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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生老二啊?”
“嗯。”
魯平馬上改了口:“不晚不晚,我們隔壁那個姓王的,人家都四十多了,去年還生了個兒子呢。”
“真的?孩子正常吧?”
“正常得很。”
“如果我想生老二,還用不用去開這個會?”
“怎麼不用呢?懷孕又不影響開會。”
“但如果我沒準備馬上去工作,幹嗎跑去參加招聘會呢?”
“你這個人啊,幹嗎只在一條道上跑到黑呢?你找個工作放這裡,又不用給它飯吃,到時候懷上孩子了就不去,沒懷上就去上班,能屈能伸,不好嗎?再說找工作這事,又不是一找就能找到的,你就只當是練兵嘛,到招聘會上跟用人單位交流交流,以後正式找工作就有底了。”
她覺得魯平說得有道理,她雖然是學英語出身,但正兒八經跟美國人交談還是有點發怵,而且從來沒找過工作,不如趁此機會練一把口語,也算積累一點找工作的經驗教訓。
魯平催促說:“我們先報名吧,今天是學生優惠價最後一天,從明天開始,報名費就漲到二百美元了。”
她想了想,說:“你說得對,我先報個名吧,如果到開會時懷上孩子,我不去就是了。”
於是兩個人都上網報名,先填寫個人信息,交報名費,下去後還要郵寄三份簡歷過去,會議主辦方在正式開會之前會將簡歷轉到申請人選定的用人單位去,便於用人單位篩選招聘會的面談名單。
她報了名,當場用信用卡在網上付了報名費,但她決定先不把這事告訴丈夫,到時候再說,也許那時懷了孕,根本就不去了,何必事先唱出去惹麻煩呢?反正家裡的錢袋子是她在管,只要她不說,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交了報名費。
丈夫在金錢方面仍然很呆,她來美國不久,就發現丈夫對信用卡什麼的一竅不通,每次信用卡公司寄印好的支票來讓用戶借錢,他總是拿起就用,結果被信用卡公司收取了很多的利息。
她給他指出了這一點,他才恍然大悟:“啊?是這樣啊?我以為這是信用卡公司送給我的錢呢。”
後來丈夫就把錢袋子交給她掌握,覺得她還像剛結婚那陣一樣,存錢生息,外加得獎,吃不盡,用不完,就算她現在花一千美元報名,只要她不說,丈夫也不知道。
2
那天晚上,丈夫破例很早就回來了。當然,所謂“很早”,也是跟他一貫的回家時間相比。如果是跟她和丁丁比,他仍然是只晚歸的流浪貓。
他走進她的房間,把一個小紙盒子扔給她:“看看你姐說的是不是這玩意兒。”
她拿起一看,盒子的正面是一幅稱得上“春宮”的圖畫,反面是使用說明,也配有示意圖。她一看就臉紅了,嗔道:“你還真的跑去買這玩意兒了?”
“不是你說用了這個容易高潮嗎?”
她不記得自己是否說過這樣的話了,但體內還真的起了一點騷動,故作不在乎地問:“是在購物中心買的嗎?”
“哪裡呀,購物中心裡根本沒有,我是聽購物中心裡一個老鄉說了才知道哪裡有賣的。”
“你在購物中心裡碰到老鄉了?”
“嗯。”
她想這世界也真是太小了,居然在美國碰到滿家嶺的人,不由得好奇地問:“你老鄉在那裡幹什麼?”
“搞按摩。”
她更吃驚了:“在購物中心裡搞按摩?”
“嗯,我也按摩了一個,很舒服,你有空了可以去試試,幫我老鄉拉拉生意。”
丈夫進洗澡間去了,丁乙拿起那個紙盒子,發現已經拆封,大概是他打開看過。
她從紙盒子裡掏出一個粉紅色的“神器”,前半段好像是矽膠之類的材料做的,模樣跟真傢伙差不多,但上面有些小突起,半路還長出一個東西來,像大拇指上背了個小手指一樣。後半段比較硬,大概是裝電池的地方,上面有個開關。她推了一下開關,前半段就動了起來,上下左右地亂晃,把她看得臉紅心跳,連忙關上,放進紙盒子裡。
剛把氣喘勻,丈夫就走進了房間,還是只在腰間圍著一個浴巾,但這次很乖覺地閂上門,眼睛盯著那個紙盒子,向她走來。
氣氛有點尷尬。
她特意扯點閒篇:“你不是說你們滿家嶺就你一個人出國了嗎,怎麼購物中心裡還有一個?”
“我又沒說那個是滿家嶺的。”
“那是哪裡的?”
“E省的。”
原來跟他連省都不同,不知道是怎麼扯上老鄉的。她開玩笑說:“像你這樣說,只要是中國人都算老鄉了。”
“誰說的?”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跟那個人連省都不相同,怎麼是老鄉呢?”
“當然是老鄉,往上數七代,我們是同一個祖宗。”
“同一個祖宗怎麼是老鄉?不應該是親戚嗎?”
“早就嫁出去了嘛。”
她一驚:“是女的?”
