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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撥通電話。

    “小然,你準備好了麼?”

    “好了。”

    “西南方向的花園,我在第二棵銀杏樹下等你。”

    “不行啊,那個地方有隻亂叫的狗而且有三個監控錄像。”

    “狗已經被我麻醉了,監控設備也作廢,快過來,相信我。”

    “嗯。”她毫不猶豫的點頭。

    從好幾個月前她就開始製造除非必要否則不喜歡在作畫時被打擾的怪癖,以至於鐘點工都養成了沒有女主人吩咐一律都不得在畫室附近走動的習慣,連她的臥室已經花園小陽台都不隨意出沒。

    僕人適應了她的清冷,安辰羽適應了她的“乖順”,在這最平常不過的一天,沒有人注意到裴然牽起一隻小小的行李箱從陽台走出,拐進花園的偏僻小徑,直奔西南方向,雖然相信燕為卿,可腦子也開始盤旋如何翻過那麼高的牆?

    這一切就如同在普羅旺斯時的寓言:帶我走,我的騎士。  

    那時的彼此都不會想到,果真有這樣的一天,他牽起她的手走出牢籠。

    燕為卿穿著一身寬鬆又時尚的運動服,高大帥氣,沖她老遠就開始笑,還揮揮手。

    他嬉笑道,“剛才我一直做天人交戰,思忖到底是偷安辰羽家的純血種狼犬還是美人,你就出現了,將我想偷狼犬的心拉回,所以我現在準備帶你走。”

    故意逗她,想看看她還會不會笑,結果她還是笑了,儘管透著一絲勉強,可他知道裴然的內心是願意對他好的。

    “這個牆有點高。”她很為難,但還是暗暗贊勁準備爬上去。卻見燕為卿蹲下身體,拍拍肩膀道,“站上來吧,你因該沒有一百三十斤吧,否則我放棄。”

    裴然臉一紅,你才一百三十斤呢。她怎麼不知道燕為卿自始至終都在逗她,因為他實在是害怕,迷人的小鹿染上蒼涼,失去了美麗的長髮,這一幕不知有多鎮痛他的心,可是他佯裝不覺,照舊言語輕鬆。

    裴然的身體和燕為卿想像的一樣輕盈,蘇若無骨,忍下這一刻砰砰亂跳的心動,握緊她纖細的腳踝,他緩緩站起身體,一邊提示一邊助她攀坐在牆垣。  

    感覺到燕為卿的手臂有些顫抖,裴然十分過意不去,任誰舉著一個大活人番強也會累呀。燕為卿暗暗罵了自己一聲,太沒用了,兩隻該死的爪子一碰到她的身體居然就開始興奮的顫抖。他努力維持正人君子的形象,讓她騎在牆頭坐穩當,隨即自己一個助跑,嗖的竄上,繼而輕盈落地,整個動作連貫而優美。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笑著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大膽的跳下來我接住你。”

    這一切太夢幻了,他,西班牙卡洛斯三世孫,排行第七的費列王子,今天居然在母親的故鄉“誘拐”良家婦女……

    安辰羽正埋首一堆文件,手中的筆忽然一頓,劃破了質量尚佳的紙張,他煩躁的揉了揉額頭,無波無瀾的陰沉道,“這筆是從垃圾堆撿來的麼?”說著,隨手一扔。

    新晉副助理小王嚇得脖子一縮,膽戰心驚的望向師兄陸藝,發出求救信號,陸藝使個眼色,示意他先出去,小王如獲大釋,恨不能飄著飛出門外,不帶氣一丁點兒聲響。

    裴然從來都不是一個嬌氣的人,基本什麼環境下都能生存。

    如果問她這一生你最恨誰?她會說:最恨方知墨,不過現在不恨了,每天每個人只有24小時,我有又很多工作要忙,還要教養傑米,心裡裝不下風花雪月。  

    如果問她這一生最感激的人是誰?她會說:當然是娟子和燕為卿,排名不分先後,我愛這兩人。

    魚嘴坡的夏天沒有城裡的炎熱,燕為卿告訴她,這裡冬暖西涼,可惜太閉塞,信號總不太好,沒法上網,連打個電話也要靠運氣,但他會堅持每個月都過來看望她。還告訴她忍耐一年就好,他會在這段時間密切關注安辰羽的動向,一年後就帶她去一座被安辰羽認為再也不可能有她的城市。

