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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有點失望,但寬解說:“刪掉就算了。如果是個陰險老練的傢伙,也不會傻乎乎地用自己的電腦發那個電郵,隨便跑到哪個公用電腦上發,就很難查出來。不是說完全查不出來,只是花費那麼多財力物力不一定值得。”
“有沒有可能是小溫發的?”
“有可能。如果小滿想找茬鬧事,他自己發一個都可以。不過我還是傾向於相信他沒那麼詭計多端,但小溫和你那幾個同學絕對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動機。”
“我要知道是誰幹的,絕不輕饒!”
“不管電郵是誰發的,對小滿來說都只是一個藉口,他不是說了嗎,他早就想離婚了,只是礙於這個天打五雷轟的誓言,不好意思先提出來,所以查出發電郵的人,只是為了不讓那樣的惡人逍遙法外,但可能改變不了小滿的心思。”
她難過地說:“想想真沒意思,十幾年了,從來沒像別人夫妻那樣甜蜜過,最終還落得這樣的下場,我這一生真的很不值。”
“快別說值不值的話了,天下夫妻都是大同小異的,沒有這樣的矛盾,就有那樣的矛盾。人嘛,在一起過久了,感情就淡薄了,矛盾就多起來了,很多夫妻之間都沒什麼甜蜜可言,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
“但人家也沒糟糕到我這個地步。”
“你這不算太糟糕的了,多少夫妻從來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從結婚就吵,一直吵到離婚,有的離了婚還要吵,人家也得過啊。你也就是最近運氣不好,遇到這麼一場風波,如果沒這事,你們還不是過得相安無事?”
“現在就是到了說不清的地步,我不相信他的清白,他也不相信我的清白。如果我們都是清白的,卻因為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而搞到離婚的地步,等以後澄清了,肯定很後悔。”
“你也別把離婚看得那麼不可逆反,離婚只是從法律的角度分開,但不等於兩個人就從此走上陌路。如果有朝一日能證明兩個人都是清白的,再復婚也不是沒可能。”
“復什麼婚啊,他那時可能都跟小溫結婚了。”
“如果他離了婚就跟小溫結婚,那就說明你們離婚不是因為誤會。”
她嘆了口氣:“唉,其實我也不在乎復婚不復婚,跟他在一起,也沒什麼意思,就是名義上有這麼一個丈夫而已,其他方面,跟沒有一樣。他成天不在家,人不在,心也不在,什麼家務都不干,也不關心我和丁丁,更不解風情,只能算個掙錢養家的機器。只怪我那時瞎了眼睛,找了這麼個木頭。”
“呵呵,這根木頭當時也是一根秀木啊,難道你那時找了那個小什麼來著,會比找小滿強?”
她想了想,差點連小靳的姓都想不起來了,但樣子還記得,即便她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是沒興趣跟小靳那樣的人結婚:“小靳更糟糕,當時都沒辦法喜歡上,更別說現在了。小滿嘛,好歹我當時還是喜歡的。”
“就是啊,只怪高質量的男人太少了,沒什麼可以選擇的。你選擇了當時最好的一個,這些年也還過得安穩,又有這麼個聰明漂亮的女兒,他還把你帶出了國,就算很不錯的了。”
“從物質上講,他還真沒虧待我,家裡的錢一直都是我在掌握。但感情上,就太虧欠我了,想著就覺得划不來!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從來沒嘗過浪漫愛情的味道。”
“哪裡就一輩子過去了?四十都還不到呢,最少還有三十年可以尋找浪漫的愛情。”
“三十年?六七十歲了還尋找浪漫的愛情?”
“為什麼不?我老闆六十多了,最近剛開始一場新的戀愛,每天都興奮得不得了,動不動就拿出女朋友的照片對我們說:‘看,我的女朋友。’我們也經常故意提到他的女朋友,每次提到,他都興奮得兩眼發光,像個小男孩一樣。”
“反正我是沒那個心情了。”
“現在當然沒那個心情,等到這事了結了,會有心情的。”
“但我總怕離了婚對丁丁不好。”
“丁丁是你一手養大的,小滿大多時間都不在丁丁的生活里,你們離婚不離婚,對她來說都沒什麼區別。”
“但是有個爸爸總比沒爸爸好,哪怕只是名義上的爸爸。”
“離婚又不是斷絕父女關係,小滿還是丁丁的爸爸嘛,反正離婚不離婚,他都沒盡什麼父親的責任義務,都只是名義上的爸爸,那又有什麼區別?再說,你一開始不用告訴丁丁離婚的事嘛。你們馬上就要到J州去了,反正小滿也不會跟過去,只要你不說,女兒怎麼會知道你們離婚了?”
她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如果不告訴女兒,女兒根本不會覺察出有什麼不同。
跟姐姐談了一陣,她對離婚的事坦然多了,不然老有被人拋棄的感覺,雖然“離婚”二字是她先說出來的,但那個混帳說早就想離婚了,那不就搶在她前面,成了他拋棄了她嗎?
如果只考慮面子,她會一鼓作氣把離婚協議寫好了叫他簽字,但她不想為了一個虛面子,就把離婚的事搞成鐵板釘釘,因為她並沒真想著離婚,只是氣頭上說的話,哪對夫妻吵架不說幾十幾百回的“離婚”?
