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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眼珠子都瞠出了血絲,青筋也跳上了額角,他無論用什麼方式溝通,搜救隊都不同意他下到崖底,並打算用強制的方式把他帶離。
裴錦程也意識到再也不能這樣硬碰硬了,他改變了方式,“我需要你們的通訊工具跟外界聯繫。”
他講話看似紳士卻帶著決斷,他的眼神里也寫著若是不答應他,他會繼續在這裡僵持下去,絕不讓步!
裴錦程和申璇出來旅行,沒有用私人飛機而坐了民航班機,又或者沒有坐頭等艙,而是坐了經濟艙這樣的事情不可能告訴其他人,甚至回海城的事情也沒有通知裴家的人,連申磊也只是知道他們會在第二天一早到公司。
而這個時間點,申磊還沒有到公司,但一大早看到新聞後,緊張的打申璇電話,對方無法接通,他還不停的安撫自己,妹妹大致是太累,還在睡覺。
裴錦程第一個聯繫的人是林致遠,興許越是故作冷靜,便越是會破綻百出,脆弱畢現,“遠哥,我現在需要通過你的關係,讓我同昨天雲南飛海城發生空難的搜救員一起下到崖底找申璇。”
太平靜,太淡然的一句敘述讓林致遠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馬上就感覺到了裴錦程和申璇就在早上的空難新聞的那架飛機上,心都跳了出來!“你們在那架飛機上?阿璇沒找到?”
裴錦程伸手扶了扶額,一抬頭看見刺目的白光,眼也不眨一下,深呼吸之後,他說話已經有了重重的鼻音,“幫我想想辦法,我一定要下去!”
搜救員已經陸續往崖底放下繩子,山頂的搜救員越來越少,第三批還沒有上直升機的倖存者還在哭泣著等待下一架直升機的到來。
林致遠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那是搜救隊的事!你根本沒有專業搜救的經驗!你去了也只能幫倒忙!”
裴錦程握了握拳,“我要下去,明明找不到的人該是我,阿璇把安全帶綁在我身上了……”
最後,他的聲音聽不清,越來越小,最後竟再也說不下去,林致遠聽到了電話那頭的哽咽和壓抑的呼吸,不再有半點訓斥的聲音,“我馬上打電話,你問下負責這起空難搜救隊所屬的具體單位。”
“好。”
林致遠又道,“搜救的事情我馬上安排,我再跟阿燁聯繫一下,讓他調更多有職業素養的搜救員過去配合,你放心,阿璇沒事。”
“我沒擔心,我知道她沒事,我只是……”裴錦程艱難的笑了笑,“麻煩了。”
“說什麼麻煩。”
他的手摁在腰上,腹腔部位很痛,吸不得氣,是被安全帶給勒了好幾個小時造成的,原本那根帶子應該勒著的人是他的妻子。
他竟然不知道機身往右跌墜過後,後來因為右邊一塊岩石的脫落又往左開始傾斜跌墜。
如果一直靠著右邊,就有機艙壁擋著,她就不會掉下去,或者一直如開始一樣墜向左邊,她身上綁著安全帶,她怎麼也不可能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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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上面有了通知傳下來,裴錦程可以同搜救員一起下到崖底進行搜救,因為倖存者家屬對倖存者的了解是方方面面的,可以比搜救員更加準確的判斷倖存者的方位,可以更好的幫助搜救員尋找倖存者,雖然這個說法沒什麼說服力,但上面下來的通知,還是得遵守。
裴錦程換了統一的搜救服,隨第三波搜救員一起綁上安全索下崖。
他學著搜救員的動作,蹬腳,放繩。
繩子越往下放,越感覺到霧氣騰騰,寒氣上升,有搜救員開始用動講機喊話,“是否到達崖底?是否有倖存者或者飛機殘骸?”
“還需要放繩,還未到崖底!”
然後對講機里的電流聲響了一陣,“繼續放繩!”
裴錦程沒有說話,只是集中精力跟上搜救員的進度,不讓自己拉後腿。
周邊被霧氣包圍,原本薄薄的,越來越深,越來越濃,像厚厚的泥沙一樣將人包圍,他恨透這些霧,讓他看不清下面的情況,可雖是看不見,卻似乎聽到了崖底傳來的聲音。
他的妻子似乎在崖底望著他,跟他說話聊天,一邊說,一邊傷心的落著淚珠兒,如泣如訴,委屈極了。
“錦程,我無名指上的刺青,就是我的婚戒,一輩子也摘不下來的婚戒,我曾經舉起手,對著太陽發誓,若有天想摘下來,只能把手剁了。”
“錦程,如果掉下去,你一定捏著我的無名指,我怕我的手指會被野獸吃掉,我怕我會找不到……我的戒指。”
心口猛的又被抽上一鞭,他疼一縮,他默默念,“阿璇,我會保護好你的戒指。”
又看了一底望不見底的崖底,繼續放繩,“等我們回去,你也帶我去,帶我去紋一個戒指,跟你一模一樣的戒指,坐在下面,別動,等我。”
他深深呼吸,他知道,他的妻子在等他,等他去保護她,保護她的人,她的手指,她的戒指。
對講機里前面的搜救員開始喊,“崖底發現大片灌木林!注意安全,不要走散,請搜救警燈打開,以便倖存者發現!”
