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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電話問過燕為卿的秘書,她說您一早就過來開會,安總派我來知會一聲,傑米在景盛島,請您不要擔心,我這就開車送您過去接傑米。”
“好。”
人大約對死亡存在著冥冥中的感應,曾柔最近見傑米見的愈發頻繁了。其實她能活過三個月在醫學界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現象,三個月是一個期限,三個月以後她整個身子已經躺在棺材裡,就差合上棺材板。因為傑米的關係,裴然或多或少會與她碰面,每一面都足以震撼眼球,從前風華絕代的貴婦蕩然無存,有的只是一具近似於乾枯的皮囊。
面對這樣的安夫人,裴然覺著能讓她多看一眼傑米就多看一眼吧,再多恩仇也敵不過死亡二字,人死,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今天只是單純的接傑米回家而已,從沒想過還能遇到方知墨,“方知墨”這三個字現在想起來時總感覺特別的遙遠,有時候她會感到困惑,這到底是故事的結尾還是故事的另一種開始。
流光清淡的花園裡安夫人正窩在輪椅里,瘦的愈發恐怖了,精神也不是很好,勉強的睜開眼睛,凝視著玩耍的不亦樂呼的傑米,似乎想慈祥的微笑,可惜面部肌肉實在沒有足以負擔如此重任的力量。
葡萄架下有隻漂亮的卡通梯子,傑米繞著小梯子轉圈,方知墨就站在一旁,傑米大概想爬高摘葡萄,便揚起粉嘟嘟的蘋果臉,小手輕輕拍拍他的腿,他垂下眼眸,難以分辨裡邊是喜愛還是厭惡,裴然的心恍然一揪,加快腳步走過去,方知墨卻彎下腰抱起了傑米,目光平靜的凝視那張小小的臉龐,也帶著一種困惑的表情。
傑米咯咯的一笑,天真無邪的向方叔叔道謝。肉呼呼的小身子在方知墨的掌心裡如願的朝著心中嚮往的葡萄攀爬著。
陸藝的臉上明顯寫滿了驚訝,夫人最近怎麼老是跟方知墨見面?
難道她還不明白自己兒子和方知墨已然水火不容,一觸就爆的事態。
“裴小姐,您千萬別跟他走的太近,他為了馳信的新合作方案連婚禮都取消了,真夠狠的呀!”護短的陸藝生怕少夫人不要安總,儼然忘了少夫人從來也沒要過他家的安總。
取消婚禮?這事裴然一點也不清楚,自從從“再生緣”走出,她就有些故意的忽略各種新聞以及娛樂雜誌,下意識里不去管那個人的消息,結婚與否都是他的事,她不會再管,也不要在意。
只是,文妍呢?大概正像曾經的她一樣,躲在某個角落裡抹淚,誰叫洶湧的感情總不聽理智的勸誡,深深愛上這樣一個有毒的男人。
裴然走過去輕輕與安夫人打招呼,告訴她,自己要接傑米回家了。安夫人吃力的擠出一抹微笑,“好,晚上做點水果撈給傑米吧,他方才還說要吃呢。”
“嗯。”裴然點頭答應,蘇澄將曾柔腿上滑落的毯子正了正,動作極其利落輕柔。
時隔七年,裴然早就忘記了蘇澄這個人,只以為她是曾柔新僱傭的漂亮小保姆,畢竟七年的時間會讓人的相貌、氣質或多或少發生改變,然而蘇澄永遠記得裴然。雖然一直規矩的站在安夫人身邊,目光卻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隨同陸藝走進花園的女人——曾經的安少夫人,裴然。
曾柔瞥了眼陷入沉思的蘇澄,微弱道,“其實她挺不錯的,可我就是沒辦法喜歡她,因為她不像我這麼的愛辰羽,只有愛辰羽勝過一切的女人才配做我的兒媳。”
“那夫人找到了麼?”蘇澄帶著一絲期許。
曾柔沒有回答,反而抬起眼皮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注視良久,才緩緩道,“你能不能勝任?”