但那個混帳還沒忘記這事,催問她:“你的離婚協議還沒寫好?”
“你慌什麼。”
“你不趁著現在把這事辦好,難道過去了還跑回來辦離婚?”
“你是不是找好下家了?急著把婚離了好再娶?”
“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
他的冷漠比他的暴怒更刺傷她,她也冷冷地說:“我在網上查過了,我們這個州,允許‘無過失離婚’,如果夫妻雙方對離婚條件沒爭議,只需要從市法院的網上下載一個表,填好後交上去,由法院判決就行了。”
“怎麼還要法院判決?”
“像我們這種有未成年孩子的,一定要通過法院。”
“那得花多少錢?”
“不請律師的話,花不了多少錢。”
“那就不請律師吧。”
“這個表光我一個人填不行,我們得協商好各方面的安排,經濟方面的,孩子的監護權撫養費等等。”
“你看著辦吧,你說怎麼好就怎麼好,我不懂這些。”
她見他這麼堅決地要離婚,也不存什麼挽回的念頭了,開始認真準備那些表格。
她家的房子買的時候只交了很少的首付,現在要賣掉也賣不上什麼價錢,就放那裡不動吧。但她想到今後這個房子的女主人就是小溫或什麼別的女人了,就覺得氣不平。她為這個房子花了多少心血啊,找房,看房,買房,買到手之後裝修,打理門前屋後的花圃糙地,哪樣不是她親手操持的。房子能有今天這樣子,全都是她的功勞,現在卻要成為他跟別的女人的愛巢,她心裡能舒服得了嗎?
姐姐安慰說:“你放心好了,不管他跟哪個女人在一起,都會是根木頭,因為他就是這麼個人。像小溫這樣的人,肯定受不了他。現在是還沒結婚,不覺得,也沒資格抱怨,等到真結了婚了,有他們吵的。”
“我知道我應該希望他跟別人在一起過得更幸福,但我就是替自己不平,我哪點不如別人?憑什麼他就這麼對待我?”
“他對你就算是最好的了,雖然你不滿意,但人家還是使出了看家本領的,問題是他的看家本領也就那些,有什麼辦法呢。說不定人家心裡還委屈得很呢:我對丁乙那麼好,她還在外面找人,我這一生真的不值。”
她想起他那個表情,真是委屈萬分的樣子。
她無話可說,唯有苦笑。人哪,都覺得自己吃了虧。而對於人這種生物而言,最不能忍受的,剛好是吃虧,尤其是自己一個人吃虧。如果雙方都吃虧,如果人人都吃虧,人就不會覺得這麼難受了。
她的車還沒供完,她準備一次性付清,不留尾巴,因為她得把車開到J州去,在那邊沒車不行。
她家的存款不多,付掉車款,就剩不下多少了。她想到那是他掙來的錢,就不準備要了。
姐姐聽說她沒要存款,便勸她說:“存款還是應該平分的,你甚至應該多分一點,因為孩子是跟著你的。那些錢雖然是他掙的,但也有你一份,你這些年沒少幹活,如果他請個女傭給她燒飯收拾屋子帶孩子,他付的錢更多。分存款不是占他便宜,而是合理合法地分享財產。”
但她仍然不好意思分他的存款:“算了吧,付清了我這個車的錢,他也沒剩下多少了,就當那車是他付給我這些年做女傭的勞務費吧。”
一直到她把表格給他簽字的時候,她還在希望他像若干年前一樣,驚慌地對她說:“寶伢子,別跟我吹。”只要他肯說這句話,她會原諒他,收回離婚協議,既往不咎,就這樣平平淡淡過下去。
但他沒說任何不舍的話,找了支筆,刷刷地簽了字。
她問:“你看都沒看清楚,就簽字了?”
“有什麼好看的?”
“你不怕我把你的錢全颳走了?”
“我有什麼錢?窮光蛋一個,你就是全颳走,也就那麼幾個錢。”
“還有丁丁的撫養費,我按照本州的規定,定的是你工資的百分之二十,一直到她高中畢業,她的大學費用,我們平攤。”
“只要我有錢,你要我給多少,我就給多少。但如果哪天我沒錢了,那我也沒辦法了。”
“探視時間我沒給你定死,你想什麼時候來看她,就可以什麼時候來看她。”
“我有時間會來看她,沒時間我就沒辦法了。”
“房子現在行情不好,就不賣了,要賣的話,肯定虧本。”
就這事把他說煩了:“我當時就說別買房子,你不聽,租房子住多簡單,你偏要買房子。”
她揭他的老底:“你當時說不買房子了嗎?你根本沒說過這個話,你忘了買房子後,是誰那麼興高采烈地請客了嗎?”
他不吭聲了。
她有點酸酸地說:“房子賣了幹嗎?留給你和新老婆住不好?”
“我沒有新老婆。”
“現在沒有,等我們離婚之後就有了。”
如果他說一句“我永遠都不會有新老婆”,那她就會撲到他懷裡去,懇求他別離婚。但他卻說:“要真的娶新老婆,人家也不會願意住這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