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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裴立再次大笑,“她想跟你綁在一起,軍閥參與捐糧,本來對你就有很大的好處,一萬五千斤,不是小數目,這以後在G城,給她苗秀雅面子,就是給你面子了,三弟!”
“老子不去!”
“你必須得去!”裴立拍了拍裴三爺的後背,“三弟,你不得不去,而且不去白不去,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她雖然用道德綁架你,但是擺明了讓你占便宜,當然,這是互惠互利的事。”
“那,那些布怎麼辦?”
裴立站在門口,“我想會會這個苗秀雅!”
..............
苗秀雅回到溫家的時候,滿城溫家要捐災糧的事就傳遍了大街小巷,無人不知,甚至有些小叫花子還彩些花往溫家宅門上放。
這是外人眼裡無比光鮮的事。
可是溫家卻炸了鍋!
大米是解決了,可是一萬五千斤要搞出去!
那是什麼概念,七噸半!
這真是要溫家虧得吐血啊!
溫父溫母坐在堂上,自苗秀雅一進去就喝“跪下!”
苗秀雅也知道自已先斬後奏不對,這畢竟不是苗家,更何況她此時寄人籬下,捏起裙擺,便跪了下去。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溫父怒不可遏,“你憑什麼不跟我們商量!”
苗秀雅倒是不急,“父親,不是我不商量,我若一商量,你們定然不會同意,可是這事情迫在眉睫,碼頭潮濕,如果大米堆在船上,時間一長就會生霉,若那邊不放,我們就要虧三十船的大米,我核算過,七噸半是會虧很多,但正是因為會虧,才能逼得裴三爺沒辦法,可是也總比全虧了好啊。
我們這樣的狀況,能弄回來一船,那都是賺。”
這些話被苗秀雅說出來,溫父溫母雖是無法反駁,卻也恨得咬牙!
若不是念著她懷有身孕,真是要重重的罰!
苗秀雅回到房間,那溫宏波便冷眼刺來,“七噸半!你真是不當自已家的大米,是吧?”
“我已經盡力,這是最好的結果,而且七噸半捐出去,我拉攏裴三爺一起開倉放糧,對溫家日後在G城做生意很有好處。”
溫宏波卻坐在位置上,輕蔑冷笑,“損了溫家的銀錢把糧拿回來,還要你有什麼用?你不是有個老相好是軍閥嗎?你找他一句話的事,這七噸半一粒米也不用給那些叫花子!生了姓孟的野種,捨不得他給你做事?”
苗秀雅手心發寒,她才這意識到,她無論如何竭盡全力的幫溫家,也落不到一個好字,溫宏波這是想把她當成永遠的棋子,好去孟有良那裡討好處!
如果孩子生下來後,她和孟有良再無瓜葛,她沒了利用價值,溫家會如何待她和孩子?
“溫宏波,若我沒有孟有良的庇護,我給你錢,我們離婚,怎樣?你也不用背一個黑鍋天天心裡不舒服,我也不用這麼奔來走去,我把我的錢給你,只求溫家給我一間房,不讓遙城苗家知道就行。可以嗎?”
溫宏波一聽到“離婚”二字,便沉了眸,“休想!想讓你父母覺得你在G城過得好,那就好好做溫家的人!”
..
裴立第一次接觸苗秀雅的時候,就發現了她骨子裡那種自信和張揚,那種感覺,和他太太那時候很像。
是慧黠,不是陰險。
是膽大,不是魯莽。
裴家主宅的迎客廳里,茶位相對坐著一男一女。
“溫家把生意做得太絕,怕是不好。”裴立對布綢的事,沒那麼容易放下,要知道民生當中,除了吃,就是穿。
米和布都讓溫家做了,這可不是他能容忍的。
苗秀雅已嫁作人婦,而裴立不過是剛滿四十,叫聲“大哥”那是親近,叫聲“大爺”那是敬畏。
苗秀雅淺淺含笑,眉眼間鋒芒盡收,只把賢良淑德儘量體現,綰著的髮髻讓她顯得更加沉穩,特別一身中規中矩又極有儀範的墨綠色秀禾對襟裙,讓她的氣質穩了又穩,沒有鋒芒的人,總是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她難為情的笑了笑,語速輕緩,“裴大哥,不瞞您說,我初到G城,還不懂事,以前在苗家,是爹爹捧在手心裡的么女,受盡一家人的*愛。”
“萬事不知道謙讓,要什麼就有什麼,覺得做生意便是靠腦子,哎。”苗秀雅苦澀一笑,“可是我嫁人之後,遠離父母,才知道這大千世界根本不該由我說了算,我無意中的莽撞很有可能給婆家帶去災難。
婆家不是娘家,沒有義務承擔我的過錯,也沒有辦法像自已的父母一樣給我收拾殘局。
面對這些日子的波折,我反思了好久,想給裴大哥賠個不是,花布的事,我做得欠妥,只想著自已的事業,卻忘了還有同行要生存,實為不義。
做花布的生意,婆家不願意出錢,我又急於證明自已的眼光,便向娘家借了三千萬,可我卻沒有想過他們疼愛我,我遠嫁他鄉,我若說要錢,不會不給我,可我卻忘了他們會日夜擔心我的處境。
那錢我若是一時沒有還上,他們會想我要這筆錢到底是做什麼,是否惹了天大的禍端,所以錢才沒有歸位。