此語如同一顆石子墜落心湖激盪無數道漣漪,蘇澄百感交集,夫人對她的好她一輩子都不會忘,七年前夫人就給過她機會,可惜那時的少爺心裡只有裴然,現在夫人還是給她機會。
安辰羽打個噴嚏,是誰在算計他?
已經很久不出入夜店的安少爺剛一進門就引來無數美女的尖叫。
從容應對三教九流的人紛紛而至的招呼,安辰羽的腳步沒有一絲滯留,徑直走進vip包間,冷楚正摟著美人暢飲,看到他後,立刻邁著微醺的步伐走上前,拍著他肩膀對各位美女道,“看清楚了,我沒騙你們吧,我朋友帥不帥!”
“帥!”美女們異口同聲,雙眼各有顧盼神飛!緊接著一位最熱情的主動上前投懷送抱,挽著安辰羽就坐。
已經好久沒被八爪魚一般的女人糾纏,今天總算有機會碰了,安辰羽居然一點興趣都沒有,還帶著點厭惡,不過他素來紳士,不動聲色的放下一張支票,語氣不慍不火卻透著不可違背的命令,“這是小費,你們都出去。”
國色天香有些驚訝,這世上還有不偷腥的貓?雖然支票到手,卻心有不甘的 忘了美男一眼,傳遞今夜良宵苦短的情愫……終於,美男有所回應,抬起眼眸投向還不肯離去的她,那眼眸的光瞬時暗淡許多,陰沉駭人,見多識廣的國色天香哪裡會不懂這其中的危險,立刻到吸一口冷氣,尷尬的溜走。
“臭小子,我可不想跟你一樣做和尚,我還沒吃夠肉呢!”冷楚譏誚的隔空點著安辰羽,神態之間皆是醉意,踉踉蹌蹌的跑出去將逃跑的美女又抱回來,還大方的往安辰羽懷裡塞,“給,給你也玩玩,我就不信你沒有生理反應。”
安辰羽眉峰一簇,面無表情的瞪著顯然早就不正常的冷楚,一手推開香水味過濃的女人。
美女嬌嗔著埋怨冷楚,“冷少,你壞死了,明知道我們這些庸脂俗粉入不了安少的眼,還把人家塞過去,不如請新來的恩蘭試試?”
“好好,你去請。”冷楚邪笑著歪倒在安辰羽旁邊。
緣起緣滅應有時 插pter 82
聽見傑米喊媽媽,方知墨身體不由得微微一僵,裴然溫和的應和傑米,抬步走來。
方知墨狀似漫不經心的目光似凝非凝的落在裴然身上,不想漏掉她一絲的反應。
她看到他了,並沒有裝作不認識,即使被他的目光盯的緊也沒有發抖,卻用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面對他,那表情里沒有痛苦,沒有委屈,也沒有怨恨,而是非常非常的客氣,連嘴角都帶著禮貌的淺笑,“傑米很皮,麻煩你了。”
這笑容很漂亮,淡淡的,不仔細看幾乎要被忽略的。
方知墨的目光一寸一寸黯淡。
他沒有主動將傑米遞過去,她也不介意,自己抬起手臂,吃力的去抱傑米,靠著他胸膛的那一側手臂很有分寸,堅持不碰他一下,保持著一種讓他心癢又心痛的距離。
傑米歡笑著趴進媽咪柔軟的懷裡,雖然沒有叔叔的結實寬闊,卻也如同他溫暖綿綿的小床一般安逸。
“傑米,和奶奶說再見。”
“奶奶再見~”揮揮粉嫩的小爪,傑米的屁股一顛一顛的坐在裴然胳膊上,仿佛只要一放下來就要變成蹦躂的皮球。
見面,離別,這中間的過程簡單的令人咋舌。可簡單至少比撕心裂肺的痛來的值得。
方知墨站在原地沒有去追,或者是連一個異樣的神色都沒有,他不想再一味的溺愛小然,更不願意百依百順,那樣什麼都改變不了,只會寵壞她。可是她今天這樣的表現算什麼?