    裴然緊緊握著他的手,喉嚨中湧上的是感動,不再如從前那般苦澀,甚至還有一絲絲的甜。如果說她是不幸的,那麼此刻她又何其有幸,上帝關上一扇窗總會又為你打開另一扇。雖然生命力出現了惡魔,可也總會又前來拯救的天使……

    “別太感動,小心愛上我。在這裡我先坦白從寬,其實你的處境娟子一清二楚,這次她還專程拜託我要照顧你,如是回國發現你掉了一根都發就要我的命呢。”

    最不開心的部分裴然的確沒有告訴娟子,以為內心裡清楚她也是帶著一段情傷才出國,兩人曾說好一起找好男人的,可是她當時居然還對方知墨存在幻想,醞釀了今日這番苦果,輕嘆一聲,無處話悲涼,過去的事就過去好了,現在又一個卸下一身重擔的機會,她該讓自己好好喘一口氣,換一種心情。  

    很多話,她不說,燕為卿卻完全瞭然,兩人彼此會心一笑,這一次笑有一點點達到了眼底,她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魚嘴坡荊棘多,有很多野雞,村民除了開墾田地,每逢農閒都要去捉幾隻回家調劑口味。山里人淳樸也好客,聽說前不久新蓋的水泥房子裡搬進外來人口,於是全村五十六個人都齊刷刷過來看景,讓裴然嚇了一跳,不過又很快適應了村名的熱情。

    除了村委會,這裡家家戶戶基本不用電,好一點的人家會安一盞暈黃的燈,普通人家都喜歡點煤油,全村只有一台電視機。燕為卿知道她怕黑,老早就在房子裡安了電燈,床頭還有一盞小小的檯燈,他說不用太過感激,等明年,要她正式“出山”,以努力的工作償還。

    裴然開玩笑道,八字還沒一撇,聽你的口氣好像我要變成繪畫界大師似的。

    燕為卿眼睛一瞪,我可是你經紀人,我的眼光不會有錯,未來的日子場著呢,我就不信捧不紅你!你可是跟我簽了口頭賣身契。

    起初燕為卿還十分擔心深養金絲籠的小然難以適應魚嘴坡的清貧,不過當看到裴然與鄰居吳奶奶熱情攀談還給小孩子發零食的時候,他的擔憂即刻煙消雲散。

    這是一個到哪裡都能紮根的好女孩。  

    之前的畢業作品被燕為卿湊數塞到自己私人舉辦的小型拍賣會上展示,居然賺了一筆,儘管只有兩千元,裴然已經很開心,某種似乎看到了希望。雖說她適應性良好,可畢竟是女子,不可能以種田為生,乾脆作畫吧,每個月都會交給燕為卿,有的挺不錯,有的稍顯急躁,但燕為卿說這些都能磚牆,足夠山裡的開銷。

    這話確實是真的,裴然已經很了不起了,一幅畫能賣到兩千元的畢業上恐怕t市里也只有她一個,她有很高的可塑性。當然畫家也是要吃飯的嘛,這一年久姑且當練手,弄些作品那大普通市場賣,既可以鍛鍊又可以維持它自給自足的自尊心。燕為卿從不阻止裴然爭正確的想法。

    裴然最吸引他的並不是身體,而是那種獨特的氣質,從骨子裡散發的,她似乎從來不懂得仰仗自己的才華為傲慢,跟不懂得憑藉自己的美貌而持強。一直都只是平淡的將自己拜訪在一個黯然的正確的位置,不譁眾取寵卻偏偏抓住了別人的目光……其實這樣的她處境很危險,因為惡魔往往鍾愛天使……

