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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璇點了點頭,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住在梧桐苑的原因,裴立雖然偶爾會一下子走神,但經過申璇故意一句“爺爺,您怎麼不跟阿璇說話了啊?”裴立馬上就能想起和她說話的人是申璇。

    看著裴立翻本子的次數越來越少,申璇總算感覺到肩膀的擔子沒那麼重了。

    .

    裴立和申璇離開梧桐苑,裴錦程午休的時候回來,當初申璇留下的離婚協議書還在梧桐苑放著,他便直接去了三樓書房。

    如今這份離婚協議書申璇不肯簽字,但以前那兩份離婚協議書申璇是簽過字的。

    那麼只需要他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拿到離婚證,裴錦瑞就會把照片交還給他了。

    不管最先那份離婚協議書上關於財產的分割對申璇多麼的不利,他得把照片先拿回來。

    三樓的書房,還是老樣子,申璇從來都不喜歡上樓工作,她總是抱著電腦放在臥室的書桌上整理文件,連玩遊戲也是在臥室。

    三樓只是傭人偶爾打掃,雖然沒有灰塵,也沒有人的味道。

    他記得當時的協議書放在書架的抽屜里,徑直便過去拉開。  

    也許因為這段時間太過壓抑隱忍,所以他的脾氣也十分暴躁,抽屜一扯,整個被他拉出來,摔在了地上。

    裡面一串小鑰匙也掉了出來。

    以前他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層抽屜里有里還放著一串鑰匙。

    小鑰匙上用透明膠包著紙條,書架左一,書架左二,書桌一,書桌二,書架大櫃。

    是申璇的字跡,很用力。

    像個小管家婆一樣,一串鑰匙上都記著編號。

    鑰匙第一個拿到的是書架大櫃,就在他的腳邊,彎腰打開。裡面是一個抱枕大小的盒子,盒子包裝很精美,還扎著一個禮品式的蝴蝶結,他拉開那個結,打開盒子。

    裡面一小袋一小袋的頭髮,用密封袋包裝著,每個袋子上上面貼著一指寬長的彩色記號貼,粉的藍的黃的綠的……

    隨手拿起靠右第一排第一袋,記號貼上面寫著日期,“2009年12月9日,第一次親手給錦程剪頭髮,他很乖。”

    是什麼緊緊揪扯著他的心,狠狠抓住之後,瘋狂撕碎,疼得他全身顫動。

    “呯”一聲,男人跌坐在地上,他又顫手拿起第二袋,“2010年1月9日,錦程的頭髮長得真快,我相信他會醒過來。”  

    “2010年2月9日,染色的頭髮都剪了,他的發質真好。”

    眼淚“啪啪”的掉在密封袋上,像心痛一樣無法遏制……

    ☆、382:結局篇:滿滿都是你的日記

    三樓的書房基色沉而穩,窗外六月的陽光熱情又燦爛,裴錦程坐在地上,慢慢的側過身靠在旁邊的關著的書櫃門上。

    他把盒子放在自己的腿上,裝頭髮的密封袋小心翼翼的重新放進盒子裡,又把盒子蓋好,將蝴蝶結紮回原樣。

    扎了很久,細細回想那個結,最後才打到他滿意的樣子。

    把盒子捧起來,舉在半空,細細的看,淺咖啡的底色,但是一個個粉色的小桃心描著細白的邊,讓盒子顯得活潑可愛。

    初初醒來時,他總是覺得申璇有時候過於高傲,嚴肅,沒有情趣,不像女人。

    後來去海城的時候,他發現她房間的擺設,其實很像少女的閨閣。

    這個盒子也是一樣,明明是咖啡的底色,卻又有那麼萌動的點綴,她這樣包裝著,一定是選的自己喜歡的花色。  

    嘴角想要扯起弧度的時候,唇線一直在顫抖,這次他一點也不忙,小心的,期待的,像拆開一份珍貴的禮物一樣拉開光綢的帶子,露出來微笑去看屬於他的禮物。

    “2010年3月9日,我理髮的技術越來越好,今天給錦程的頭髮做了個養護。”

    “2010年4月9日,今天剪好頭髮後,我給錦程做了一個水果面膜。”

    ……

    “2012年5月9日,昨天晚上做了一夢,夢見錦程醒了,嫌棄我剪的頭髮,很開心。”

    “2012年6月9日,今天開高層會議,可是給錦程剪頭髮更重要,所以遲到就遲到吧。”

    “2012年7月9日,錦程的頭放在我的腿上,他現在好瘦,心疼想哭。”

    彩色的便貼條上是流暢有力的行楷,指腹下觸著的每一個字,他都要摸上好幾遍,他想拿個刀片,把這些字給刻下來,可那些刀片分毫不差的刀刀刻在心壁上。

    “2013年2月9日,今天真不小心,頭髮撒了好多在地上,害我好一陣收集。”  

    “2013年3月9日,今天爺爺過來,誇我把錦程照顧得好,其實我更希望他能自己照顧自己。”

    這是最後一個密封袋。

    裴錦程把頭髮排列好,三十多袋,每個月的9號,從來沒有斷過,每一個密封袋裡面的頭髮都碎碎的,很短,份量卻是差不多。

    在那之前,他剪過二十六年的頭髮,除了胎髮爺爺做了毛筆,其他的從來沒有留下過,他甚至不知道原來每次剪頭髮剪下來的竟是這麼一點點。

    這麼短的頭髮,她是怎麼收集的?

    若是撒了一地,是不是會彎著腰一根根的揀起來?