可我若還上了,他們又心想著若下次我再要三千萬,婆家是否也不肯給?可能不會要我還的錢。
橫豎是我不對,實為不孝。
如今弄到這個地步,我實在也找不到出路,但請裴大哥不要計較我年幼不懂事,那批器材,我把合同給您看,您能否原價買去,這錢出來,我還了我父母也好。人總不能什麼都占著。”
裴立萬萬沒料到苗秀雅會跟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滿十九歲的女孩,初嫁人婦,卻將事情想得如此深刻,特別是分析做父母的心思那段,幾乎讓他酸了眼框。他也是有女兒的人,對兒子要求雖然嚴厲,卻對女兒極度*愛,雖然女兒還小,但就像苗秀雅說的,要什麼給什麼。
如果將來女兒遠嫁,突然開口要三千萬的時候,他該是有多擔心,多心疼,他一定會想這孩子為什麼要這麼多錢?但肯定不敢不給她錢,怕她被錢逼著。
將來他是萬萬捨不得將女兒遠嫁的。
這樣一番話,不該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講出來的話,好像歷經滄桑,又情真意切,這女孩太懂事,這說明苗家家教極好。
裴立這人雖然一身匪氣,卻也重情重義。
當苗秀雅把機器的事情擺到裴立面前的時候,裴立下了一個決定,和苗秀雅這樣的人做生意,不能你死我活的拼,要利益共享,花布機和米船的事情,說明這女人頭腦不簡單,而且有魄力,值得合作交往!他必須把這個眼光放長遠。
整個G城,再找一個像苗秀雅這樣的女人,怕是難了。
裴立不再談花布的事,讓她放心經營,裴家業務不差這一樣,兩人相談甚歡,苗秀雅心裡一塊石頭慢慢放下。
時間如沙。
苗秀雅看著裴立手中那串佛珠,給他倒了杯茶水,投其所好的問了一句,“裴大哥可知這G城什麼寺廟靈驗?”
裴立近來修身養性,一聽苗秀雅問這個,便像個行家一樣介紹了起來,“盤龍寺是最靈驗的,裴家每逢初一十五,一定會去請香。”
“裴家家大業大,定有佛祖庇佑。”
“哈哈!那是一種心理安慰,不過信則靈。”
..........
苗秀雅去了盤龍寺,香菸蠟火,好不鼎盛,每上一步階梯,苗秀雅都雙手合十,她讓傭人遠遠的跟著她,不要靠近,怕照顧的多,顯得自已不夠虔誠。
她在心裡默默的念,“一定是個女兒,一定是個女兒,不要和溫家爭家產,也不能讓孟有良將她的骨肉帶走,平安長大。”
階梯一步步的上,心裡一遍遍的念。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聽,還是自已念錯了。
耳朵里總是輕輕的飄進幾個字,“佛祖這次一定保佑我生個兒子,保佑我生個兒子。”
苗秀雅一點也不想生兒子,生了兒子孟有良一定會帶走!她怎麼會念錯?
左右轉身都沒有看見人,往前一看,一個女人的背影,來往的人很多,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認定那個聲音是那裡發出來的。
心裡也不甚在意,只當是造化弄人。
有人想生女兒,有人想要兒子。
世上的緣份,真是說不清,苗秀雅在觀音娘娘前下跪的時候,也跟那個女人一起,兩個相視一笑。
那是個中年女人,不過穿著打扮雖是素靜,卻不像普通人家穿得的料子,像是大戶人家的人。
苗秀雅看了看中年女人的肚子,“大姐是求平安嗎?”
“求子呢。你呢?”
“我求女兒呢。”
兩個又是一笑。
也許同是母親,便有一種自然的認同感,出了觀音殿便聊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哪家的媳婦啊?”
“我叫苗秀雅,夫家姓溫,大姐呢?”
“我姓雲,雲潔,夫家姓莫。”雲潔微微皺眉,“溫家不是才娶的新媳嗎?你怎麼會想生女兒,你婆婆怕是指著你的肚子生兒子呢。”
“哎,一言難盡。”苗秀雅真是只能苦笑,“其實男女都一樣,我就喜歡女兒。”
“是啊,男女都一樣,可是女人有時候一點辦法也沒有,我婆婆說我連個帶把的也生不出來,丟了莫家祖宗的臉,還活在這世上,都不怕臊死。”
“怎麼能這樣說?那還不都是莫家的孩子?”
“婆媳之間的事,你才做新媳的人,不會懂,我婆婆是說如果我這胎還是個女兒,就打掉,別生出來丟人現眼了,到時候抱第五個女兒出去,別人要戳我們家老莫脊梁骨。”
“前面四個啦?”苗秀雅有點驚訝。
“所以我才來求子。我都四個月了,再打掉,捨不得,就求是個兒子,也別拉了命債。”雲潔說得眼睛一紅,偏頭過去,差點落下淚來。
“你有地方可以看到男女?”
“是啊,所以才怕,怕到時候是個女兒,得打掉。”
苗秀雅真是苦笑都笑不出來了,“你怕是個女兒,我怕是個兒子,你說說,都是什麼命。”
.....
五個月後,雲潔提前陣痛,便急急給苗秀雅打了電話。
苗秀雅打了催產素,依舊沒有辦法開宮口,一牆之隔的手術室里卻有推拉門,那邊的孩子要出來了,這邊的手術醫生便準備剖宮產。