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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獨和嘆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記起
曾與我同行
消失在風裡的身影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
和會流淚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
曾與我同行的身影
如今在哪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等太陽升起
還是意外先來臨
我寧願所有痛苦都留在心裡
也不願忘記你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照亮我前行
現在再聽這首歌,恍如隔世,仿佛又回到了紫山基地的後山,那個時候我也像現在一樣,滿懷期待,等著不知道何時會來見我的那個人。
“這歌點得好。”我說,“有品位。”
田阿姨喝著雞尾酒,說:“你阿姨我點的啊。那天凌霄請我喝茶,有個華人男孩抱著一把吉他過來,問要不要點歌,凌霄就點了這首。你男神點的,我也點給你聽喲……喂,外甥……”
我把臉別進陰影里:“沒事我嗆了一下。”
“是哦,”田阿姨溫柔地說,“橙汁嗆人。”
☆、第 57 章
翻過這一年,春天到了,又到了要為世錦賽做準備的時候,我已經從混吃等死每天擼貓的日子中恢復過來,開始了日常的鍛鍊,隨時等候國家隊的召喚。
老胡的電話打來時我正在浴室里給凌霄兒和大黃貓洗澡,我前腳剛出浴室,大黃貓後腳就準備從門fèng溜出來,我回頭喊:“凌霄兒!它要是出來了你今天晚上也跟著沒飯吃!”
黑貓一臉高冷地從滿浴缸的泡泡里冒出頭來,一個猛虎出欄,兩秒後,大黃貓十分服氣地被削趴在地上。
老胡通知了我第一期集訓的時間,我問他:“那隊長呢?他能參加嗎?”
老胡唉聲嘆氣,說恐怕不容易。
我不懂:“不就是個地下比賽嗎?他已經沒打了啊,而且是主動解約的,上面的人到底怎麼想的啊?吃禁藥都還只禁賽一年呢,這是要把人一直封——”
話沒說完我自己先反應過來,豈不就是這樣嗎?我是對他那個老爹還抱有什麼幻想?!
老胡也沒多說什麼:“總之我還會再爭取的,劍協和總局那邊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這兩年幹事們也在換血。”
想想老胡也真是不容易,一個和我一樣傻白甜的運動員,如今卻要混跡那麼多不熟悉的領域,要應酬,還要“活動”。那天看見他在照鏡子,努力想把那一點點啤酒肚憋回去,我居然還偷笑他……真不是個東西,我悄悄給了自己一耳刮子,掛電話前我喊住老胡,腆著臉說:“謝謝你啊,胡指導”。
“我的責任就是保護你們,沒什麼好謝的。”
老胡酷酷地掛了電話。領隊就是這樣,天塌下來也有他頂著,可能因為老胡是運動員出身,不管未來他的啤酒肚變得有多大,他也永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劍協和體育總局呢,我突然想,他們當中或許也不全是官僚,也有運動員出身的人呢?
凌霄的老爹可能是很有一手,但凌霄不僅是他的兒子,還是一名運動員,擊劍這個領域和田徑、游泳一樣,一直是我們的弱項,如今我們已經看見了可以和歐洲強國對抗的曙光,而像凌霄這樣有天賦的運動員,如果我是上面的人,會不惜一切去保護他。
不行我不能坐著什麼都不做,我不認識上面的人,但我想到一個很有影響力的人,現在正是該行動的時候,以前未必有人願意聽我說話,可如今不同了,如今我是喬·奧運冠軍·麥!
***
在廣河市的一座少年擊劍中心我見到了年過半百的梁忠輝指導,隔得老遠就給鞠了一躬。梁指導笑著走過來,說看樣子世界冠軍是有求於我來了。
“不過我已經不在國家隊了,也沒在劍協任職務,你們教練沒告訴你嗎?”梁指導問我。
我點頭:“我知道,但是……”
“但是你還是有求於我對吧,”梁指導笑道,“奇怪我怎麼看出來的?我看人很準的,你第一次代表省里打青少年比賽時我就我見過你,那時候咋咋呼呼的,差點撞到我,跟我說了聲‘抱歉啊大爺’就跑沒影了,我那個時候也還沒到要被人喊大爺的年紀吧。”
我完全不記得這一出,不禁額頭冷汗直冒,心說要完,這就是年少輕狂付的代價啊……
我陪著梁指導在擊劍館外散步,也把凌霄的事一五一十和他說了。
梁指導聽完神色有些不解:“凌霄應該是你在國家隊最強的對手吧,他要是參加世錦賽,你可能就拿不到金牌了,你為什麼想幫他?”
“就因為這個,”我說,“他是最強的對手,有他在的比賽我的金牌才實至名歸。”
梁指導瞭然地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你來找我的事你們教練不知道吧?”
我只得老實承認:“他要是知道,可能就不會許我來找您了……”
“不怪他,凌霄哥哥的事你應該也有所耳聞,那之後我就辭去了國家隊教練,後來劍協來找我我也沒有去,我確實心灰意冷過一段時間,所以他也不想來打擾我,在他眼裡,我怕是已經在安度晚年了吧。”
梁指導語帶笑意,我耳朵卻沒放過任何一個字:“您說……心灰意冷過,一段時間?”
