機場去,至少臨走時可以送下樓吧?”
“下樓還要送?你又不是摸不到路,又沒什麼重東西。”
“這不是路的問題,也不是提東西的問題,這可以看出你浪漫不浪漫。”
“我又不是學文的,為什麼要浪漫?”
她哭笑不得:“不是學文的就不用浪漫?你老婆要出去開會,你總應該有點不舍的感覺吧?”
“未必我不舍,你就不去了?”
“如果你真的不舍,我興許就真的不去了。”
他馬上表態:“我是真的不舍。”
她擂他一拳:“太晚了!我提醒了你,你才說不舍,那是假的。”
“我就知道說了也沒用。”
“狡辯!我早就定好了的事,當然要去,但你晚上回來總可以來跟我告個別吧?”
“我這不是回來跟你告別了嗎?”
“這次還可以,上次呢?”
“上次?”他仿佛已經想不起自己上次犯過什麼錯誤了。
“上次你半夜才回來,一回來就鑽你那屋睡覺去了,說明你沒那個心。”
“有那個心但我沒那個力嘛。”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覺得他申訴的樣子挺誠實挺可愛的,有點誠惶誠恐的味道,讓她又回到了初戀的日子,他那時也是最怕她要跟他吹了,她一說吹,他就什麼都依她的了。
她摟著他:“我希望我們永遠都相親相愛不分離。”
“本來就是永遠嘛。”
那天晚上,兩人洗了個鴛鴦浴,然後進房睡覺。她把上次偷偷用“外國神器”的事告訴了他,警告說:“你聽沒聽說過女人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當心點,我現在可是狼虎之年啊,以後你把我弄個半生不熟就睡覺,我就用那玩意兒代替你。”
他沒答話,直接翻上去壓住她:“是不是排卵期?”
“沒測。”
“怎麼不測呢?”
“測了幹什麼?說不定都已經得了癌症了。”
“又在瞎說。”
“不是瞎說,是真的。”她把Z醫生的話重複了一遍,擔心地問,“你說我會不會是癌症?”
“肯定不是。”
“你怎麼知道?”
“我是醫生嘛。”
他的話讓她寬心不少,因為她知道他是個說話直筒筒的人,如果他覺得她有可能是癌症,他一定不懂得委婉,肯定會直筒筒地說出來,既然現在他說她不是癌症,那麼十之八九不是癌症。
但她有心試探他一下:“如果我萬一真的得了癌症,你怎麼辦?”
“沒什麼萬一。”
“好,那就不說癌症,就說那個‘漏斗’。如果我做了那個‘漏斗’,懷不上孩子了,你怎麼辦?”
“懷不上就懷不上了唄。”
“那你的兒子夢不是破滅了?”
“那有什麼辦法?就那個命。”
“你會不會再找個人替你生兒子?”
“我老早就說了,如果我跟你離婚的話,天打五雷轟。”
她愣了,突然發現迷信也有迷信的好處啊!瞧這迷信多可愛!
那場愛,他做得勤勤懇懇,艱苦卓絕,好多次都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了,硬是讓他給忍了回去。她心疼他,叫他自己快意算了,但他不肯:“不行,你說了,如果我不能滿足你,你要去找色教授的。”
她想糾正他,我沒說去找色教授,我說的是用“外國神器”,但她不想在這種時候跟他咬文嚼字,於是吞了回去。但偏偏天不作美,她老是上不了高峰,最後只好裝了一個,解脫了他。雖然她肉體上沒上高峰,但心理上的峰比以往哪次都高。
真是一順百順,現場面試也很順利,有一個筆試,但不難,給了幾個實際問題,讓她設計模式,或者解讀結果,而公式和計算都已經提供了,讓她大大釋然,因為她是文科出身,而且是學英語的,所以讀懂問題解讀結果都不成問題。她最怕的是那些繁瑣的公式和計算,既然這個考試把公式和計算都替她搞定了,她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考完之後,庫柏女士問她感覺如何,她很誠實地回答:“我就是怕公式和計算,而這個考試把這些都替我做了,太好了。”
庫柏女士呵呵笑起來:“我們設計考題是從實際出發,今後的工作中,公式和計算都不用你親自動手,軟體里都有,你只要知道什麼時候該用什麼公式就行了。”
她聽後大喜,覺得這個單位太對她的胃口了。她修課的時候,就最怵公式和計算。公式還好一點,有的老師允許考試時帶一張備忘單進去,可以把公式抄在上面。但那些計算,真讓她頭疼,總是在那上面丟分。那些比她年輕的同學,剛好跟她相反,公式和計算特別厲害,但閱讀和解讀就比較薄弱。
她沾沾自喜地想:看來在這個行業找工作還得我這樣的人,你公式記得再熟,再會計算,也等於零,你總不會比統計軟體還牛吧?但你如果語言不好,不善表達,那就該你吃虧,因為你沒法搞明白客戶要什麼,也沒辦法把分析結果清楚明白地講給客戶聽,那人家雇你幹嗎?
