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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到得夠久啊?”我笑笑地看著他。
他走上來:“走吧。你不是要帶我去櫻花樹嗎?”
櫻花樹上沒有櫻花,但它還是一棵貨真價實的櫻花樹,稍微發揮一點想像力,還是能get到它的美的。
我打了兩個噴嚏,心說嗓子有點癢,可別影響我發揮啊……
凌霄一言不發地脫了外套,我趕緊把自己的外套墊糙地上:“坐這兒吧,反正我這衣服已經髒了。”
凌霄看著我,又一言不發地坐了下去,我正準備坐他旁邊,就見他抬手把他那件脫下的外套遞給我。
這麼絕情啊,坐都不讓坐一塊兒啊,我心裡聳聳肩,只好接過來,說了聲:“那不好意思了,回去我給你送洗衣店。”說著就把他那衣服小心疊了兩層鋪在糙地上,抬頭時,凌霄一臉我形容不出來的怪異表情。
“怎麼了?”我說。
凌霄沉了口氣,看了看我腿上的吉他箱:“有事跟我說還帶伴奏嗎?”
我嘿嘿一笑,取出吉他,朝他坐攏了點兒,陶醉地撥了把吉他,說你聽好了啊,這是我學了好久才學會的。
“五音不全的話就不要唱了,我會噁心一整天。”
你嘴裡就不能有一句好聽的話?我像是五音不全的人嗎?
我低下頭,懷著對這個人的極度不滿,還有那矛盾的極度喜愛,很認真的,撥動了那個練習過無數遍的前奏。
弦音在樹下縈繞,聽起來特別的美,美得都不像是我彈出來的。
我覺得自己像個勇士,受到了愛神和繆斯的青睞,這一仗我非贏不可。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聽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獨和嘆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記起
曾與我同行
消失在風裡的身影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
和會流淚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等太陽升起
還是意外先來臨
我寧願所有痛苦都留在心裡
也不願忘記你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照亮我前行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聽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獨和嘆息……”
手指離開吉他弦,才開始微微地顫抖。
這次我唱得很好,這樣的表現,我要給自己滿分。
唱完後凌霄沒有說話。
我逗他:“噁心嗎?”
凌霄說不錯,音挺準的,就是氣息不穩,高音都破了,低音聽不到,有幾個地方沒唱到點上,有一句歌詞唱錯了。
我要不是在向他求愛,我特麼早把吉他摔他腦門上了!
“怎麼了?”他還好意思問我,“總得來說還是唱得不錯啊。”
我泄氣不已,耷拉著肩膀雙手抵著額頭,最後還是得抬起來:“你知道我為什麼唱給你聽嗎?”
凌霄單膝蜷著,望著天際線:“因為我經常聽歌,你可能是覺得我的音樂鑑賞力不錯。”
“我喜歡你。”
這句告白並不美,淋了一晚上雨,剛才又卯足勁唱歌,我嗓子有點啞了,凌霄蹙眉看著山腳下甦醒的煙火人間,除了眼神有一瞬的失焦,半天都沒別的反應。
這反應太欠揍了:“我剛剛說什麼你聽見了嗎?”
“你聲音不小。”他說,轉頭看著我,居然笑了,是那種好像比我大個幾歲,就算我耍賴撒潑也要讓著我的笑。我忽然想,凌霄的哥哥,是不是就常這麼對他笑的?
凌霄便帶著這個哥哥一般的笑,說:“喬麥,你真的想追我啊。”
我放下吉他,認真看著他,認真說:“不是真的想,是真的在追。”
真的在追啊大哥!
“我覺得我還是挺不錯的,你看我們志同道合,擊劍能贏你的人這個世界上也找不出幾個了,就算有,年齡啊,身高啊,體重啊,國籍啊也未必適合你,你看我們同歲,身高體重又般配,也沒有語言溝通方面的障礙,這是多巧的緣分啊。”
他眺望著朝霞,很安靜地聽我說:“還有嗎?”
“還有啊!你要是從了我,我們可以一起上奧運會,到時候還可以一起站領獎台上。你要是開心我讓你站第一啊,第一個奧運冠軍讓你拿,第二屆我再拿,以後咱們輪流拿,虐死那些外國佬!”
我越想越甜蜜,對這樣的未來憧憬得不得了,當著全世界的面在領獎台上擁抱,秀恩愛什麼的……天哪,讓我把這台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AI給收了吧!別讓他再去禍害別人了!
“喬麥。”凌霄忽然開口。
“哎!什麼事老公~~”
“……別這麼叫我。”
“你想當老婆啊,那也可以啦,我以為你會喜歡被叫老公什麼的,沒想到你好……”
“喬麥,我不會接受你。”
我愣神地看著他。
等等,你的表情明明不是你說的這個意思啊……
“你該不會要跟我說你是直的吧?”我說,“我不喜歡這個玩笑,我也根本不相信。”
“和我直不直彎不彎沒關係,我是單身主義者,我們以後就只是隊友關係。這是我最後一次回應你,以後你離我遠點兒。”
他說完就起身,我完全傻了眼。我不懂,我不甘心,我特麼快炸了,衝著他的背影喊:
“那你前天晚上是什麼意思?!那是我初吻,你舌頭都伸了還想不負責任嗎?!”