“是啊,賀鳴那個時候壓力是真大,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微笑看著我,驕傲讓他整個人都年輕了幾歲,“我們有一個奧運冠軍了,我也想看到更多的世界冠軍。讓你們教練不要什麼都一個人扛著,雖然我沒什麼實際的職務在身上,但總還是有人願意聽我說兩句的,咱們可以慢慢商量,沒道理一個世界冠軍的這點訴求都得不到滿足吧。”
從沒有哪一刻讓我比現在更感激手中的那枚金牌:“謝謝您!太感謝了!”
這枚奧運金牌,不僅讓國家更重視擊劍項目和擊劍運動員,也讓我直接漲了數百萬的微博粉絲,如今我一點都不再避諱在微博里提到凌霄的名字,我就是要提他,將他那些牛`逼哄哄的比賽視頻轉出來給大家看,我還要在採訪中提到他,對著每一台朝著我的鏡頭和他約定在世錦賽決賽見。
凌霄與他父親的冷戰我可能是幫不上什麼忙,但那位父親大人如今要面對不只是一支擊劍隊,還有這個國家那麼多人的期待,被那麼多人見證的約定。
***
四月,我回紫山基地參加第一期集訓,老胡告訴了我好消息,上面的態度越來越鬆動,已經在考慮讓凌霄歸隊,但還需要他本人去談個話。
這算是一個好消息,除了凌霄直到現在仍音信杳無。
大家一面等他歸隊,一面投入到訓練當中。訓練期間我還是每天早起晨跑,晚上加練,我將晨跑的長度和加練的時間都延長了一倍,連高大胖都抱怨我越來越像隊長了,害他都無法像以前那麼愛我了。
沒想到高大胖一句戲言一語成讖,老胡還真讓我當了隊長。我義正詞嚴地拒絕了他,我說我們隊長還活著,這種背叛他的事我做不出來:“你讓別人dan……”
話音未落老胡一腦瓢就給我削了過來:“拿了金牌翅膀硬了?這裡有里說話的份?!讓你當你就當著!”
“好吧好吧,”我抱著腦袋,“那我就暫時代理一下隊長?”
我怎麼感覺凌霄當隊長的時候充滿榮光,到我這兒這個隊長就像是人民公僕做牛做馬的代名詞呢?
不管怎樣我這個代理隊長還是走馬上任了,晚上加練回來我就在牆邊盡職地蹲守著,翻牆出去哈皮的老七和高大胖被我逮了個正著,我拍下了這兩人騎在牆頭罪惡的證據,拔腿就跑,兩人跳下來追在我後面罵我白眼狼,追上揍得我滿頭包,我眼冒金星,差點暈過去,老七和大胖把我扛回了宿舍。
我稍微休息了一下緩了過來,老七罵我:“你也太拼命了,下午訓練強度那麼大,晚上就休息一下唄,你知道老胡為什麼讓你當隊長嗎?他都覺得你太玩命了,想給你找點兒別的事干……”
道理我都懂,可不訓練我就覺得空虛啊。
以前周末我還會出去泡個網吧放鬆放鬆,現在每到周末我就去游泳館練體能,因為我知道凌霄也在這兒練過。我越發理解他為什麼要去賀鳴打過地下比賽的地方。那是一種動力。
四月,室內泳池的水還有點涼,淺水區比較熱鬧,有大人有小孩,水花潑得嘩嘩響,深水區今天就我一個人孤獨地來回遊著。
潛進水下時忽然聽見熟悉的手機鈴聲,是我放在上面的手機,正要轉身回遊時,腳踝卻突然一陣扭痛,不聽使喚。
抽筋了?!
手機還在急促地響著,我卻遲遲浮不出水面。
深水區龐大的水體仿佛有引力,我感覺自己就像只被衝進抽水馬桶的小強,離水面上的光越來越遠。
***
我做了個夢。夢裡又回到了巴黎奧運開幕式那個夜晚,我站在我的中國隊隊友們當中,舉起手機拍下綻放的煙火。煙火併不稀奇,但是奧運開幕式上的煙火從體育館四面八方齊齊衝上夜空,像倒流的瀑布,美不勝收。
穿番茄雞蛋裝的隊友們都在合照,游泳隊的和跳水隊的,桌球隊的和羽毛球隊的,我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沒跟你說過吧,我微博上那些粉絲特別煩人,一直吵著要看我倆的合照,不如現在來照一張?”
我興高采烈地說著,轉過頭去,凌霄就站在我身邊,冷色的煙火映在他身上,他看著我,說:“好。”
我真是……好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了,原來他在我身邊啊,我心想。
我舉起手機,拍了一下手機沒響,又按了好幾下,照相功能仿佛是卡住了,一點聲息都沒有。
凌霄拿過我的手機:“我來吧。”
我樂得把臉湊過去,比了個LOTUS在演唱會上常做的ROCK手勢,凌霄舉著手機,這一次終於響了,“咔嚓”一聲,在煙火的爆裂聲中也聽得特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