裴錦程手上放繩的動作更快了,比同時下來的搜救員還早一步落到地面。
一到地面,他就迫不及待的打開繩扣,令他感覺到驚訝的是,明明上方霧氣極重,而崖底這一層,能見度卻並不低!
手搭成喇叭放在嘴邊便開始喊,“阿璇!”
“阿璇!”
山底有很多亂七八糟的箱子,還有被摔開的行李箱,衣服灑了一地,他控制自己不要亂想,但心還是揪了起來,密碼箱都摔破了,那麼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裴錦程甩了甩頭,用力吸著鼻子的時候,狠狠一咬牙,抬開步子放眼收搜,一邊走一邊大聲喊,“阿璇!你聽到了嗎?你敲一敲樹枝,或者應我一聲!”
“阿璇!你應我一聲!”
“應我一聲!”
☆、355:她一定喊過他的名字,但他,沒有應答
他已經把所有的毛孔都打開來當耳朵了,想聽到哪裡有異樣的聲音,每個細胞都全面戒備,想要得到微妙的反饋。
興許是山頂的陽光越來越濃烈,山間的霧層慢慢薄起來,越來越淡,陽光照進灌木叢,卻依然顯得很光線偏暗。
此時的心情仿佛那次在接到裴錦瑞的電話趕回裴家往禁園去時的心情一樣。
只是那時候是火急火燎,生怕慢了一拍。這次是一慢再慢的到處翻查,生怕漏過一隅。
不管他怎麼認真,耳朵里總能聽見申璇的聲音,一時在左,一時在右,一時在前,一時在後。
他便沿著那些聲音,到處去找。
耳朵里嗡嗡的,都是她的聲音,四年前,她的聲音還帶著些稚氣,很不成熟的囂張,“你瞪什麼瞪?!我問你叫什麼名字!你敢無視我是不是?!”
他撥開一層層的灌木,吸了氣,一邊尋找,一邊對著空氣微哽喃喃,“我叫裴錦程,非衣裴,前程似錦的錦程。”
如果當時回答你,結局是不是不一樣?
他抬起頭,看到殘破機身所在的位置,大概離崖底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層高三米的樓房,將近三十層……
全身一陣緊縮,握拳時,他聽見了自己骨頭的咔咔聲。
他繼續往林深的地方走去找,搜救隊員喊他,“裴先生,不要走遠!這裡是原始森林,會不會有攻擊性強的物種存在我們還不能確定,你要注意安全!”
攻擊性強的物種?
“錦程,如果掉下去,你一定捏著我的無名指,我怕我的手指會被野獸吃掉,我怕我會找不到……我的戒指。”
他腳步更快的往叢林裡走去!
野獸?
野獸!
“阿璇!”雖然是白天,但在光線並不透徹的灌木林,他依舊開著探照燈四處晃,如果有什麼攻擊性強的野獸,如果正巧就在附近,如果申璇就在附近,那麼就會安全一些。
“阿璇!你聽到我說話了嗎?”他大聲喊著,“你若是沒了力氣說話,你搖一搖樹枝,我走路很輕,我聽得到!”
“阿璇!”
“阿璇!我是錦程!”
“刺~”的一聲,外套被荊棘掛住,他急了便是一扯,扯了一大條口子,抬頭望了望,他該怎麼想,才能把這個地方想像成厚軟的干糙垛子?
原始森林的植被茂盛,沒有修剪的痕跡,完全是自由生長,所以亂七八糟卻又異常平整,因為搜救隊的到來,破壞了這一份寧靜。
裴錦程站在一個大坑前,沉默了一陣,眉頭一皺,馬上把搜救隊員喊來,他指著深糙叢里被砸得露出濕土的一個大坑,對著趕過來的一名搜救員道,“這個地方是新砸出來的坑,你們看,順著這個一地方,還有一條糙壕!”
裴錦程說完抬頭看了看,這已經不是飛機機身所在的位置了,這個坑所壓的糙坪面積大概有直積三米。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太太根本不是在飛機最後固定位置的地方掉下來的?”
搜救員聽了裴錦程的分析,馬上拿著對講機道,“上面飛機機身的下落情況分析做好了沒有?下面發現一個直徑三米的壓坑,是新痕跡,需要馬上有人下來做下一對比!”
裴錦程聽完,便抬腿踏進齊腿的糙叢里,走到那個坑裡,再順著那條壕,一直走。
“裴先生!你先不要動!這是一個下坡,我們有專業人員下去!”
裴錦程沒有停下來,搜救員馬上跟了過去,同他一起往下坡走,直到走了二十多米,才停下來,一塊三徑四米左右的巨石擋在他們的面前,被兩株相併的古樹擋了去路,繞世石和古樹一周,並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時間一分一秒過,裴錦程顯得愈發焦躁起來。
裴錦程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不能盲目尋找,他必須了解飛機在經過十幾次下墜,是從什麼地方開始。
申璇若是從最終位置落下來,怕是早就找到了。
他馬上找到搜救員,希望他們根據專業經驗,畫出一份兩山之間的地形圖,並把根據空難記錄員的筆記將飛機每一次下墜點和飛機傾斜方向繪成圖,他要根據那個圖來找人。
雲燁自已帶了幾個人,又托人找了本地部隊的搜救隊,以便了解地形,氣候和自然生態環境,他趕到的時候是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