雖然不想承認,但自己確實還是沒出息的對她存在某些幻想。
其實憑他的能力,從一開始就可以活的很好很好,也許比現在更好,放棄她,他這一生都不會有猶豫,富貴榮華,而她也許可以很平靜很幸福,可是他偏偏傻了,瞎了,寧願百轉千回,受盡委屈也捨不得鬆手。
他後悔了,後悔不該輕風細雨的捧著她,呵護她,讓她產生太多幻想,幻想方知墨無欲無求,不食人間煙火,這樣的幻想太完美,美的容不下任何瑕疵,以至於當小然發現他自私貪婪,甚至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陰暗時,夢境猶如碎裂的玻璃,殘留一地狼籍。
可是小然,你有沒有想過,縱然我對你再好,可我始終是男人,不是神聖的僧侶,怎麼會沒有欲-望呢?我只是想讓你過的好一點,只是控制不住想要你的強烈反應,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你說該如何做,才能達到當愛一個人愛到骨子裡,哪怕唾手可得也要像柳下惠一樣的正襟危坐……
裴然將傑米放進后座,拉上車門,“陸先生,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您太客氣了,接送小少爺……是我的榮幸。”陸藝把“少夫人”三個字給吞進了肚子裡。
曾柔依舊精神萎靡的縮在輪椅上,渾濁的雙眼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諱莫如深的望著方知墨。
方知墨的表情沒什麼波動,目光若有似無的送裴然母子離開自己的視線,沒有任何想追過去的舉動。
燈紅酒綠的包間,衣香鬢影,安辰羽到底是不耐煩了,正準備給冷楚一拳,冷楚大概料到了他的動作,醉醺醺的挪了個地方,與他拉開距離。
“得了吧,哪個男人不好這口,反正裴然跟你離了,你就是玩女人她也不敢有意見,有本事跟你結婚呀,結婚了再罰你跪搓衣板也不遲。”冷楚將整瓶伏特加往嘴裡灌。
“你今天受刺激了。”安辰羽撥了冷楚秘書周萍的電話,讓她派個死機把醉鬼老闆拖走。
但凡有機會討好安少,誰都不願意放過的,國色天香踩著七寸高跟找了媽媽桑,總算把頭牌給拿下,媽媽桑聽說是為安少服務,心裡高興,便叮囑了思蘭幾句,別太矜持,如果安少價錢給的合理就要抓緊機會。
雖說這裡的姑娘都是陪酒不陪-睡的,不過只要客人給的價高,媽媽桑還是鼓勵她們“下班”後跟客人約會的。
包間的門被毫無預警的打開,外面的空氣魚貫而入,國色天香一臉討賞的拉著身後的女人,將她推倒安辰羽面前,“漂亮吧,以前是專業模特呢。”
安辰羽挪酒杯的手頓在了半空,眼眸黑如點漆,一動不動的望著文婷。
命運弄人,文婷做夢都想不到今晚的客人竟是安辰羽,先前只被媽媽桑一個唆使,衝著對方很有錢便過來了,而她最近的確比較缺錢。
傑米睡下後裴然就忙工作,電腦前竟不知不覺坐到了凌晨一點,郵件很多,她一一歸類,和許多志同道人交流觀點。最主要的是賀之容正在地球的另一半,處於陽光明媚的上午,裴然不得不捨命陪君子,安心聽老師指導。
林林總總結束後,裴然才伸了伸懶腰抱著換洗的衣服去沖澡。
浴室的水聲大,她自然聽不見門鈴,包括瘋響不停的手機聲也忽略了。擦著頭髮出來時外面的門鈴還在叫囂,幸虧這個點的人都進入夢鄉,否則還不被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