    就此一別燕為卿足足有四個月沒來魚嘴坡,不過每個月他都會派人過來幫裴然添置一些必需品並傳達他的消息。原來他媽媽親自來t市找他了。

    西班牙王妃日前低調蒞臨t市,下榻馬德里賓館總統套房。  

    來到魚嘴坡的第一個月,裴然被一陣嘔吐驅使,從睡夢中驚醒,不停的乾嘔,連小臉都憋青了,生硬更是驚動了只有一人高小院外的吳奶奶。

    “哎呀,趙姑娘,你這是咋了?”吳奶奶正在舂米,聽了聲音便推門進來,一進來就望見裴然趴在院子的花壇邊猛土。

    “我也不知道……胃裡很難受,大概是老毛病。”

    那天吳奶奶把她攙扶回炕上,請來村里唯一的郎中。郎中一把脈,立刻道,沒啥毛病,就是肚裡多了個娃。

    裴然眼眸污染睜開。

    燕為卿十月份的時候終於如願以償趕回魚嘴坡。吳奶奶告訴她裴然在杜鵑橋邊畫畫呢,於是他又折回杜鵑橋,美好的微笑始終掛在臉上,知道目光落在裴然凸起的小腹上時,猶如電影膠片倏然卡住,瞬間凝滯了。

    這大概是一個殷勤的男人所能接受的心理極限,所以那一刻,他沒有很好的掩飾內心的酸澀,知道發現裴然平和的目光正柔軟的望著他,也許望了很久了。

    “我沒辦法阻止的……”她的目光鎖在遠山,聲音像沉靜的琴弦。  

    四周陷入了怪異的冷場,連鳥鳴都消失了,雖然才短短一分鐘,燕為卿卻以為停止了一世。

    “幹嘛要阻止?”

    終於驅走了失態,他強行壓下那怪異的感覺,笑的一臉輕鬆,大咧咧坐在橋欄,“從公平原則上分析,沒有人有權利剝奪它的生命;從小然的身體因素分析,不能再流產了,你要愛護你的每一滴血,愛惜你擁有的健康,享受活著的時光……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懷著感恩的態度享受或者的時光。”

    不可否認,在聽到懷孕那瞬間她的確有流掉的思緒滑過,趁著它還不算一個完全的生命,讓它沒有痛苦的離開,因為她承諾不了它美好的未來,甚至可能連一個完整的童年都沒有。沒有爸爸的孩子總歸要比別的小孩缺一隻翅膀。可這裡的條件包括她的身體都達不到流產所要求的,那一刻她有些哽咽,在無人的深夜裡,輕輕對著小腹道”寶寶,這也許是天意,第一次我不小心把你弄丟了,所以第二次你有來找我了對不對?如果註定我們有母子緣分,那我也認了,你一定要成為一個聰明懂事的孩子,知道麼……

    女人對於孩子大致有這樣一個心理歷程,剛剛方覺自己獨自里多了塊肉,特別是一個不被期待的小生命,母性心理絕對不會很強烈,甚至會產生恐慌或者排斥,可如果看著這塊肉在肚子裡一天一天長大,聆聽血脈相連的心臟跳動,母性的心理就會如藤蔓一般瘋狂滋生,一發不可收拾,更別提看到這塊肉從肚子裡出生後了。

    雖然她是第一次做母親,可是每當凝視著這個偶爾調皮踢他的小傢伙,裴然竟有種愧疚流淚的衝動,愧疚自己在剛剛得之它來到時想扼殺它生命的衝動,而它是如此的可愛,與她緊緊相偎,不可分割。濃濃的愛憐從心底油然而生,望著五個月大的小腹,她的眼中除了溫和的母愛再沒有其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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