凌霄停下來:“……我喝醉了。”
“胡說!你根本沒喝酒!”
“好吧,我沒喝酒,”他回頭看我,“我就是喜怒無常,不可理喻,從小到大我被人討厭不是沒有理由,和我在一起你只會一直處在這種委屈、憤怒、痛苦的情緒里,都這樣了你為什麼還不醒醒?”
我瞧著他自顧自下山的背影,提起吉他恨不得把它給摔了!是啊,我為什麼還不醒醒……
☆、第 46 章
我一直在反省,到底哪裡不對?我追人的姿勢到底哪裡有問題?為什麼他明明對我也有好感卻不肯接受我?我有差到讓人就算喜歡也不敢要嗎?去他媽的單身主義者,我他媽沒見過你這樣的單身主義者!
隔天的早上我是被老七一巴掌拍屁股上給打醒的。
“臥槽你不是每天晨跑的嗎,這都幾點了還睡啊?”
我把腦袋蒙在枕頭下:“以後不晨跑了……”
“我就知道,”老七給了我一記白眼,“沒毅力。”
“沒說不跑……”我從枕頭fèng下睡眼惺忪地瞪著他,“我以後改傍晚跑。”
翻了個身我繼續睡,好不容易養成了跑步的習慣,不能因為這就破功,這半年我體能提高了不少,半途而廢太不划算了。我就是怕晨跑的時候再碰到他。
周末的傍晚我一個人在操場跑步,偶爾還是會感覺凌霄仿佛在哪裡看著我,然而每一次停下腳步,只看到黃昏下延伸的跑道。傍晚的跑道是熱烈的金色,像我的主場,而清晨的跑道是寂寞的藍色,是凌霄的主場,我們跑在同一條跑道上,以後卻再不會有交集了。
跑著跑著忽然就受不了了,一咬牙發足狂奔起來,紅色的跑道被我甩在身後,迎頭而來是樹林小徑,金子一樣的碎光被風颳到我身上,酣暢淋漓。
直到基地高高的圍牆擋在我面前。
我想起那時他貓一樣躍上這堵牆頭,蹲在上面思考要不要拉我,身後是朦朧的月光,而我仰頭看著他,像看見小說里走出來的悶油瓶,對我來說,那麼神秘,又那麼吸引我。
話說回來,他那天是怎麼跳上去的啊?
我試著模仿他的動作,可能是這段時間加練了不少,也觀察了他不少,腳下敏捷輕盈了許多,竟然不費力也躍了上去。
我騎在牆頭,想也沒想就翻牆出了基地,漫無目的地走到山下,經過我們曾一起鎖自行車的車棚,一起等車的公交車站,來到車水馬龍的主幹道邊,才發現我還穿著跑步時的運動衫,錢包手機啥也沒帶。
半個多小時後,我還是站在了酒吧街,身上沒錢,也不能買醉,只能隨便逛逛,聞聞這燈紅酒綠的味道解解悶了。
身後有車喇叭聲,我回頭,姨太太從他的小甲殼蟲中探出頭來:“喬麥?你怎麼在這兒?”
姨太太你簡直是我的救星!
我問他你到底有沒有走出陰影啊,為什麼還往酒吧跑啊?現在酒吧這地方對我來說就是失戀的失意的才該來的地方。
“我習慣每個周末都來這邊喝個小酒,找Calvin聊個天,放心,你姨太太我沒這麼脆弱,這都多久了,還借酒澆愁呢,你呢?”他看我一身運動衫,“你夢遊到這裡來了?”
我昂首挺胸:“我失戀了。”
***
在姨太太面前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坐在吧檯的高腳凳上,喝著以前從沒喝過的花樣百出的雞尾酒,Calvin可比凌霄靠譜多了,說上什麼酒就上什麼酒,度數要多高給多高,絕不含糊。
我一杯接一杯喝著酒,滿腦子都是凌霄拒絕我時的眼神,他那種不解風情的冰山死面癱,在聽過我的吉他,聽過我的歌后,能露出那樣柔軟的眼神,多麼令我鼓舞。用這種眼神拒絕我,我多不甘心。
換了別人,吧唧我一口又說讓我離他遠點兒,我會想你丫有病吧?可是凌霄不是別人,他就是那種可以親吻你,又可以殘忍地拒絕你的類型。喜歡上他算我倒霉。
我不記得姨太太和我說了什麼,就記得他隔一會兒就藏我酒杯,全程我都在找酒杯,找得眼前都眩暈了,一腦門栽在吧檯上。
姨太太jian計得逞,勸慰我:“天涯何處無芳糙,喬麥,你明天還有隊內對抗吧,還是別喝了,早點回去吧。”
“我喝醉了也能贏他!醉劍你懂嗎?!”我不服氣,“你知道嗎,他說他都是讓著我的,誰特麼要他讓啊!這個牛是不是吹得太大了?第三次明明是我讓著他好嗎,我讓著他他還是輸了,這能說明什麼,說明就算我們彼此對對方放水,我還是能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