“當然是女的,如果是男的,那就不是老鄉,是親戚了。”
她都顧不上質問他為什么女的就不算親戚了,直接追問:“按摩你哪裡?”
“按摩背呀。”
“你怎麼讓一個女的給你按摩?”
“是她的按摩椅啊。”
按摩椅她知道,像個沙發椅一樣,靠背上有些拳頭大小的硬突起,人靠在椅背上,一按開關,那些突起就轉動起來,算是按摩。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怎麼不說清楚是按摩椅呢?”
“我以為你知道呢。”
她分析說:“我懷疑她是為了哄你按摩,才跟你扯老鄉關係的。”
“她都沒收我的按摩費。”
“真的?那更可疑了,是不是看上你的人了?”
“別瞎說了,她是滿家的女,怎麼會看上我的人?”
“她肯定不是你們滿家的女。”
“肯定是。”
“她不會撒謊?”
“我們滿家的人不興撒謊。”
她知道一涉及滿家,他的邏輯就是這麼車軲轆,而且怎麼點都點不醒,也就乾脆不點了。
他拉開浴巾,丟在一邊,鑽進被子,信心十足地說:“這次肯定會生兒子。”
“你這麼有把握?”
“我不是買神器了嗎?”
“那也不一定生兒子的。”
“你不是說只要高潮時受孕就能生兒子嗎?”
“我哪裡說了‘只要’?我說的是‘容易’生兒子。”
“我這個人不愛咬文嚼字。”他一邊開那盒子一邊說,“來,試試看。”
“至少得用肥皂洗一下吧?”
他起身下床,又把浴巾圍上,到洗手間去了,很快就折回來,邊用浴巾擦那玩意兒邊說:“好了,洗乾淨了。”
他躬著腰,擺弄那玩意,終於摸到了開關,一推上,那玩意兒自己動起來,他開心地笑了:“哈哈,真好,自己就會動,省了我不少力。”
她見他躬在那裡看熱鬧,很害羞,催他說:“還不趕快躺被子裡來?躬在那裡看什麼呀?”
那天,她很容易就到了高潮,與其說是“外國神器”的功勞,還不如說是因為新奇感。
第二天早上她上廁所的時候,發現下面有點出血,很少一點點,用廁紙擦了兩次就沒有了。她有點不安,但因為忙著送丁丁去上學,也就先放一邊了。
晚上的時候,他又要用那玩意兒,她想起出血的事,不肯用了:“算了吧,我們別用了吧。”
“為什麼?”
“別把人弄傷了。”
“這怎麼會把人弄傷?昨天不是用得好好的嗎?”
“今天早上好像有點出血。”
“真的?那是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看來美國人的東西就是不如我們滿家嶺的東西,你以前用我們滿家嶺的神器沒出血嘛。”
她不說話了。
兩人都呆在那裡,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好像被神器徹底摧垮了戰鬥力,不藉助神器就做不了一樣。
呆了一會,她突然想到,出血可能是上次例假的殘餘。她以前也有過這種現象,就是到了排卵的時候,下面白帶比較多,有時也夾雜一點血性分泌物,感覺是上次例假沒流乾淨的殘餘物,現在隨著白帶流出來了。
她把這個推測一說,他立即滿懷希望地問:“那不要緊吧?”
“應該不要緊吧。”
於是又用上了“外國神器”。
那幾天,她一直在忙她的簡歷,好趕在截止日期之前寄到那個大會去。
她還是第一次為找工作寫簡歷,一提筆就發現自己太差了,不知道該寫怎麼,只好發電郵給魯平,要了一份簡歷來做參考。
但她把魯平的簡歷一看,就更發現自己差火了。人家魯平的簡歷可真豐富啊,發表的文章就是一大排,還得過一些獎,在國內是教生物的,出國之後又做助研,都是相關工作經歷。
而她呢,在國內讀書不是學這個的,也沒幹過這方面的工作,“相關工作經歷”一欄完全是空白,“發表論文”一欄基本是空白,只有一篇論文,丈夫是第一作者,因為論點是丈夫的,資金是丈夫的;實驗室的一個法國人是第二作者,因為活是他幹的;她是第三作者,因為她幫他們做了統計分析;她後面跟著一大串名字,實驗室全體工作人員都有份,結果“丁乙”兩個字完全被眾多名字淹沒了。
她垂頭喪氣地給魯平發了個電郵:“我看我還是不去參加那個招聘會了吧,去了也沒用,我連簡歷都沒辦法寫……”
魯平很快給她回了個電郵:“沒論文不要緊,可以把你那些學期論文都算進去。工作經歷嘛,把你上課做的那些項目都寫進去。有些單位本來就是招起點級的人,他們不在乎你有沒有工作經歷,也不在乎你有沒有論文,就在乎你有沒有那個潛能。”
她不太相信魯平的話,如果人家不看工作經歷和論文,你幹嗎寫在簡歷里呢?
她打電話跟姐姐商量,把自己的擔心講給姐姐聽了,說:“我覺得魯平主要是自己不怎麼會開車,才老想叫我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