    他突然很怕知道過去那些三年多發生的事,以為只是睡了一夜,一個長覺,睡得他四肢都像長了鏽而已,可是三年多於他的妻子來說,卻沒有休息過。

    拿密封帶的時候,發現下面放著一張信箋,淺淺的嫩黃色,很明媚一般,日期是2013年4月3日。

    “我的丈夫醒了,醫生說完全復甦了,真好,他以後再也不需要我給他剪頭髮了,真好,以後他可以對鏡子自己打理自己的頭髮,可以弄點髮蠟,還可以動手隨便抓抓做個造型。  

    真好,他可以自己開車去高檔的形象設計,讓那裡最頂尖的設計師幫他染髮,燙髮,修剪,再也不需要我這個蹩腳的理髮師了。

    真好,他以後可以直言嫌棄我給他剪的頭髮十分難看,我再也不用做夢,只在夢裡聽他罵我剪得丑了。

    真好,我的丈夫真的醒過來了。

    我以後再也不用記錄了。

    這輩子都不需要再記錄了。

    2013年4月3日凌晨3點

    裴氏申璇”

    裴氏申璇。

    他反覆看著這幾個字,她自己在她的名字前冠了夫姓。

    還記得當初,她壓在他的身上,動作粗魯的拉扯他的衣服,說要讓他盡丈夫的義務,他不承認,她便伸手拉開床頭櫃,把裡面的結婚證撈出來,“啪”的一聲拍在床頭柜上,口氣囂張到不可一世,“裴錦程先生,好好看清楚,你是誰的合法丈夫!”

    她寫的,我的丈夫醒了。

    她寫的,真好,我的丈夫真的醒過來了。

    他終於忍不住哽聲,“裴錦程先生……是申璇小姐的合法的……丈夫。”  

    心原上萬馬奔騰,他只能靜靜展開心房,任鐵蹄錚錚的兇猛踩踏,踩踏得心壁震盪,而後殘破,而後疼痛難收。

    若不是極力的控制,他一定會把這張紙捏破,他是畜生才會在醒來後,那樣對待她。

    過了好一陣,他才把信箋放回原位,半盒子蓋起來,再次重新紮好,靠著書架櫃坐著,曲起腿,把盒子放在膝上,而後慢慢的俯下身,抱住。

    還留著這些東西做什麼呢?

    她留著這些東西做什麼呢?

    俯彎著的身子顫抖篩動,不平的呼喘之聲卷帶著哽音,他坐在地上,竟捨不得將那一盒頭髮放回原位,心裡暗暗的想,這些東西還是不要留給她了吧?

    如果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什麼也不能帶走,就把這些帶走吧。

    窗外的陽光斜投進書房,照在他的身上,六月的陽光卻也照不暖他,因為血脈都結了冰。

    現在想來,真該如上次她留下的書信一樣,那個冬天,她不該來G城,不該認識他,不該和他發生衝突,不該在他的腦子裡刻下那麼深的影像。

    還是轉身把盒子放回原處,這個書架櫃裡放著一些不太會用到的東西,卻收拾得很整齊,也許是因為包裝過的東西,在這個時候都特別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當他發現一個小盒子也繫著蝴蝶結的時候,本能的伸手去拿了出來。

    這個盒子的圖案顏色灰暗,不似上一個盒子那麼暖,深灰的硬紙盒,繫著深咖啡的綢帶,看起來檔次更高,卻又顯得沉悶。

    若把盒子比做人的話,裝頭髮的盒子像個少女,而這個長方形的小盒子則像個少婦。性子由活潑轉向成熟。

    拉開蝴蝶結,打開盒子。

    入目的是黑色的工作筆記本,這是錦程控股發給高層的工作筆記本,封皮上沒有印字,但在本子內金屬面上有“錦程控股”的LOGO,本子分男款和女款,男式的封皮沒有包邊,簡約又簡單。女式的是藏藍色,包白邊,這是當初公司的女姓管理責要求的。

    這個本子就是藏藍色的封皮,包的一圈白邊,沉沉的顏色一下子被跳出來的白色一掃,瞬間感覺不到壓抑。

    一共三個本子,整齊的疊在一起。

    手指覆在皮面上,很軟,是觸而生溫的真皮。

    把最上面的本子拿出來,捏在手裡,他竟是有些不敢再看了。

    明明心裡想的是不看,動作卻出賣了他的決心,或者潛意識裡的渴望戰勝了一時的軟弱。  

    反覆的摩挲著皮面,最終還是打開。錦程控股的簡介還是幾年前的內容,看著那些企業文化的介紹,時間截止是2009年,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現在工作筆記本上的簡介已經把時間都寫到了今年。

    再翻一頁是2009年的日曆。

    下一頁是申璇的流暢有力的行楷,她的標點的句號總是畫得重重的,像一個多邊形。

    “2009年12月3日-天氣-晴

    婚禮結束了,終於有時間寫日記了,從今天起,我要認真的記錄錦程的變化,不可以找任何的藉口和理由偷懶。

    今天給錦程擦身的時候突然發現他過得好苦,像他這樣的大少爺,怎麼可以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好好洗個澡?

    在熱水池子裡泡著,該是有多舒服啊。

    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把他弄進衛生間,他是我的丈夫,我也不能讓其他人幫我脫他的衣服,合作著給他洗澡,他如果知道了,也一定會覺得很傷自尊。

    我是他的妻子,應該保留他最起碼的尊嚴。

    可是我把自己想像得太強大,手打了滑,差點把他摔在地上。

    我嚇得悄悄的去找醫生,不敢聲張。害怕婆婆罵,雖然我知道婆婆罵得沒什麼不對,可是我還是怕,也許是還沒有習慣,以後習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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