那天除了考試,她還有好幾個面談,光是她那個專業的,就有老中青三個人跟她面談,代表三個不同的技術級別,她還跟一個頭目進行了面談,中午在單位吃便餐,下午是僱主方面請她上餐館吃飯,好幾個人作陪。
第二天上午,人事部門的托德女士約見她,談了簽證和綠卡方面的問題,講了單位對雇員提供的福利,連停車的事都給她講了,托德女士很抱歉地說:“單位附近的停車場車位有限,但我們還有別的停車場,離這兒比較遠。像你這樣的新雇員,只能停在較遠的地方,再乘單位的區間車來上班。”
托德女士的口氣那麼誠懇充滿了歉意,好像在哀求她別因為車位問題嫌棄這單位一樣,差點把她感動得流下淚來,心想只要你們肯雇我,我就感激不盡沒齒難忘了,哪會計較停車的事。還別說有停車位有區間車,就算你們沒停車位,讓我天天騎馬來上班,只要你們有個地方讓我拴馬,我都沒意見。
最後,托德女士問她對年薪有什麼要求。
她不敢說,說高了怕把人嚇跑了,說低了又怕自己吃虧。
托德女士主動說了個數,問她覺得怎麼樣。
那個數比她自己夢想過的還高,比魯平的年薪就更高了,要不是她聽姐姐說過小城市的四萬相當於大城市的六七萬,她肯定會喜瘋掉!
她激動得熱淚盈眶,滿口答應:“很好,很好,只要你們願意雇用我,我就很滿意了,年薪我不在乎。”
托德女士笑眯眯地看著她,好像看一個剛從鄉下出來,得到一顆泡泡糖就全身心滿足的小孩子一樣,然後說:“我們還有些人沒面試,等我們全部面試完了,會做出決定,那時我們會通知你結果。”
臨走的時候,她順便說要去名校看看,庫柏女士很熱情地給她找來地圖,告訴她怎麼走,還叫她留著去名校的計程車發票,跟機票等一起寄過來報銷,算是她離開單位去機場的部分路費。
她走在名校的校園裡,到處照相,幻想著自己拿到這份工作,丈夫也調到這裡來的情景,還幻想著丁丁上名校的情景,覺得真是太美好了,如果不是怕出洋相,她真想面朝太陽,閉上眼睛,伸開臂膀,大喊幾聲:“生活,我愛你!”
2
從機場回家的路上,丁乙先拐到丈夫的實驗室去了一趟,雖然還是上午,丁丁肯定不在那裡,但她給實驗室的每個人都買了點小禮物,想親自給他們送過去。
這次她穿的是另一套面試服裝,藏青色的裙套,裡面是隱條子的襯衣,走路的時候,特意挺胸收腹,自我感覺很好。
進了丈夫的實驗室,又引來一片讚嘆聲,因為是白天,實驗室的人全都在場,場面比上次更熱烈。她把小禮物拿出來分發給大家。都是在名校買的有名校標識的小玩意兒,花錢不多,但很有紀念意義,賺回一片嘖嘖聲和謝謝聲。
小溫問:“你拿到那個工作了嗎?”
“現在哪裡知道。”
“感覺怎麼樣?”
“還行。”
實驗室的人都說:“肯定能拿到。”
“沒問題的。”
“我擔保你一定拿到這個工作。”
“好羨慕你呀,要到K市去工作了,別忘了我們這些農村人喲。”
……
只有法國人不識相地說:“我希望老闆夫人拿不到那個工作,不然老闆也要跟過去,我們怎麼辦?我的女朋友在這裡。”
滿老闆保證說:“我不會跟過去的。”
小溫說:“說是這麼說,等到分居幾天,想念夫人了,老闆還不是馬上跑過去了?”
她聞到一股很濃的醋意,故意問:“如果他過去了,你跟不跟過去?”
小溫看了老闆一眼,說:“那就看老闆要不要我跟過去囉。”
她覺得小溫這一眼看得真是風情萬種,那種嬌嗔,那種依賴,那種柔弱,肯定能讓男人骨頭髮蘇。如果這裡沒別人,估計任何男老闆都會說:寶貝,我怎麼會不要你過去呢?
當然滿老闆沒這樣說,只堅定地說:“我不會跟過去的。”
她覺得丈夫這句話很像是在表忠心,內中含義就是:寶貝,我怎麼會舍下你跟那個黃臉婆過去?
她聽得很不是滋味,但強忍著沒說什麼。
韓國人說:“我在這兒干不長,馬上就走了,老闆過去不過去,跟我沒有利害關係。但我作為外人說一句,如果滿夫人去了那邊,老闆還是應該跟過去,夫妻長期分居兩地不好,對夫妻雙方的身心都沒好處,愛情婚姻也很容易出問題。”
好幾個人都慍怒地看了韓國人一眼,小溫的眼神尤其慍怒。
韓國人又說:“但是滿夫人也不一定非去那個地方不可,既然那樣好的地方都看得上滿夫人,那麼滿夫人在本地也能找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